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ent_C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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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 >
< 第 1 集 >
  輸入集數 1/1
2/23/2003 7:19:20 PM
《有天,你會懂》
附註:…哥,我想現在我能大聲的回答你;是的,我懂了…
 

我是方曄塵,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雖說以爬格子維生但也勉強僅能糊口,和所謂的暢銷作家這個稱號比起來…或許我一輩子無緣吧。要真說我有什麼比較特殊一點點的話,那也只有我是雙胞胎這一件事了──雖然現在雙胞胎還真不算少。
我的哥哥和我不同…該怎麼說呢…雖然長的如同從一個模子印出來一樣──

『你們就是不同…怎麼說呢?…啊…不是、不是長像,是那份氣質…』

這是很多年前在我被一個女孩甩掉之後,我得到的答案。那個女孩是因為我哥的緣故才甩掉我的…真是夠芭樂了…說什麼我哥有份讓她有種心動的氣質…搞什麼?又不是八點檔鄉土劇…真的是…我…我…
………
…唉,算了吧。那女孩的名字究竟叫什麼我倒也是忘了,連她的長相也是模模糊糊;唯一讓我還記得有這號人物的原因,大概就是那句話吧。為了那句話,我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沒錯,我一向就不是哥那種沉默穩重的乖學生;我不愛寫作業、不喜歡守一些零零碎碎雞皮蒜毛的機車規定…可是什麼叫做『氣質有差』?哥會的哪一項我不會?鋼琴、小提琴、西洋繪畫、中國水墨山水…只要是哥學的我也都學,究竟差在哪?年輕的我始終不懂。
不甘心的我,賭氣在畢業之後跑到東部一個小村子去待著。既然跟著哥永遠只會襯托出他的好與我的叛逆,那倒不如去一個沒有哥的地方;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嘛…

靠著寫些在鄉下看見的人事物出版成書,多少那一點微薄的收入也夠我過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生活了;單身漢一個又生活在鄉下,哪來多餘的開銷啊?
在那個寧靜的小村裡,我也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她也是一個藝術創作者,為了尋找靈感而來到這個小村中。我們的愛情在一個冬天的油菜花田裡開始…一段淡如水卻又讓人慢慢咀嚼出箇中滋味…
後來陸陸續續有聽幾個朋友來探訪時說起一些有關哥的事…

『…從沒看過一對兄弟像你們這樣子的…還雙胞胎呢!』記得某一位朋友是這麼說的。
我記得當時只有苦笑以對…畢竟外人是不會懂得其中微妙的。那種感覺,只有讓我得走…走到一個不再有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壓力之處。
我問了,關於哥的一些近況。
『曄風啊?那小子好的很哪。好像…在一家不錯的私人公司裡上班吧…怎麼?問這個是打算兩兄弟合好啦?』朋友揶揄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他說錯了──我與哥從來就不曾決裂過,對於我離開這事兒他也是一樣的震驚。在我心中他一直都是我哥,而我,不過是想離開那份他無意間加諸在我身上的枷鎖與壓力罷了。

怯懦的我逃了,而且不願再面對。近年來,我不再聽聞有關哥的一切;一方面是我已不再詢問每一個前來拜訪的朋友,另一個也是朋友們知道我有心結而盡量避而不談。
兩三年的時光是快速的;最後一次聽見哥的消息,居然是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電話中的母親聲音哽咽,如闇夜中低迴著的悲泣;她說…

『…小塵啊…你…你哥他…走了…』

走…了?我那與我同胞出生的哥哥他…走了?為什麼?一霎那之間我無法思考,整個腦子像是有上千隻蜜蜂嗡嗡飛舞一般混亂。好半晌,我才艱難的開了口──

『我馬上回去──』

急急忙忙搭了夜車北上,趕到了台北家中只見門口立起了靈堂,在一堆素白色花海中那張黑白照片上──

是哥。是應該與我最親最親的雙胞胎哥哥。

忘了我究竟是就這樣呆呆的看著照片上與我一模一樣的臉、還是當下跌坐在地上痛哭失聲…我只知道在之後連著好幾個在台北家中的夜裡我輾轉難眠。一幕幕我與哥相處的日子…包括那個女孩子說的話,一切的一切不停在我腦中回蕩著;就像發酵成酒般苦澀滲入我心裡、腦內,滲入每一個細胞、每一個皮膚上的毛細孔。突然間,那種不甘消失了。我只剩下濃濃的疑惑──究竟我與哥是差在哪裡?望著哥昔日的照片,我只知道這個問題大概是註定無解了吧…

