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理，為什麼要選在這時候告訴路路？」拉姆希一把抽走他手上的文件，臉上有明顯的不贊同。


　　「為什麼不？」莫理悠哉的反問。


　　她隨手扔開剛搶過來的東西，「我不認為現在是個好時機，別忘了，他正在術士會考！」


　　「我知道。」


　　「知道還提？」這個人真的是……


　　莫理慵懶的靠著椅背，垂落的幾柳棕髮遮去犀利的眸光，對於拉姆希的指責他只淡淡反問一句，「妳不相信路嗎？」


　　「我知道你有你的用意在。」拉姆希右手揉著太陽穴，語氣有些無力，「但……我怕路的心情調不過來，他不過是個孩子啊……」


　　「路已經十八歲了，他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莫理斬釘截鐵的道。


　　被他這一堵，她瞬間感到詞窮，可從不服的神色就可看出還沒被說服。


　　莫理壓下一聲嘆息，伸手一把將拉姆希攬入懷裡，下巴輕扣在她肩上，低柔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語道：「妳不也在十八歲時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嗎？妳能，為什麼他不能？別忘了路是我們倆的得意門生哪！他現在的能力，可不在當年的妳之下。」


　　「也對。」拉姆希闔上雙眸，掩去眼底的擔憂，試著放心和放手。


　　五年了，路確實是長大了不少，但他的心……有跟著成長嗎？她並不認為當年那個恐懼的小孩完全消失不見，就怕他把傷口藏在心底深處，在他們沒發覺之間悄悄腐爛……


　　「是該讓他出去闖蕩的時候了。在這之前術士會考只是基本測驗，他絕對沒問題的。至於琉璃嘛……就是老天安排的另一場考驗了。」莫理微揚唇角，對路有很深的期許，「等他通過考試，我會有事情讓他做的。」而且，他絕對會喜歡的。


　　拉姆希微掀眼睫，斜睨了他一眼，對於他臉上的狡詐神態早見怪不怪，「壞心。」她評語道。


　　要考驗他就直說嘛。


　　她相信就算沒有琉璃這個意外，莫理絕對會另外再安排個意外給路。


　　「我城府深嗎？」莫理微瞇雙眸，棕色的眸子閃過一抹難解的流光，摟著拉姆希腰身的手倏然收緊，「我還有一個秘密沒告訴他哪！那一個『不可說的真相』。」


　　事情沒查清楚前，一切都不可說。

　　　　＃

　　聖卡雷茲府宅的地下室道場傳來打鬥的碰撞聲，位於道場上方的本家不時可以感覺到強烈的震動，稍有腦袋的人都明白此刻不可隨便亂闖，這個道理連小莫拉都知道，當底下兩頭野獸……不，是當她的媽媽在底下訓練哥哥時，道場就成了她不可靠近的禁地。


