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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 >
< 第 1 集--未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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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5/2007 9:23:39 AM
雪憶
附註:コンユ
 

他做了夢。

從夢中醒轉,他眨著酸澀紅腫的雙眼,重重喘息。

是第幾次了呢?

握住垂掛在胸前的湛藍,他無精打采的起身。

失眠,作夢,嚇醒。

然後,是蓄滿汗水的額角以及濕了一大塊的睡衣後背。

試著回想方才的夢境,得到的卻是一片空白。

那種踩不到地的漂浮感並沒有將自己往上帶,反而更像是把他推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讓人沒來由地心慌。


看向窗外。

已經是派早報的時間。然而入冬的黎明來的特別晚,街道仍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不過都這個時候了,也不是能夠悠然自得的睡回籠覺的時間。

俐落地下了床,脫下皺成一團的睡衣,隨手抓了件polo杉,再套上厚厚的運動夾克。

一切就算準備就緒。

確定鑰匙在口袋後,習慣性張望了一下,最後視線停在被丟到床上,半濕透的布料。


記不清夢的內容是什麼了。

只是每次清醒後,胸口滿溢的苦澀和虛無感讓他知道,

他又做了同樣的夢。


關上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扣緊大門的那一刻,他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這種時間出門,要是被勝利…不,被家裡任何一個人看到都會引起騷動吧!

想起現在應該還在睡夢中的家人,他不禁苦笑。

走到路上,除了偶爾被朔風捲起的幾片落葉,杳無人跡的街道空曠的令人淒涼。

此時天色才透出了些許灰濛濛的光亮。

『開始吧。』

他告訴自己。

接著下意識地轉頭,

身後,是理所當然地,空無一物。

不尋常,卻是正常的。

他正了正腳步,穩穩地邁開步伐,往前方跑去。

轉眼,

又是恢復寂靜的清晨住宅區。


唯有幾不可聞的歎息聲,彷彿在傾訴什麼似地,

飄盪在冬日冷冽的寒氣中,輕輕地低語著…


※ ※ ※ ※ ※ ※ ※ ※ ※ ※ ※

雪憶 上

※ ※ ※ ※ ※ ※ ※ ※ ※ ※ ※


「喂!早上的氣象報告看了嗎?」

「當然。」面對好友的詢問,女孩露出了明朗的微笑,大大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輝。

「我前幾天晚上還煩惱的睡不著呢!現在總算是安心了。」說完還不忘伸出右手擺出勝利的手勢。

雀躍的神情讓旁人看了也不禁沾染上幾分欣喜。

緩緩移開停駐在右前方的視線,只能以同班同學相稱的友人…不,或許連朋友也談不上。

說難聽點,彼此之間是那種在路上碰到,興致來了的話會點頭致意,要不就跟陌生人沒兩樣的關係。

即使相處了將近一學期,或許是自己並不特別突出的緣故,雖然是男女合班,他卻沒有因此而認識比較熟悉的女性朋友。

若自己的個性能有村田一半積極的話,情況大概會不一樣吧!

有利撐起因為睡眠不足而嗡嗡作響的腦袋, 一邊這樣想著,又隨即回憶起對方拙劣的搭訕手法微微皺起了眉頭。

先前被自己注視的女孩經過走道時瞟了他一眼,慌亂之餘他覺得那眼神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尷尬起來,卻又只能做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來掩飾。

真是太丟臉了。就算聖誕節快到了自己沒有女朋友,也不用聽了別人的對話就開始亂想吧。

感覺到臉上的熱度慢慢平息後,他把頭倚在窗上,讓微涼的的冷風拂在臉頰。

儘管是寒冬,也許是要為兩天後儲備能量的關係,天空出乎意料的晴朗,絲毫感受不到冬意。空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透明的清涼,驅散了他剩餘的一點睡意。

白色耶誕。

想起方才困倦中不經意竄入腦中的對話,有利輕輕地微笑,對自己一度脫軌的狂想。

雖然不明白下雪有什麼好高興的,不過在聖誕節這個名列情人三大浪漫節日的日子,雪對情侶而言確實是有它特別的意義在的。

但對沒有女朋友的人來說,只是徒增怨懟而已…女朋友?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金髮少年和超美形王佐的臉孔,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嘴角立刻垮了下來。