等哥的骨灰放進郊外的靈骨塔內之後,本想回去小村裡的我多在台北留了半個月並且思考搬回台北。雖然對於那個我生活過一段日子的小村多少有些不捨,但是我也不可能就這樣讓父母孤單的兩老在台北獨自守著喪子的悲傷。所以,我將這件事向芃泠說──趙芃泠就是那個與我相戀的女孩…她是個活潑的女孩,就像花田裡開得燦爛的向日葵。

『好呀,我支持你。你的東西我替你帶上去──』她非常爽快的解除了我的煩惱。
所以我在台北待了下來,一個星期後芃泠帶著我所有『家當』北上。我向父母介紹了她;徵求了父母的同意,芃泠就在我家住下。
我整理了哥所留下來的東西,卻意外的發現他將他的東西都做了分配…這個是要給某某某、那個又是要給誰…所有的東西都大致分給了我與父母這些家人,卻有一疊不知是什麼的東西用一個超大號牛皮紙袋裝著還封得死緊,貼了條子卻沒寫說是要給誰…一張空白的紙條粘著還挺怪異的…
我將這個牛皮紙袋拿回我的房間,隨意往牆邊上擺去;從來沒想過要打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什麼,卻始終苦惱著不知道是要給誰的。終於在一個月後,塵埃落定的我終於有空來看看哥留給我的東西。
是一本札記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看見那本札記我還挺驚訝的──哥什麼時候開始寫生活札記的?我不記得他有這樣一個習慣呀…這個疑問充斥著翻開這本札記前我的腦海中。
不過在我翻開這本札記後看見第一行字之後,所有的疑問就煙消雲散。

…方曄風購於2001年5月17日──這是一年多前寫的生活札記,自然我是不曾見過。

札記裡的字跡依舊整齊,是哥那種有條不紊的筆跡──和哥比起來,我的字可說是龍飛鳳舞了;雖然不難看,可是卻永遠無法寫的如哥那般端正。以前總是不喜歡看見哥的字,因為這樣會讓我又覺得樣樣不如哥,可是現下看起來卻是少了份計較、多了份懷念…
於是我坐了下來,煮了一壺咖啡在陽光灑落點點金斑下開始閱讀…

…………
…5月23日…
…在同一家店,我又遇見了她。不同的是,上次她是顧客而這次卻成了店裡的侍者…
…………
…6月4日…
…她真是個特別的女孩,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我似乎不再如此沉默…
…………
………
…9月13日…
…我想我是喜歡上她了。施揚楓她真是個奇特的女子呀…總是笑著的她,彷彿一方溫暖;是她溶化了我心中的那角寒冰…
…………
………
……
…12月8日…
…與揚楓相處,讓我覺得日子不再單調的枯澀乏味。人人都以為我是嚴謹的人,卻始終沒人了解我的掙扎。我也想和塵一樣的瀟灑不拘小節,可是我卻辦不到…但是現下我以為我也可以…
…………
………
……………
…………
……
……………
………
……
…3月26日…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我以為我獲得新生。可是病似乎又發作了。一次又一次的痛深入骨髓,讓我知道這副軀體似乎已經走到極限。就連塵也不知道我心臟有問題,知情的只有父母。塵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我沉默不愛動、為什麼我總是找盡理由不上體育課甚至不惜請一次又一次的病假即使我多麼希望自己能全勤。讓塵知道的話,他搞不好又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因為母親這麼說所以我始終沒告訴他。…雙胞胎兄弟該是最親的,可是我覺得之間有一個巨大的鴻溝存在我與塵之間…
………還有揚楓…因為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訴她我的心意。走的瀟灑,也好。省得我走的時候還留了一堆重擔下來…要誰撐呀?況且最近看一個青年常常來找她、兩人有說有笑…我對她而言只是最最普通的朋友吧?也好…她幸福就好…
…………
……
………
……………
………
……
…………
……
…5月23日…
…認識她一年,被她知道我會畫畫。她說,想要我畫一幅畫來當做她新家的擺飾…拗不過她,最後還是答應了…
……………
………
……
…7月30日…
…畫已經完成了,可是我卻不敢也不能拿給她。最近身體越來越差,不得已只好在前陣子辭職,整天躺在床上修養──雖然我覺得這也沒什麼用。快熄滅的生命燭火在風中搖搖欲墜…
……
…8月19日…
…身體越來越差,發病頻率越來越頻繁…沒有放不下的,頂多只是覺得對不起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否我算是不孝?…
………
……
…8月21日…
…一次大發病被送進了醫院。自從半年前我已經三不五時就被送進醫院…習慣了。可是像這次這麼瀕臨死亡的感覺卻是頭一次…或許小時後曾有過,不過反正也不記得了…
………其實我一直很想告訴塵,他一直迷惘的東西其實很簡單…本來就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我在死前還有機會對他說一句話,我想對他說…


