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小說？現實？》

——這裡比黑暗還要黑暗。

　靈王心裡想著，就在此時，本是黑暗的四周，不知不覺地被近乎黑暗的紫色光線照耀著。

　這些光線，並沒有使四周光明起來，反而在黑暗上加上一份不可言喻的神秘感。

　具體一點，這份神秘感使人不寒而慄。

　細心觀察，這些光線縱橫交錯，沒有特定的規律，亦沒有特定的方向，驟看之下，就如人類的經脈。

——布勒克他…真的啟動了「那個」嗎？

　一道刺眼的金光從靈王的手臂上射出來，刺穿了四周的黑暗。

　雖然這道金光不足以驅散四周的黑暗，但足以映出四周的環境。

　環看四周，靈王不禁皺起眉頭。

——這些似肉非肉的物質，質感和硬度都與生物的肌肉組織十分相近；而且，四周泛著的氣味…是血腥味沒錯…再加上這經脈似的紫色光線…

　「不愧是靈王，獸王、女妖、死亡騎士都被你打敗了吧？」突然，一把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布勒克…不，巫妖王，這不正是你意料之內嗎？」靈王將頭移向前方說。

　「當然。」巫妖王將視線慢慢移向靈王，冷冷地說。

　四目交投，二人的呼吸不約而同地沉重起來。

　一張蒼白的面容，並不能掩蓋那近乎完美的面孔——有著黃金分割的完美、猶如藍寶石的眼睛、勝過白雪的皮膚、幽冷並帶點神秘的銀髮…這一切一切，都在靈王眼前這個巫妖王的身上。

　除了這些外貌上的特徵，巫妖王身上還散發著一陣攝人心神的魅力。

　可是，現在的他，下半身及雙手都陷入在四周那些似肉非肉的物質內，而那些物質更纏繞在他的上半身及下顎之間，感覺十分噁心。

　「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看這些鬼東西，而是為了影姬。」靈王說明來意，眼睛直直地盯著巫妖王。

　「鬼東西？靈王，難道你不知道這是『易世系統』？」巫妖王冷笑著說。

　靈王先是一愕，呆然地看著巫妖王。

　「即是說，你明知這是甚麼還要啟動它？」

　「那又如何？」

　「若然真是這樣，我唯有將啟動它的媒介除去。」靈王伸出右手，在手臂上的金光像退潮一樣退到掌上，然後從掌上逐漸流出體外。

　可是，光並沒有因此消失，反而在靈王的跟前凝聚起來。

　靈王將右手伸入光中，就在這一瞬間，金光立即聚成劍形纏在他的腕上。

　劍尖向前，指著的不是別的位置，正是巫妖王的心臟。

　「布勒克，立即停止，否則我便刺下去。」

　「我在想，你會嗎？」

　「若然你不停止，我便會刺下去。」

　「是嗎？那你看看後方吧。」

　二人的目光沒有半刻離開對方，但是巫妖王說話一出，靈王不期然地回頭看去。

　一看之下，靈王不禁瞪大雙眼。

　不知何時，後方竟站著兩個人。不，應該是一個人站著，另外一個則倒在站著的人的懷內。

　或許這樣說也不對，站著的那個人，缺少了人類應有的特徵——「他」並沒有呼吸。

　在黑袍的包圍下，再加上戴起面具，根本看不見「他」的外貌，能夠看見的，只是「他」從黑袍中伸出的劍刃。若死神所持的不是鐮刀，而是劍的話，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劍刃之上，是一名年約十八歲的少女的粉頸。

　少女的頭微微垂下，不能看清面容，但是那瀑布般的長髮如絲垂下，還有白皙得透明的皮膚已使人看得入神。女子穿著和黑袍人相同的黑袍，可是在外頭圍上了半透明的黑色彩帶，就如影子一般，並與她的名字不約而同地配合著。這個女子，就是影姬。