倒不是說他討厭那兩人的感情,每個人知道有人喜歡自己都會很高興的,也僅限於此。他不能說句: 「哦,是嗎?」就隨便敷衍過去,卻無法徹底拒絕。

雲特是因為不忍心…或許該說是可怕。

沃爾夫則是在做過了無數次之後宣告放棄。

露出淺淺地苦笑,他抬頭望向天空。

真魔國。

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彷彿想看透什麼似的直盯著某一點瞧,沒多久後又收回視線,臉上寫滿了失望,一如小時候看到電視上的超能力節目,興沖沖地開始練習,結果被勝利取笑一樣。

羞恥之外,是更多的失落。

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連難得向他告白的女孩都和那裡有所牽扯。 

無論如何,與那個世界是脫離不了關係了。

無意識地探上胸口。隔著布料,他依舊能感覺到與肌膚相貼的那個位置,正散發著微弱的暖源。

然後,他想起了那個夢。

那個困擾了自己許久,仍然毫無頭緒的惡夢。


好冷。

就像冷不防被甩了一巴掌,一時間無法思考。舉起手摸臉頰時,原本乾燥的手指被汗沾濕了,天氣並不熱呀,意識到這點的瞬間-

是冷汗。

縮了縮身體,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活潑清澈的眼裡浮現一絲迷惘

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一直想不起來呢?

他閉起眼努力地挖掘關於夢境的片斷,然而得到的只是必定會感到的虛無,還有…

恐懼。

彷彿被捲入一個無邊無際的黑色旋渦,那一瞬間,他被一股巨大的恐懼感所侵襲──

忍不住地顫抖。

有利深吸一口氣,制止自己再繼續想下去。

潛意識裡似乎有人在告訴他,若他那麼做的話將挖掘出自己並不想知道的事。

──即使他曾經知道。


耳邊傳來預備鈴的聲音,還有十分鐘午休就要結束了。


目光轉而投注在地面。灰色的,清爽的水泥地,讓人難以想像兩天後會被大雪所覆蓋。

「雪啊…」有利輕輕地低喃著,感覺好像有什麼略過心頭,但是在思緒變換之間又跑掉了。

他搖搖頭,關上窗,阻絕了窗外的涼意。卻依然沒有收回視線。

伸手攏著被風吹亂的頭髮,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然後安慰般的撫上自己的胸口。

「說起來…」用好像沉浸在夢中的恍惚語氣,有利不自覺反覆握緊沁入手中的暖流。

隱藏於制服下的魔石,正散發著比體溫稍高的熱度。

「下雪的話就不能打棒球了呢…」他畏光似地瞇起眼,朝向遙遠的天際。


*  *  *  *  *


難得見到多日不見的好友,沒想到竟是在如此意外的場合。


幾雙眼睛在逆光中閃動著,是小孩子特有的純粹和天真。

夕陽的初色淡淡染上嫩白的面頰,像一塊暗紅色的陰影覆蓋在臉上,感覺和推理漫畫中嫌疑犯的處理手法十分相似。

社區的公園內,幾個小孩子正圍在噴水池旁邊,聚精會神地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絲毫沒注意到已經過了玩耍的時間。

一個瘦小的少年坐在噴水池的邊緣,他左右手各拿著一個玩偶,時而大聲說話,時而語帶哭腔,還不忘一邊翻弄著雙手,逗得圍觀的孩子們哈哈大笑。

「最後,魔王終於大敗邪惡的人類國王,與魔劍モルギフ重新踏上冒險之途。」接著少年像要做個結束似的讓人偶微微欠身,然後露出活力十足的笑容,看著眼前的小小觀眾。

「好,現在有人對故事有問題嗎?」少年對著小孩子們問。於是站在最前排旁邊的一個女孩子,邊舉手邊發問:「哥哥,魔王不是大壞蛋嗎?為什麼可以打敗勇者呢?」

少年不假思索的回答:「因為這個故事裡的魔王是個好魔王啊!」

小孩子們彼此互相對看。

怎麼魔王還有分好壞嗎?