　　「嘖，還不倒？」拉姆希一揚手，又是一道紋靈術朝路扔去，同時伸手往懷裡一探，七八支細刃準確無誤的緊跟在術法之後朝他遞出殺意。

　
　　眼前的火焰是何等華麗，卻又如此不堪一擊。

　　翻身、飛躍，輕鬆閃過。

　　他回身送出朵赤焰，拉姆希的攻勢，瓦解，

　　但是，身後殺氣逼近。

　　聲東擊西的戰術，中計。

　　路大驚。


　　銀色流光犀利無比，太近、太快，避無可避。危急之刻只被允許護住要害，隨著暗器帶來的衝力，他整個人被釘在牆板上。


　　區區幾支細刃怎麼可能阻擋得了他？拉姆希藉此機會再驅動一技術法，只見牆上不知怎地冒出了一枝枝綠色藤蔓，結結實實的將路給五花大綁。


　　「騙人！妳說不用暗器！」


　　對於路的指控，拉姆希只是揚眸冷笑道：「話是你在說，我有答應嗎？」簡單的兩句就堵死他的嘴，她開始結起手印，準備拿他來試試新練的風式言章術。


　　眼熟的手勢，路立刻聯想到莫理慣用的技兩，一滴滴冷汗瞬間沿著腦門滑落……


　　被那招打到可不是好玩的！


　　路瞪著越發兇猛的殺氣，嘴裡輕聲吟詠。


　　「龍吟風破突！」拉姆希雙手翻飛，凌利的風式術法自四面八方朝路轟去。


　　零碎的微弱氣流化為支支利刃，絞向他四肢的植物。


　　快速轉動的旋風舞動著猙獰利爪，步步逼近，步步危機。


　　兵、臨、城、下。


　　鬆綁。


　　言章術如天羅地網般夾擊，路總算在緊要關頭掙脫礙事的植物，一個翻身朝旁邊滾去。


　　如此危急，尚未解除警報的暴風颳得他頭皮發麻。
沉下身子，他腳下扎實的馬步不為所動，飛快的在週遭一尺處設下結界減緩風的來襲。稍緩燃眉之急後，他右手食指、中指併攏，虛空畫出驅動術法的圖騰，快速默念繁雜的咒語，隨著言章咒的詠頌，他腳下浮現紅光，擴散至方圓五尺之處。


　　「糟！」拉姆希迅速退離，趁陣法尚未啟動完成佈下防禦，「地之術˙光之壁盾。」


　　她知道路這個陣法啟動後有多厲害，若這個地下道場沒特別設結界防止主屋破壞，憑這言章之力的陣法就可以摧毀整棟房子。


　　路雙眸暴瞪，額頭青筋浮現，當最後一句咒語落下，他大喝道：「炎流陣！」


　　水火相交的赤紅波濤從地表衝出，強大的威力吞食四面八方的風，以勢如破竹的氣勢快速朝拉姆希逼近，但她身邊的防護如銅牆鐵壁，無論水炎從哪個方向攻擊都徒勞無功。光之壁盾有大地的加持守護，豈是一個水火陣式破解的了。


　　拉姆希冷冷一笑，一隻手支撐著防護結界，另一隻手放在胸前，螓首微垂狀似祈禱，當她再度抬頭時，以寒到骨裡的語氣說道：「地之術˙死神的傳說。」


　　當年這招用來對付尼古拉費羅，威力全開時可以毀滅擁有不滅力量的魔主，如今她壓抑了七分力道牽制路的炎流陣，無疑是承認他已擁有足夠和她抗衡的實力。


　　彷如死神的黑色之焰從拉姆希身上竄出，衝破光之壁盾的阻礙，反噬路的術法，他見狀連忙喚出本命火蓮與之對抗，當兩朵似蓮的火焰離開掌心，立刻化為凌利的兩條火龍和黑焰交纏，一黑一紅的兩種烈焰互不相讓的吞噬對方，那畫面十足的怵目驚心。


　　紅蓮之焰？


　　「天火！？」拉姆希一看就明白那紅蓮的來頭，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孩子何時修成了天火？


　　此火是天石落地後少數沒消失殆盡的火焰，據說燃燒的石頭會直到永遠，不會熄滅、不會燃盡，更有些天石被人們視為神蹟而供奉廟宇。三年前當路表明想習頂尖的言章咒，莫理曾帶他到一所密教求得一簇小小的火苗，那正是天火。


　　莫理以強制的方式將火焰打入路的體內，初時他連一朵小小的火苗都叫不出來，何時……這簇火苗成了熊熊烈焰？成了這麼具殺傷力的武器？


　　拉姆希不敢輕忽天火的威力，手下的地之術又催加一成功力，路畢竟修為有限，放出的紅蓮被黑火吞沒時，他也抵不住攻勢整個人被轟到牆邊，胸前皮開肉顫的傷口讓他差點昏死過去。


　　「呃……痛……」拉姆希出手越來越狠了。


　　「糟糕，下手太重了。」拉姆希擰著眉心，有些懊惱，她走向他準備施展回覆術法替他治療，「路，讓我看看你傷到……」倏然她雙眸大睜，反射性的急退，但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


　　近距離下的火炎，紅的令人心驚！


　　她只來得及護住弱點，全然沒料到會被反將一軍。火的熱度彷彿要將她融化，她感覺流下的冷汗隨之蒸發……


　　突然間，一道風，掀起幾許涼意，削落她一柳金髮。

　　飛散的髮絲捲進風裡，逼退了熱浪，打散了焰火。

　
　　意外中的意外，拉姆希和路不約而同的朝風咒來源看去──莫理沉著一張臉站在門口。


　　同時，兩人心中皆有大難臨頭的預感。


　　果不其然，「玩得太過火了吧？」他冷冷的問。


　　拉姆希別開臉不去看他責備的眼，而路則是慚愧的低下頭。


　　「路，你知道你犯了什麼大忌嗎？」


　　他當然知道剛才的招式很小人，一動手就後悔了，他愧疚的低聲道歉，「姊……對不起……不會有第二次了。」他說的煞是吃力，胸口慘遭地之術擊斬的創傷，加上勉強使用與己共生的火蓮，使他外傷內傷更加嚴重。