　「怎樣，你還要刺下來嗎？」

　「布勒克，你不會傷害影姬的。」靈王說著，可是手中的劍不自覺地垂下。

　「我不會，但是雷洛奇會。我下了命令，要是靈王對我作出攻擊，便在影姬的頸上劃出血痕。」

　「你…」靈王話未說完，巫妖王續說：「關於『人形』的事情，你比我更加清楚。」

　靈王稍為瞪大雙眼，那個表情在巫妖王的眼中，猶如一個失敗者垂死掙扎的表情。

　「為甚麼？」巫妖王臉上掛著冷笑的時候，靈王閉起雙眼，有氣無力地說著。

　「你指哪方面？為甚麼背叛你？為甚麼要啟動易世系統？還是為甚麼要以影姬作為人質？」

　「為甚麼你要成為巫妖王？」

　說話一出，四周突然寂靜下來，接著，巫妖王忍不住仰天長笑。

　「還以為你會問甚麼！竟然是這等可其可笑的事！」巫妖王的說話中摻著笑聲，說：「那我反過來問你，你為甚麼成為靈王，你會怎樣回答？」

　「我只是繼承我已故父親的封號，可是，布勒克，你並沒有原因吧？」靈王睜開眼睛，緩緩說著。

　「嘖，真是自私的回答。」巫妖王露出不屑的神情，說：「好一句『只是繼承已故父親的稱號』，將自己說成是不得已才當上靈王似的…這麼不願意的話，為何不拒絕？你父親沒有遺言，指明你一定要成為靈王吧？若然你只是繼承已故父親的封號，那我也只是繼承上天給我的宿命。」

　「上天並沒有給予你啟動易世系統的宿命吧？」

　「你錯了，上天的確給予我這樣的宿命。不止是我，你也是一樣。」

　靈王聽罷，隨即舉起腕劍，劍尖頂著巫妖王的胸口，厲聲說：「不要亂說話。」

　與此同時，二人身後的雷洛奇的劍亦移往上方，頂著影姬的咽喉。

　「不要否認，你與我的力量，就是為了啟動易世系統而設的。」巫妖王無視靈王的行動，即使劍尖頂著胸口，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絲毫變化。

　「破壞世界，並不是我們的宿命。」

　「怎麼你今天經常犯錯？易世系統並不會破壞世界，它只會改變世界。」

　「這不也是一樣嗎？不依正常的法則改變世界，與破壞世界並沒有分別。」

　巫妖王皺起眉頭，搖頭嘆息：「靈王，今天的你怎麼了？我改變世界，只是為這個世界除去不必要的東西。現在的世界，根本不值得留下來，不，我應該這樣說，現在存在在世上的任何事物，都沒有必要留下來。」

　巫妖王停頓一會，視線對上了靈王的雙眼。

　「話雖如此，可是我卻沒有能力將世上的一切消滅，它們的命運，就交給它們自身的命運吧…」巫妖王的聲音慢慢降低，突然，對著靈王的雙眼就像被黑暗吞噬般，寶藍色的瞳孔在一瞬間轉為暗沉的黑色。

　「吾乃光明的影子，黑暗之化身，今奉上吾等一切，願汝展現力量汝的神力…」

　巫妖王唸起咒文，一語一詞直直地進入靈王的耳朵。

——這是啟動的咒文…

——布勒克他是認真的…

　靈王無力地垂下腕劍，同時巫妖王的咒文再次在他的耳邊迴響：「…以渾沌淨化一切，使所有歸於虛無…」

　黑暗中的紫色光線愈來愈亮，籠罩著四周的血腥味也快使人窒息。靈王慢慢閉起雙眼，右手的光芒亦漸漸消失，就在此時，四周的一切就如猛獸般襲向他！突然，他的右手再次泛起光芒，腕劍徐徐升起，喃喃說道：「原諒我吧。」

　近乎同一時間，巫妖王停止唸咒，雙眼內的黑暗亦隨之消失。寶藍色的瞳孔帶著驚訝望著靈王，聲音顫抖著說：「你竟然…刺…」

　血從巫妖王的嘴角流出來，低頭一看，靈王手上的腕劍刺穿了他的左胸。

　靈王的視線沒有停留在巫妖王身上，他沉重地回頭一看，身後的雷洛奇卻是一動也不動，劍刃仍緊貼在影姬的頸上。

　靈王見狀，視線立即回到巫妖王身上。四周的黑暗、紫色光線、血腥味以及生物肌肉似的物質亦因媒介受傷而消失。隨著一切的消失，四周的景物清晰地出現在靈王的眼前。二人站著的地面上刻著奇怪的符號，符號巧妙地構成六芒星的形狀；長方形的房間，兩側的牆上都掛著吊燈，多方面的光線使二人的影子如花朵般散開。

　巫妖王面露痛苦神色，以雙手抓著劍刃。

　「為甚麼…」巫妖王緊抓著劍刃，仿佛用盡全身的氣力說。血從手指間慢慢流下來，巫妖王竟完全感覺不到似地說：「為甚麼你會刺下來…難道你忘記影姬就在身後…」

　「不是…你不是不知道，若然易世系統被順利啟動，不只其他生物，影姬也是同樣會死。要是這樣，那我情可忍心…」

　「情可忍心犧牲她？…這樣說的話，在你的心中，她連人質的價值也沒有！」巫妖王的額上青筋暴現，他氣得咬著牙關，甚至咬出血來；抓著劍刃的雙手沒有感覺地加重握力，血流出來的情況，以血如泉湧也略為不足。