剛瞥見少年的身影,有利就猜到他是誰了。走在緊接著公園的紅磚道上,有利停下腳步,正想越過出入口的欄杆。

「有好魔王嗎?」另一個始終蹲在角落的男孩不服氣地質疑。

「當然。」少年藏在鏡片後的黑瞳閃爍著狡黠的光輝「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壞人對吧?」反拋給疑問的孩子一個問題,男孩偏頭想了一下,然後點頭。

「反過來說,魔王裡當然也有好魔王和壞魔王囉!」

大概是這個答案得的太詭異,小孩子群中有人還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盯著少年,有人恍然大悟地擊掌,就連提問的男孩也呆了許久,最後才像不甘心般在嘴中念念有詞。

不過這個結論要成立,是得在魔王真的存在於世界上-這個前提之下就是了。

「那哥哥你認識魔王嗎?」剛才問問題的小女孩再度問道,她的雙頰因興奮而顯得紅潤。

「認識呀!」

「咦∼∼騙人!!」果不其然小孩子們發出了驚叫。

「他在哪裡?」

少年思索了半晌,微笑道:「就住在這個社區裡唷!」

又一陣此起彼落的驚疑聲,接著…

「魔劍モルギフ呢?跟他在一起嗎?」

「那個可怕的紅髮毒女呢?」

「魔王的城堡在什麼地方?」

小孩子群開始騷動了起來,問題接二連三的朝少年拋過去,裡頭甚至還出現了-
「魔王跟蜘蛛人哪個比較厲害?」或是「魔王是不是三餐都要喝血?」之類的問題。

『那是吸血鬼吧!』少年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卻也發現情勢漸漸往不可收拾的地方發展。

小孩子中甚至出現了為『魔王和毒女誰比較厲害』吵架的爭執者。

再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義,反而會惹禍上身。

還是趁情況還沒失控前快脫身吧!

急急收拾了東西,少年對著人群大聲喊叫:「哦不好,已經到了毒女來抓實驗品回去的時間了!」說完還不忘假意地看了看手錶。

「不趕快回去的話會被她逮到喔!」

「诶诶∼∼!!」

小孩子們理所當然地露出驚恐的眼神,這才驚覺天色的確是不早了,個個浮現不太滿意的表情,抗議似的噘著嘴,卻還是乖乖解散回家了。


嗯,亞妮西娜的威力果然很厲害。


「喂,涉谷!」

在離公園約一百公尺的十字路口,有利從背後被叫住了。

沒有回過頭也沒有止步的意思,仍然維持著一樣的步伐,有利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繼續往前走。
因為速度並不快,少年很快便追趕了上來。

「幹嘛呀,你不應該裝做沒看見就自己落跑吧。」

有利偏過頭揮開搭在肩膀上的手,「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什麼毒女,更不是什麼魔王。」

「那只是故事而已啦!」村田健笑著追上來,和有利並肩而行,一邊配合著他的腳步邊辯解著,「以前在真魔國的時候不是也有表演給孩子們看嗎?」

「那是在真魔國啊!」無奈地瞟了友人一眼,有利無力地重複,「而且那些布偶,你是從哪弄來的?」

「這個啊…」拉開黑色右側背袋的拉鍊後,裡面出現了數個大小差不多的玩偶。

仔細觀察的話,每尊大約有一根手指的長度,布偶的衣服和配件精緻的令人讚嘆,一看就知道是手工製造的極品。

「是馮波爾特魯卿給我的。」從其中取了一個黑色的布偶放到有利手上,村田接著補充:「是聖誕節禮物,託烏露莉可傳送過來的。」

「是古恩達做的!?」檢視玩偶的背部,在頭髮中確實有寫著"MADE BY 古恩”的標籤。

「咦?」結果有利還是笑了出來,翻回正面才發現,這個布偶是仿著自己的樣子。「那你剛才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當然是在等你啊!」

「等我?」

村田的嘴角稍稍上揚,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尷尬。「伯母說你去幫她買東西,所以我只好到路上埋伏啦。」揚起手上的東西到有利面前晃了晃,半透明的超市塑膠袋上懸著一小截銀色穗狀物,
中間每相隔幾公分就嵌著顆透明的,像燈泡的半球體。

這樣的東西他最近再熟悉不過-是聖誕樹的裝飾品。

「對不起。」習慣性地吐了吐舌頭,有利小聲地說:「我忘記了。」

家裡的裝飾用的小燈泡壞掉了,因為村田要到家裡過節,所以幾天前確實有跟村田約好要一起去買,結果自己卻把這件事忘掉了。

他偷偷觀察好友的表情,或許是心裡有譜的緣故,村田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默默地將袋子提回手中,看著前方的眼裡似乎充滿了什麼…那不是怒氣或是悲傷如此純粹的情感,而是交織著多種思緒和顧慮的複雜眼神-

