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回到那間熟悉的咖啡店前，站在對街猶豫了半個多小時，受盡則目，最後還是推開珠簾走到慣常坐著的位置上。侍應生為她送上餐牌，10號新細明體整整齊齊的列在表上，甚麼種類冷熱咖啡紅綠茶都有。一股酸澀上湧，她懷念舊日在黑板上的彩色粉筆字，最起碼，那塊板上沒位置讓人寫下冷冷的價錢。

　　可不可以給我一杯expresso加奶油？Memory問。侍應生一恍，隨即奉上真切笑容：應該可以的，我幫你問問……。Memory雙眼呆望在咖啡店的某個角落，想像著那些被換掉的擺設，忽略了侍應生的問題，草草點了頭，迷糊中又好像看到自己在那個堆滿CD的角落啕哭的情境。兩把嗚咽的聲音在耳邊盤轉。

　　匆匆點起煙，灰霧吸不盡眼中的濕意。左手緊緊的抱著膝，右手緊握著電腦滑鼠，將可能有機會牽起別人情緒的歌曲從播放清單中刪除。一支煙的時間，靜止，如果你有事，回來我身邊，化蝶……每刪除一首，她就深深吸一口煙，煙咀被咬至變形她都沒察覺，可能因為在用力將淚水壓回淚腺中。尖銳的哭聲蓋過楊千嬅的《假如讓我說下去》，一句句的為甚麼狠狠的敲入Memory的耳膜。

　　還未將所有應該刪除的歌刪去，Memory就便推到哭聲的中心點。蒼白的手緊緊捏著她的，過寬的戒子壓往旁邊的手指骨，尖銳的痛楚解放她的眼淚。手痛著，身邊的人他一句她一句，夾雜著心痛的憤罵、尖銳的哭聲、溫柔的安慰。Memory想說：不要說了，但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眼淚掉在手指縫中，《假如讓我說下去》亦唱完。

　　當一切聲音停止，Memory縮在電腦旁。身邊遞來一支煙，她才看到手指旁的黑影。是不是還很痛？身邊有人問。Memory張開口，喉嚨火熱：我可不可以要杯咖啡……。她垂下眼，眨下了淚水，一陣悸動襲上心頭，是如斯的熟悉。她打翻送到跟前的咖啡，破碎的聲音低喊著，你們可不可以不再說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高八度的女聲在Memory右邊的沙發上響起。那杯expresso加奶油早就送到，糊掉的奶油加上冷掉的咖啡，非常恐怖的組合。CD架上掛著my little airport的新唱片，Memory想，上面應該還有她的眼淚。有很多人在Memory的桌前停下，說了些甚麼，她不記得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的女聲重覆很多次，Memory的眼前朦朧，心中有個位置狠狠的抽痛。Memory霍然站起，對著右邊大叫：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

　　Memory憤然離開，留下那杯不是expresso加奶油的expresso加奶油。她承受不了那一聲聲的尖叫，她，承受不了自己曾讓別人如此難受。


Redtea
14.03.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