　「那麼…你去死吧…」霎時間，巫妖王的雙手猶如被漆黑包圍，黑色的文字在他的手臂上出現。巫妖王舔著嘴角，靈王驚訝地瞪著他，現在的他就像沒有受傷似的穩穩地站著，嘴角亦沒有再流出血來。除了這個，更使靈王感到奇怪的，是他的體力好像被吸去似的，從腕劍的劍刃…

——死之觸！

　靈王慌忙地拔出腕劍，可是劍刃被巫妖王緊抓著，任他如何使勁也不動分毫。情急之下，靈王唯有解除在他手上的腕劍，劍化成光點散落在地。

　「受死吧。」巫妖王露出一抹冷笑，靈王不知所以地看著他，卻毫不為意在身後突然出現的黑色人影！黑色的鐮刀橫砍靈王的頸，突然，硬物碰撞的聲音響遍四周，定眼一看，鐮刀竟被靈王的頸擋下來！

——降神？真是難纏的一招。

　巫妖王心裡想著，同時將雙手合起，手臂上的黑色文字隨即化成黑影在手掌間凝聚起來。轉瞬間，右手拉開，一陣黑影從左手拉出來，形成刀刃之形，巫妖王順勢將黑影朝著靈王的方向揮過去。一聲巨響！又是硬物碰撞的聲音，這次是靈王的左手接住了揮來的黑影。順著黑影的沿頭看過去，只見它連著另一條黑影，形成了鐮刀的形狀。

　滴…滴…細微的聲音傳入巫妖王的耳朵，定眼一看，血正從靈王的左手流下來。巫妖王見狀冷笑一聲，抬頭對著靈王，靈王則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眉頭稍微皺在一起。

　「無敵的降神形態也會受到傷害？這也難怪，要擊敗死亡騎士等人，靈力必然有所損耗。」巫妖王緩緩舉起左手，在空中一揚，數條黑影立即向靈王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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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風…不要再看了，何SIR正轉過來啊。」陳劍名挺直身體，轉過頭對在身後看小說看得入神的雷明風說著，可是，對方將全部集中力放在小說上，對他的說話充耳不聞。眼見何SIR愈來愈接近，而身後的明風卻絲毫沒有察覺，劍名的額上不期然流下冷汗。

——還有三步…不…兩步…只差一…

　劍名睜大雙眼，只差一步，何SIR便會看見明風。

　時間好像變慢了，何SIR的這一步就像慢動作般映入劍名的眼中。

——祝你好運吧…

　劍名閉起眼睛，現在除了希望奇蹟出現外，他沒有甚麼可以做的了。

——何SIR不會說教很長，最多三小時吧…鈴~~咦？

　一陣鈴聲傳入劍名的耳朵，使他不期然睜開雙眼。在他眼前的，不是何SIR瞪大雙眼，快要爆血管的模樣，而是他那高瘦背影。換言之，何SIR正轉身離去。

　「今天的課到此為止，各位同學再見。」

　不等待學生們的回答，何SIR便打開課室的門離開。劍名看著他的背影，眨眨眼睛，情不自禁地轉身拍打明風的頭顱。突然的衝力，使明風的鼻樑撞上桌面。

　「繃帶男，你真是走運！真是的！你知不知道我剛才的心情如何？何SIR每踏出一步，我的心臟便跳一下，真的！我的心跳就好像被他牽著似的，完全不能自主！難道我前世欠你嗎？為甚麼我會如此擔心你呢？咦…繃…不，風…你沒有事吧？…」

　「去你的陳劍名！」明風猛地抬起頭，左手粗暴地將書合上，右手急地扯著劍名的衣領將他拉過去。

　「你想謀殺我嗎？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就英年早逝！還有！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繃．帶．男！」

　明風的臉漲紅起來，他咬緊牙關，氣從牙齒間噴出來，可是，劍名根本沒有理會，不，是不能理會…

　「風…你冷靜一點…」劍名拉著雷明風的右手，反著白眼地說。

　「去你的冷靜！」

　明風加強壓力，劍名已經到達快要昏迷的地步。突然，前方傳來一聲乾咳。

　「風，你怎麼這樣捏著劍啊？有事慢慢說嘛。」

　明風抬頭一看，只見一名黑色短髮，五官端正，皮膚白皙的少女站在前方。少女微笑著行近二人，她輕輕拍拍明風捏著劍名的右手。只是這個動作，明風竟無條件地放鬆緊握著劍名的手。