『有天,你會懂…』

看完了這一本札記,我深呼吸了好幾次。一股濃濃的悲哀自我心底深處不可自拔的升起。第一次知道原來哥有心臟病、第一次知道哥其實也很孤單…好多好多第一次,卻是在哥走了以後我才知道。如果可以,我多麼想聽他親口告訴我這一切啊!
看著客廳裡那張大大遺照上黑白的笑容,我只想大聲的吼、用力的吼…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我們是雙胞胎兄弟不是嗎?我們應該是最親最親的雙胞胎兄弟呀…我們應該是…最親最親的…雙胞胎兄弟啊…

那天,我第一次有印象落了淚。管他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只想好好的、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幾番尋覓終於給我找到了那位施揚楓與她所工作的那家咖啡店。在知道了位置之後我馬上就前往那家咖啡店。
看到施揚楓,我心底著實是愣了好一會兒。她很美,真的;和芃泠不同的,那股淡淡的柔和氣息容易讓人心醉。不過,我會找她只是為了完成哥還沒完成的事,並沒有其用意。我將哥的牛皮紙袋交給她,告訴她這是答應給她的畫。不戳破我非方曄風──暫時假裝成哥,通常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拆開那個牛皮紙袋。
畫裡畫的正是現下在我面前這個收下畫的女子;一向不願意承認自己比不上哥,不過這次我卻輸的心服口服。那幅畫裡的人就跟真的一樣──除了技術外,還有我所畫不出的神韻。
施揚楓看了畫之後再看看我,然後她開口了…

『你是曄風的兄弟吧?』她雖然是問句,卻十分篤定我會點頭。

不過她的自信並沒有錯,我是愣了一下隨及就點了點頭。愣了一下是訝異她居然看得出我與哥的差別。我十分確定她不曾見過我,也知道哥不曾在她面前提及任何有關家庭的事…光從她一開始看見我時的眼神中我知道一開始她並不知情。可是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就連父母也認不出的偽裝竟然被一個幾乎毫無關係的人識破?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哥?我以為很像的呢…』多少有點失望,可是還是很想知道她為何如此肯定。
可是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曄風呢?他怎麼不自己拿來?』她問了一個我現下最不想回答的問題。
『他死了。心臟病發。』我輕描淡寫的說,想最簡短的方式告訴她並且不引起任何漣漪。
不過我還是失敗了。她踉蹌的倒退了好幾步,半晌忽然開口。『…怎麼會…他怎麼就這樣走了…怎麼可以…』她喃喃自語的話音破碎,像是一面盈潤的鏡子硬生生摔在冰冷地板上碎成無數片殘鏡…
突然之間,我想;她對哥…應是有情…吧?

好久好久,她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想打擾她,我只是點了一杯咖啡靜靜坐在她對面啜飲著。咖啡的熱氣不停的溢出,勾勒著一個我所不知道的世界。我只是聽她喃喃自語──即使知道她不是說給我聽。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我喝完了咖啡並付完帳;轉身正要離去,可是她卻叫住了我──

『你知道…你與你哥的不同嗎?』

我愣了一下,完全未經思考就用力的搖了搖頭。
她笑了,然後說出我以為會是答案的答案──

『你呀…與他的不同只是那一份氣質呀…』

和多年前幾乎一樣的答案,可是看著她笑著的臉龐…
忽然間,我懂了。
我終於懂了,為什麼我與哥終究是不同…
我終於懂了,完完全全的懂了並且沒有一絲疑惑…

走出咖啡館,溫暖的冬陽如母親般眷顧的打在來往行人身上。第一次我覺得這份溫暖不只是溫暖了身體並且一絲不漏的滲進心底…
…溫暖了心呀…
忽然,耳邊像是又響起了哥的聲音──


『有天,你會懂…』


哥,我想現在我能大聲的回答你;是的,我懂了。




…冬陽依舊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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