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你們在做甚麼呢？」
阿德側著頭，悄聲扯著一位婦人的衣角問。

眼前是一處廣場，人們聚集著，許多人頰上垂著淚，神色哀傷。

「我們在憫懷、在哀悼。」
婦人抹抹淚。
「他生前是個那麼好的人，美好得像是天使一般…」

「你們憫懷的那個他…死去了嗎？」
阿德小心亦亦的問，婦人點點頭，淚水忍不住又大滴大滴的掉下。

難怪，這廣場瀰漫著哀慟的氣氛，四方的高臺上，幾名歌手將悲淒的喪歌不停傳唱，中央一座巨大鐘樓響著，鐘聲沉重，扣人心弦，有些人情緒激動，忍不住跪了下來，大聲號哭。

「他做了很多偉大的事吧…」
看著這麼多人為他掉淚，阿德想起故鄉一位革命英雄死去的時候，也沒有如此盛況。

婦人怔了怔，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阿德。
「這個…其實倒也還好。」

阿德恍然大悟，也許這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又或者這些悲泣的人都和這個死者有相當深厚的情感。

「你一定跟他很熟識吧…親人或好友的死去總是讓人感傷。」
阿德企圖安慰婦人。

「我和他不熟。」
婦人一臉更是古怪的看著阿德。

阿德被瞧得很不自在，但問題卡在心頭不問又不舒服，於是開口說：
「那為何憫懷？為何悲傷？」

「因為他死了啊。」
婦人說得理直氣壯。

「但他不偉大，和你也不熟識。」

「但一條年輕的生命因此而死去了呀。」
婦人說得有些激動。

「他為甚麼會死去？」
阿德皺著眉頭問。

「意外，馬車翻下護城河，就在趕往第三歌劇院表演的途中。」
婦人再次哽咽。
「他簡直像天使一樣動人啊。」

「所以…他也不是為了某件偉大的事犧牲，也不會為後人帶來甚麼影響？」
阿德訝然，婦人也像看到怪物一般，瞪大眼看著阿德。

他不懂婦人為何悲傷，就像婦人不懂阿德為何不悲傷，還問題一大堆。

「你這孩子真是隻小惡魔，如此冷血…你父母怎麼教的？我真為你母親感到悲哀。」

「如果他沒有死亡，您會注意他嗎？」
她甚至對死者不熟！阿德瞇起眼，一瞬間，還真有點惡魔的味道。
「如果死的是一條平淡無奇的年輕生命，您會因此而感傷嗎？」



婦人不說話，只是瞪著一雙眼，四方高臺上的哀歌，仍持續傳唱，而此起彼落的悲泣，也從未停止。

這是場沒有結果的掙執，阿德想。

「我並不是冷血，我只是很自然的，找不到哀傷的原因。」
他漠然的喃喃自語，撇了中央那座大鐘一眼，靜靜離開這群哀傷的人們。

畢竟死去的已經死去，而活著的，還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