　「誰叫他又叫我繃帶男，又突然打我的頭。」雖然放鬆了手，明風仍不忘牢騷。少女看見他這樣，只是將手輕放在他的肩上，柔聲說：「可是你也不用這麼火大吧？」

　「呼呼…對，小莫說得對極了，你不用這麼火大的，誰叫你的右手真的綁著繃帶？」劍名喘著氣，不停撫著胸口說。

　明風瞪著劍名，劍名立即噤口不語，小莫見狀便鼓起腮子，說：「好了，風，我來不是看你這個樣子的。」

　「這也不能怪我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巧妙地避開小莫的視線瞪了劍名一眼，說：「對了，你今天籃球不是有練習嗎？怎麼…」

　「就是有練習才找你啊。」聽到小莫的說話，明風皺起眉頭，小莫說：「你知道啦，籃球隊一是不練習，一是練習到很晚。」

　明風點頭示意，小莫繼續說：「近日是不是有很多少女被非禮的新聞？」

　「對，但這兩件事好像沒有關係。」

　「風，你這樣說就錯了。最易被非禮的時間是甚麼時候？」

　「應該是入夜的時候吧…等等，你想說…」

　「身為我的男朋友，為了保護我免被非禮，是不是應該和我一起回家呢？」

　「可是你要練習…」

　「天啊…原來我的男朋友，少許的時間也不能為我付出！那麼，我被非禮的話，他也會視若無睹吧？」

　劍名在一旁強忍著笑意，明風則是背後出現了不少的黑線。

　「…我怎會不等你呢？我的公主殿下。」明風生硬地說，在旁的劍名隨即忍不住爆笑出來。

　「不要賴帳啊！」小莫愉快地說著，隨即轉過身快步走向門口，離去前她不忘轉過身說：「七時正！學校大門！」

　明風生硬地揮著手，劍名仍然在狂笑當中。

　「你笑夠了沒有…」明風閉起雙眼，慢慢舉起右手。

　「笑夠了…」劍名裝出正經的臉孔，但是不足一秒，他又不禁失笑起來。

　明風露出青筋，劍名立即拍著他的肩膀，說：「風…哈…不，你既然是她的男朋友，等等她也是應該的。」

　「我知道…但是現在才四時…還有三小時…」

　「那你可以看你的小說啊。」劍名指指在明風桌上的黑皮書，這就是剛才明風一直在看的小說。

　「這不是小說，是傳家之寶。只不過它的內容太像小說了，所以我才當它是一本小說來看的。」

　劍名拿起黑皮書，說：「這本還是那本靈王對巫妖王的那一本嗎？你的家族真是對這些著迷，連書上所寫的甚麼道術文字也研究出來，而目的說是要看這一本書。」

　「不是一本，是一系列。而且，不是我的家族，是我的爺爺對這個著迷，聽他生前所說，他從小就懂得看這些文字。」

　明風環看四周，只見課室內的同學差不多已經全部離開，他才緩緩地解開右手上的繃帶。解開了大約五分一，劍名清楚地看見在明風右手上的紅色文字。

　「這些你也看過吧？由我懂性的時候開始，爺爺便對我說我是靈王的轉世，右手上的文字便是證明。」明風搖搖頭，無奈地嘆口氣，說：「其實，這些文字怎樣看也是用油漆寫上去的吧？可是不知為何就是擦不掉，我也只好無奈地順爺爺的意思，相信自己是甚麼靈王。接著的時間便是學習完全沒有用的道術…」

　「這樣不好嗎？多學一項技能，總比少學一項好。」

　「可能吧…不說了，我們走吧。」

　「你不是要等小莫嗎？」劍名說話一出，明風沉重地嘆氣。

　「對呢…那你先走吧，我慢慢來好了。」

　「那我先走了。」劍名站起來，迅速地提起書包，順勢將它擱在背上，二話不說便轉身離去。看著明風的連貫的動作，明風只是無力地搖搖頭。

　「他真是輕鬆…」明風慢慢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搖著頭環看課室。除了他本人，還有一名架著正方形黑色眼鏡，綁著孖辮的少女。

　「土包，我先走了，鑰匙放在教師桌上。」沒有等待對方的回答，明風便提起書包，拿著黑皮書，將鑰匙放在教師桌上便步出課室。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