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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2003 11:21:13 PM
<散文.抒情.單篇 >
擁抱暢行無阻
附註:這是我寫過最長的一篇散文
 

  國中以前,我一直以自己是原住民,而感到羞愧;可是真正長大之後,對於這些種族的融合而言,卻又不是那麼在意了,反而感到驕傲,即使有些人對於我們的看法有著偏差,不過我還是會大方坦誠的承認自己身上的優良血統,我是『阿美族』的小姑娘,家鄉的人常這麼稱呼。從小我對自己的身世感到不屑,如今和小時候一樣感到羞愧;生長在北部的我,身為原住民的我,卻不會說我們的母語。連有些小學生都比我還會說了呢?你說羞不羞愧?但我始終要說的不是,別人的眼光,是我的外公外婆。
  我的外婆,已高齡八十二歲了。出生自一個不可抗力的年代,她十六、七歲就嫁給了外公,那時的社會,只憑著媒人婆的一張嘴,就算成就了一樁婚事。聽母親說,外公一直都是個思想『獨裁者』。那個年代,日本人佔領台灣,外公是高知識分子,所以替日本人做事;可能真的是有所影響,外公的大男人主義隨處可見;早晚出門回來的問候,和拿拖鞋,他要洗澡前熱水要事先放好,他吃飯時飯菜一定要是熱的,還有一堆林林總總的事,外公就是這樣一個很有威嚴的大男人。
  外婆,是個目不識丁的平凡女子,身上卻散發出一股迷人氣息,彷彿可以看見,她年輕時的嬌媚;外婆很喜歡唱歌跳舞,每當我們過年返鄉時,她總會獻唱好幾曲。過年,我們總是會在外婆家的前院,把木柴放在水泥地上,就開始了我們的『營火晚會』,她是開朗的,總是在火團旁,手舞足蹈的擺動著,她那有點駝背的身驅,不時還會歡喜的唱起歌來,一邊跳一邊唱;她的笑容總是淺淺地,她的笑聲幾乎是聽不見的,這是大時代裡小女人的笑聲吧。
  記得國小時,外公常來桃園找我們,歲月在他的臉上刻劃,一條一條深深長長的皺紋,分佈在他的臉上。可能年歲已高,他年輕時的跋扈和那霸氣已日漸消弭,站在我們面前的只是個體弱多病的老人家,他不是粗聲粗調的使喚著外婆,但那樣的『日式』相處之道,卻還是存在著。為什麼開始喜歡上外公,可能是小時候他總是細心教導著我們日文,還有羅馬拼音吧,還有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水味。其實我保存的記憶並不多,只是隱約記得而已。與他的合照也只有一張,還好,在記憶裡還有那一張照片的位子。因為他在我國小四年級的時候就過世了。
  外婆,是個大時代的小女人,也是個堅持的女人。我的記憶裡,甚少看到她落淚,可能是這樣吧,我的記憶中都是她那淺淺的微笑。外婆年紀已經很大了,還好她還是有著健康的身體,不那麼令我們擔心。而且一段時間後,她會麻煩別人帶她來桃園,有時阿姨們也會下去載她上來;但外婆並不會說中文,只會聽簡單的一些單字,她的中文程度就像我的母語程度;差得可以了。
  每個人都會有外公外婆,每個人都可以溝通得很好,因為每個人的外公外婆都聽得懂你所表達的;但我的外公外婆就沒辦法,我甚至在還沒告訴外公我有多愛他的時候,他就走了,就連一個擁抱的記憶都沒有。所幸,他把外婆留給了我們,我們可以把對他的愛奉獻給外婆。前幾個星期外婆來了桃園,明天就要回花蓮了。前天她搬去阿姨那兒,明天阿姨送她回去,臨行前,我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用『日』文說著小心一點;雖然我們之間有語言的障礙,但擁抱卻是像信用卡那樣暢行無阻。她感受到了,送給我她那淺淺的微笑。外婆,下次一定要再來哦,我的『原住民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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