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農路是進入東海大學後的主要馬路, 從大門直通到教堂前的廣場. 它的右邊是文理大道教學區和男生宿舍區, 左邊是教堂, 活動中心, 女生宿舍, 教師宿舍與牧場. 它是紀念東海第一任校長曾約農先生為名, 也是所有東海人不會忘掉的路. 我一直很喜歡回東海的校園走走, 走在綠草如茵樹海蓊鬱裡, 走在寬廣雍容的大學氣氛裡, 走在往日情懷裡; 有著在長遠旅途後, 歸人回到家時滿足快樂的心.

這次系友大會和班上同學會同一天舉辦, 一早下到了龍井, 看看錶才十點, 就回去住過三年的遠東街宿舍租屋去看看. 在遠東街底, 我以前最愛爬上去看清水與台中港落日的水塔被漆成了藍色, 四週也蓋起不少建築, 全然變了模樣. 下車迎面吹來遺忘許久的風, 啊, 就是這個東海風, 大度風! 在冬季還是這麼的蕭瑟淒冷, 風中含著大地泥土的氣息; 當年它呼嘯著, 把我捲到了天涯, 今日在大度山頂, 它呼嘯著, 又把記憶捲回我腦裡! 是誰說的, 不變的是風是土, 是大地, 是寸心!

到租屋處繞了一下, 牆上依然是學長噴上的工工兩字, 而當年我們買的洗衣機破敗地在車庫棲息. 這屋宇曾有五個大男生的笑聲, 吉他練唱與殺雞般的小提琴天天響起, 擺龍門陣打球吃飯吃宵夜, 日子混得兇, 時光就這樣過去. 門廊下也曾有個狗的窩, 我們曾和嘟嘟快樂地嬉戲, 叫嘟嘟吃飯回家睡覺的喊話, 好像還在耳旁迴盪著.

中午看到了許多師長, 真難相信在他們身上歲月竟沒留下痕跡, 還是一樣的書香誠懇, 誨人不倦. 同學們漸漸聚集, 坐在教室裡, 恍惚又成了大學生, 一下子大家都熱絡起來, 聊一聊別後光景. 暢談一下午, 大夥兒約好明年辦個兩天一夜, 家人同樂的活動後, 又各分西東. 這年紀正是被世俗糾纏的時候, 手機鈴聲此起彼落地, 大家都隨著時間的巨輪往前跑; 我好像看到有一條線綁在接電話的手上, 不由自主地接手機講電話...

晚上到精明一街附近吃飯, 在北海道喝咖啡聊天, 看門外遊人如潮. 散會後去找乾姊一家聊聊, 抱抱小外甥閒話家常. 回東海夜宿的路上, 順道看看逢甲的夜市, 現在可熱鬧非凡, 活力旺盛. 找不到停車位, 只好開回西屯路上東海去了. 而令我訝異的是, 從前東海好像是一座離群獨居的修道院, 從台中或逢甲到東海的路上, 總有一大段人煙稀少全無燈火的路, 而今半夜開車沿途燈火通明熱鬧, 我竟認不得回學校的路了. 跟在系上教書的老友談及此事, 直被笑是化石, 還老提寒堊紀的事!

用過溫馨的早餐後, 我來到了台中女中附近. 記得上次在台中亂逛時, 看到一幢在街角兩層樓的建築很有味道, 這次專門前找它拍照. 它是那種 1940 左右的水泥建築, facade 很典雅樸素, 有著微粒般的水泥牆壁. 一樓的騎樓柱子不細不粗, 窗戶很大採光明亮, 二樓則用昔時臥室能用的窗戶型式, 有著六塊木格子的窗戶. 上回我偷偷地從窗外看一樓內部, 空間寬敞是一整個廳堂, 卻不知道二樓如何, 它還是空著, 沒有用途. 看到它的模樣, 我就很想把它買下, 將內部整修裝潢, 改成一樓是咖啡店和酒吧舞池, 晚上找一些 Jazz Band 或鋼琴師來演奏; 二樓則變為畫廊和沙龍, 成為文人雅士聚會的場所. 當然, 這些只是夢想罷了.上次沒有記下地址, 這回苦苦地在民生路上南北找尋, 竟找不著! 埋怨自己那時常錯過機會的壞習慣, 只好下次再來找了.

走來走去間, 突然想起了以前家教的幾個學生住的地方, 都在中女後面, 還有那家歐式麵包店也不知如何了, 如今也尋不到蹤跡. 而平白多出好幾棟現代的住宅大樓, 我繞來繞去, 像似找消防栓的狗, 還是罷了. 這時想起有些文章說離家半百後的老人, 回到了老家的所在, 竟找不到老房子也找不到舊遊街坊, 那一份失落我也能體會了.

肚子還不餓, 就到省議會逛逛. 宿舍區小巧可愛, 在門口跟警衛借火聊天, 伯伯說年輕人都外出工作了, 省議會沒了後, 霧峰市區也平淡了, 還好 921 他家沒事, 有些房子還沒重建, 他碎碎地念, 我抽著煙. 圖書館早關了, 餐廳生意也清清淡淡, 走到小圓環, 有一組攝影師正在拍照, 全部是娘子軍, 美麗又專業, 真令人好奇. 池塘邊的綠藤涼亭有鮮艷的紅花綻放, 園中安靜, 鳥語花香, 可惜我沒帶書來看.

回去找台中肉員吃, 配上魚丸湯, 嗯, 真美味! 不期然看到一個道場, 一幅對聯氣魄很大: "出交天下士, 入讀古今書", 好久沒讀到這麼好的對聯, 拿起相機就拍了. 再到自由路和中山公園走走, 滿街是"外國人"說話, 看來又是都心遷移的結果. 繼光街商店街近年發展很好, 走在裡面可以看的東西很多, 總算替舊市區扳回一成.

回程又進去東海, 在教堂草坪上拍黃昏晚霞, 很冷也很美. 找到以前常常爬上去耍帥坐著看書的樹, 也拍了下來, 自己也為從前的幼稚好笑. 走出約農路上, 一群大學生笑鬧著迎面而來, 那年輕的朝氣活力, 那散發快樂無憂的青春, 會一直在約農路上迴盪.

想起史懷哲說, 快樂是健康的身體和壞記性, 我腳步輕快了起來, 嘿, 我也正在走在約農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