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歲月]是一本胡蘭成自說中國歷史的書, 雖不可當作正史來讀, 閒坐時輕鬆讀來, 卻又得好好思考其珠璣文字, 與他對待中國史的那種寬厚仁達的態度. 而正是他對歷史的寬達仁厚的態度, 能改變自居史家的批判和嚴謹, 讓人在回顧過往的"正確"與"錯誤", 都放寬了心胸, 回到了"平人貞靜"的心境.

讀過了這本書, 讓人想通了不少中國歷史的來龍去脈. 他所用的舉例, 描述的文章常常觸動我的心弦; 如此文筆寫史, 真令人嘆才子為什麼多情? 好好寫些史書, 陳述觀點, 能校正學院派治史無趣之失! 印象最深的是他能把他所處的跨在傳統中國, 和正在與西方文明絢爛交流的變動時代, 寫來明明白白; 能將中國當時的市井生活透過簡潔的文字, 讓人如同身歷其境, 幾乎有林語堂[吾國與吾民]的功力.

他把中國史切成了幾個大塊, 從產業結構, 市場需求和資本流動的角度來分析; 又從"王畿"和經濟活動重心的觀點來看史上治亂循環, 人民與政府的互動, 堪稱是當時另闢唯物史觀的蹊徑. 在許多觀點上黃仁宇的大歷史角度與之相當類似, 只是黃氏沒有胡蘭成的感性文章, 而多了治史的嚴謹和論證.

不論什麼史觀或詮釋, 可能會被後世新發現的事證改寫, 或證明錯得離譜; 但胡蘭成先生從新舊時代的交接, 從民初到抗戰, 從[士]的觀點來看中國史, 極具史學價值. 而其文章間所蘊含的深刻熱情, 所表現的清新理性, 恰如太史公疏蕩狂放的文氣一樣, 另豎一格; 正好糾正學院派治史沒有感情的弊病, 只是少年初讀史者不適合效仿. 因為沒有像胡先生那深刻的人生體驗, 和從中萃取出的睿智豁達, 青年們不免寫下一堆沒有內容的感性文章罷了!

我讀著讀著, 覺得跟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味道左近, 卻又把架勢拉得很大, 唱了一齣明明亮亮的京劇! 你看戲嗎? 戲中人說史講古, 有趣而認不得真也!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