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默思

自很小時候開始，就很討厭吃苦瓜。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只是不喜歡那個苦味而已，無論媽媽百般勸誘，從苦瓜封作到豆豉炒苦瓜到苦瓜排骨湯，小小的我十分有性格，說不吃就是不吃。
既然變換菜色作法不管用，媽媽試著跟我講道理。
「苦瓜不苦的，味道甘甘哦！」
我吃了一口，馬上吐出來，瞪媽媽一眼，騙人，苦瓜明明是苦的。
「苦瓜降火氣，吃了身體會好哦！」
我搖頭，還是不肯吃。
媽媽有點擔心，自言自語的說：「怎麼這樣一點苦都不能吃？長大了怎麼辦才好？」
小小的我抿緊了嘴巴，深深地覺得當大人也許不是那麼有趣，爸爸喝的咖啡和媽媽喜歡的苦瓜味道都是苦的，長大以後就要吃這種東西？別開玩笑了。
終於有一天，爸爸看了不耐煩，把我從晚餐桌子上拖下來好好揍了一頓，我放聲大哭，從此更是堅拒吃苦瓜。
我與苦瓜的拉鋸戰一直維持到媽媽再也受不了每次桌子上有苦瓜，我就挨一頓好打為止；爸爸小時候捱過餓，非常不滿意我有得吃還挑嘴，而我無論如何不能理解何以非得學會吃苦不可，媽媽夾在倔強的丈夫和女兒之間為難的要命，既心痛女兒皮肉受苦又沒辦法說服丈夫罷手，最後媽媽乾脆不再作苦瓜，這場苦瓜戰役才算告一個段落。
十五年過去，母親墓木已拱；一日和爸爸吃飯，午餐客飯裡有一道豆豉苦瓜，我毫無意識的把苦瓜一一從盤子裡挑出來扔進煙灰缸，並沒有注意到爸爸正看著我表演。
一瞬間時間好像忽然回到我八歲為了不肯吃苦瓜而挨揍的時候，我屏住氣等著挨罵，結果爸爸從老花眼鏡後瞄了我一眼。
「妳還是不愛吃苦瓜呀？」
我點點頭，沒敢作聲。
好半晌，爸爸才充滿歉意的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肩膀。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鼻子酸酸，跟苦瓜的心結好像打開了。
不過我還是不吃苦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