　　「別責怪他，是我出手沒了節制。」拉姆希握住莫理的手，明白他的關切、他的心疼，這次修練真的太過火，才讓他肝火大動。


　　「你們……唉！下次別這麼亂來了。拉姆希，『死神的傳說』不可再用，太危險了。」莫理無奈的叮嚀道，語氣軟化了不少。


　　他環視滿目瘡痍的道場，以這次激烈的對戰來說，守屋結界沒有被衝破還真是奇蹟了。


　　他瞥見路已慘白的臉色，忍不住搖頭，這孩子脾氣也是倔強。


　　拉姆希也注意到了，她走近路蹲下，彷如慈母般愛憐的將他散亂的髮撥到一邊，語氣極是溫柔的道：「祝福˙生命之泉。」


　　七彩的點點流光自她掌下綻放，緩緩包圍路的全身，術法施放了好一會，他的內外創傷皆好了七八分，雖然拉姆希的治癒能力他已領教過多次，但每回依然感到敬佩，術法似大地、似母親的包容，往往令他有種懷念的感覺。


　　「路，有兩封你的信。」揚揚手中的信件，莫理正是為此而來。


　　道聲謝後接過，路馬上猜出其中一封是考試成績，至於另外一封……他左看右看，就是認不得這個陌生的筆跡是誰。


　　他先拆成績單，「啊……果然是筆試成績，通過了。下次的考試時間是十天後，先考武術啊……」他將成績單遞給拉姆希，接著動手拆另一封信。


　　路抽出兩張淡綠色的信紙，雙眼瞄到第二張底部所填的屬名，他臉上立刻漾出一抹笑容。


　　「怎麼了嗎？」拉姆希問道。


　　路的臉因笑容而露出幾分稚氣，金黃色的眼眸發出燦爛光芒而顯得更加璀璨，「是琉璃寄來的！」天！他根本沒想到她會寄信過來！


　　「琉璃！？快點讀信，她寫了些什麼？」拉姆希的語氣亦充滿驚奇。她雖曉得路找到琉璃，收到她捎來的訊息卻是第一次。


　　路深吸口氣，臉上的笑容勉強收斂了一點，清晰的嗓音朗聲將信件內容唸給另外兩人知道。


　　「路，近來過得怎樣啊？考試還順利吧……」


　　　　路，近來過得怎樣啊？
　　
　　　　考試還順利吧？我知道你行的，對不對？你是我見過最了不
　　　　起的人了！嘻，不對嗎？別不好意思了，我真的很佩服你
　　　　哪。你在吉爾多一定很努力對吧？但小心別累壞身體了，健
　　　　康是一切的本錢喔！

　　　　我在颯爾一切安好，雖然你走後令人有點寂寞，在「廚師的
　　　　店」做完事的下午，都有點不知道該幹什麼。但請不要擔
　　　　心，我已經找到事情可以做囉！我告訴你喔，你離開一個禮
　　　　拜以後，颯爾又來了一位新的旅人，呵！好奇怪哪，怎麼最
　　　　近來了這麼多個外地人呢？在你之前先是一個會占卜的老婆
　　　　婆，但她待了三天就走了，接著是你，再來就是現在這個旅
　　　　人。

　　　　他是位吟游詩人，每天中午都在微笑廣場的老榕樹下說故
　　　　事，鎮上的小孩子都好喜歡他喔！除了說故事之外，他還會
　　　　「魔術」，他說這個是所謂的「紋靈術」。對了，這個詩人
　　　　叫做墨克，他還免費教大家一些簡單的「紋靈術」，呵！真
　　　　的好難學，但我已經可以弄出一點點的電，很好玩。但不知
　　　　為什麼，每次練習時都有股很熟悉的感覺，好像過去我曾經
　　　　使用過一樣……

　　　　哈、哈！別理我，我想太多了。這件事我只告訴你，別跟我
　　　　阿姨或叔叔說，有點難為情的……

　　　　嗯，大致上就這樣了，也沒什麼事好寫，就此結束吧。

　　　　祝：早日通過考試

　　　　註：你送我的書我有在看，一些章節很有趣，謝謝呀！

　　　　　　　　　　　　　　　　　　　　　　　　　　　　　　　　　　　　　　　　　　　　　　　　　　　　　　　　戲潮　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