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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urk
7/27/2005 9:16:26 PM
< 散文.抒情.單篇 >
某地,誰的故事。  
附註:我是個寫故事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筆下的,都只是故事。
 

我想從一只菸盒說起,一只黃色、品牌為長壽的菸盒。
見不了形的長方,帶了點髒、帶了些皺─那只陪伴她很久很久的菸盒。

姑婆是個老菸槍,一天起碼吞雲吐霧個十來回,但她的菸卻永遠,躺在那只破舊的菸盒裡。
為了什麼?這樣的疑問我從來沒有脫口。
我跟姑婆不親,縱使她和我之間只隔了一個鄉鎮,我們之間仍有那麼一條血脈連著,但我和她卻從未親近過。
姑婆有著嚴重的老人癡呆症,或許她記得我是誰,或許不,但我想無論是對她或對我,都不重要。
只住在鄰近鄉鎮的姑婆,一年、兩年,她總會來我家住上個三、五天才走,但春去秋來、夏去冬走了好幾回,她來的次數卻越漸減少。這對我而言,其實算是個好消息,每當姑婆一來,就代表我必須讓出我的書房供她休息,那幾天總碰不得電腦的,還得將重要的東西收著,免得她亂碰一番便毀了。另一方面,也因為姑婆的菸癮和重聽,令我實在無法對她的到來表現出誠摯的歡迎,或許這正是我跟她無法親近的原因吧!
這幾天,姑婆難得又上來我們家,是靠著大姑去接才有辦法來的。我才知道,原來姑婆已經健忘到記不起我家的位置了!若非這次我們為了姑婆的八十七歲生日硬求她來的話,也許她仍在自己那個小小舊舊的家,呆著。

姑婆生日那天,當我們送姑婆上美髮院整理門面時,我憶起了姑婆那異常老舊的菸盒,我向二姑發問。卻沒想過這樣的舉動,竟道出一個令人錯愕的人生,姑婆的人生。

姑婆的兒子,是認養來的。無法生育的姑婆,從別人那兒分來了現在的兒子,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兒子。好幾年好幾年,當姑婆辛苦養大的兒子終於成人時、結婚時,當姑婆終於可以欣慰的看著她的兒子成家立業時,她哪裡想得到,她的兒子跟媳婦,連哄帶騙的奪走了房契、地契後,就這樣一腳把她踹得遠遠,遠遠的。二姑說,其實原本姑婆身邊還是有個三、四十萬的,卻也被媳婦不留情的拿了去,半點也沒有留下。
我才知道,姑婆的老人癡呆,竟是被她的媳婦親手打出來的,用一根厚厚實實的木棍。
我才知道,原來從那之後,姑婆就只住在她兒子與媳婦的樓下。十幾年、幾十年,卻被不聞不問。只能利用每月微薄的老人年金過活,用少少的三千塊,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
我才知道,為什麼每次姑婆一來,媽和姑姑們便踩著裁縫機,車著或新或舊的布料給姑婆。這只是我們僅能做到的一些小事,姑婆從不接受我們想給她的經濟援助,總是笑著推拒掉,然後繼續過她一個人的生活。

從二姑的口中,菸盒的由來有了下落,那似乎是姑婆的兒子,在有自立更生的能力後,給姑婆的第一項物品。是禮物,或是順手我不曉得,只知道那菸盒出自於姑婆的兒子,那一個十幾年、幾十年不再親近的兒子。

我聽著二姑說,細細的聽著。深怕漏了什麼微小的細節,誤會了什麼。
沒有,我沒誤會什麼,我沒聽錯什麼,一切都那麼真實,卻又令人難以相信。
二姑說,姑婆的老人癡呆這幾年越來越嚴重,有一回,她憑著模糊的記憶、一股偶發的興致,她沒通知任何人就獨自前來。那天下著雨,姑婆身上僅穿著一件單薄的背心和褲子,沒雨傘的她被雨打得一身濕。她只能拖著腳步走,她記不起正確的地點了。茫然的她,就在離我家不到幾里的路上茫然,甚至跌倒在路中央。所幸附近的人家大多都曉得她是我家的姑婆,才趕緊扶起她到沒雨的地方歇著,然後趕緊通知我媽。
二姑敘述著那天,我也同時回憶著那天,我腦海裡一身濕透的姑婆。
怎麼有辦法?為什麼能做到這樣?
我好想問,問我從未見過面、講過話,那所謂姑婆的兒子與媳婦。



我是個寫故事的人,一個說故事的人。編故事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一種自然,或許悲悽、或許歡喜,但什麼時候我曾想過,那些一個個戲劇化的情節,居然會真實的在我身邊上演。
十幾年、幾十年,姑婆的人生僅被一只破舊不堪的菸盒見證著、陪伴著。


我要從一只菸盒說起,一只老舊而破爛的菸盒。
只因那只菸盒,見證了一個老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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