在村田身上常能感受到這種氣息。

那是經過千年歲月的鍛鑄歷練出來的,屬於賢者的孤寂。

只有在看到這樣的村田時,自己才會感受到他的身上負載著多麼沉重的人生。

無言的,他收起目光,沉默了。

過了一段時間,莫約五分鐘…或十分鐘吧,在回家的路上,從那個問題後兩人就沒有再交談了。

四周靜悄悄的,冬天的夕陽出現的早,下去的也快。從柔和的粉金色到刺眼的橘紅色莫約半小時,然後一天就這麼完了,絲毫沒有給人適應的空間,跟直接踏入熱水沒什麼兩樣。

有利伸手揉捏著發紅的耳垂,可能跟入夜後逐漸起風也有關係,他的耳朵彷彿覆了層薄膜,有種快不屬於自己的錯覺。

「啊∼∼這麼冷的天氣,好想躲在暖爐桌裡,剝著橘子皮喝日本茶,邊收看棒球比賽…」揪緊身上的外套,他不禁小聲嘟囔著,卻隨即遭到好友的吐嘈。

「可是涉谷,你們家沒有暖爐桌吧!」噗哧笑出聲,村田一副『真受不了你』的樣子盯著有利。「而且現在也不是棒球的季節。」他提醒似的加了一句。

「我知道啦!」有利發洩般地甩動裝著調味料的袋子「只是說說而已嘛…」他略微不滿的嘟著嘴,口中還唸唸有詞著「幹嘛那麼認真」的埋怨。

在心中呼了一口氣,他露出輕鬆的笑容。『雖然被吐嘈,不過至少氣氛比剛才好多了。』

之前因為村田一直沒說話,自己一時間也找不到話題,因此沉默就在路上持續著,與現在的天氣倒是有相乘效應的作用,但是現在又不是要忍耐比賽,實在沒必要這麼折磨自己。

不知道什麼時候,路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街道上靜的連衣料的摩挲聲和塑膠袋擠壓的聲音都一清二楚,踩在微濕的地面上,球鞋膠底和路面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沙子掉落時那種鬆鬆垮垮的感覺。

『下雪的話,應該會更安靜吧…』才這麼想著,他發現村田不知怎地又沉默了。

又不是倦怠期的夫婦。

翻了個白眼,有利莫名的覺得好笑。

「涉谷。」突兀的叫喚聲劃過空氣。

他轉頭,村田正在他身後大約幾步的位置凝視著自己。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垂著雙手,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下意識地警告。

有利往後退了一步。

內心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幹嘛這麼嚴肅啊?』他很想半開玩笑的戲謔村田,可是嘴唇連動也不動,唇瓣簡直像黏住了一樣,怎麼努力都是枉然。

「涉谷。」

他再次喊道,聲音像乾澀的齒輪。

怎麼了?

有利用盡力氣的開口。

乾乾癟癟的,被車輪輾過般的沙啞,他幾乎認不出是自己的聲帶發出來的-不,自己真的有出聲嗎?
為平復緊張,他用力地吞了幾次口水,手指卻還是顫抖的厲害。

村田往前走了幾步,然而眼睛確絲毫沒有移動過,筆直的注視著他。

「你作夢了對不對?」


雖然是疑問句,語調卻沒有任何起伏,像在呈述一件既定的事實。


他幾乎要動員自己所有的神經才能讓自己不再向後退。

所有的一切都變的好遙遠,自己像是在這裡而又不在這裡;腳底下的觸感、吹拂在臉上的寒風變的很輕,血液正從指尖開始流出,身體好像被掏空似的輕盈,只留下表皮的神經末梢。


『碰咚』

被拉回現實的瞬間,他發現自己正盯著村田半啟的嘴唇。


東西掉下去的聲音。是袋子嗎?

糟糕,不知道罐子有沒有摔破。

無端地想笑。

人碰到自己想逃避的時候,就會注意些無關緊要的事轉移注意力。


結果,笑的人是村田。

微微勾起嘴角,他臉色難看的近乎扭曲,像在悲傷什麼。


腦中有東西迸裂了。

什麼熱熱的東西自腦袋,流至心臟、四肢、全身,然後,倏地,成了灼熱的冰,凍結了他的血液-

他知道這種感覺。

很久以前…

是什麼呢?

為什麼?


『不要說。』

"什麼…在跳動?"

『拜託你,什麼都不要說。』

"心臟?…不對,是胸口,灼熱地刺痛。"

『不要再說下去了。』

是什麼…好像要從縫隙裡鑽出來一樣揪緊他的內臟…


「白色的…」

!!!──────








霎那間,

他似乎連靈魂也被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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