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又回到蟠桃園中，沒想到紫霞依然站在門口的雲邊。

「妳已經站了一整天了，到底妳在看什麼東西？」

「為什麼你會這樣問我？」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要這樣問妳？我心直口快行不行？」

「你關心我嗎？」

「我關心妳做什麼？以前老孫我在花果山的時候，路邊就算多了顆石頭，我都會想去問它為什麼會滾到這裡！現在看到妳也不過是和妳打個招呼罷了！」

「你果然和他們不一樣！」

「我也不屑和他們一樣！」

「我一向喜歡站在這裡，但是幾萬年來，只有你問過我我在做什麼？」

「那是因為我確實想知道妳在做什麼！」

「那為什麼別人不想，而你會想呢？」

「如果我知道為什麼的話我早就告訴妳了！」

「那是因為你『想』，所以你有靈魂。」

孫悟空愣住了。

※


猴子躺在地上，他身上的傷口一直冒出溫熱的鮮血。巨靈神的斧頭卻依然毫不留情的砍向猴子。

「我…我沒…殺人…我沒有…」猴子慢慢地說。

「巨靈神，不要理牠，繼續打！」玉帝斥吼。

「大聖，得罪了！」

「大…大聖？你叫我大聖？我…我的…名字真的叫做齊…齊天…齊天大聖…孫…孫悟空？」

「你不是孫悟空那你是誰？」

「我…我真的是孫悟空？」

「如假包換的孫悟空。」

「六百年多年前，大鬧天宮，鬧地府，強搶東海龍王定海神針，銷毀生死簿，偷吃王母蟠桃，打壞太上老君煉丹爐的孫悟空嗎？」

「嗯，就是你！」

猴子把眼睛慢慢的閉上，過去的種種好像過往雲煙一般，歷歷在目，他是誰？他叫做…孫悟空。

一道金光從猴子的眼睛射出，眼中熊熊的烈火，正是當初燻出來的火眼金睛。

「哈哈哈哈哈哈！花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猴子的笑聲一傳出來，整個天庭都在動搖，像極了當初大鬧天宮的情況。

一道白光從二十八星宿之中照向坐在地上的猴子。眾人的目光皆向白光的發源地找尋，原來是當初的那個紫金葫蘆。

「玉…玉帝…大…大…大…大事不好了！孫悟空的靈魂回來了！」太白金星顫抖地說著。

「什麼？」

這時天宮立即亂成一團，宮女的喊叫聲，天兵天將的叫喊聲，亂七八糟的畫面讓人覺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把所有的焦點都注意到猴子的身上。

良久，猴子開口說道：「我不懂你們為什麼會那麼怕我？只因為我曾經大鬧過這裡？就對我永遠都抱著這種恐懼的幻想？」

玉帝道：「孫…孫悟空，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沒有要做什麼？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們！我的詛咒已經解除了！我的使命也無法完成了！大概要等來世，再話西遊…」

說完，猴子變離開了天宮，飛回人界之中了。


※


又是天宮的一個清晨，紫霞來到蟠桃園中，他看到孫悟空躺在一顆樹上，睡著了。

但是他的手卻微微的顫抖。

紫霞想走上前去，想著要不要叫醒他。

忽然，孫悟空一個翻身跳起來，紫霞連喊都還沒有機會喊，手腕早被一把抓住，金箍棒已經砸到了頭頂。

棒子在觸碰到紫霞頭髮的一瞬間停住了。那一股重壓的力量，幾乎像是要把她壓入地下。

孫悟空瞪著她：「怎麼是妳？以後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一聲不吭的靠近我！」

「你…你很緊張？在做惡夢？」

「沒…沒有…」

「我昨天睡覺的時候也做了一個夢，不過那是一個很美的夢。」

「關我屁事？」孫悟空又翻回樹上。

「我想告訴別人我那個夢境，但我猜別人都不會想聽的…」

「我也不想聽。」孫悟空靠在樹上，又把眼睛閉上休息。

「齊天大聖，你住的花果山長什麼樣子啊？」

孫悟空張開了眼，他看了天空想了半天道：「花果山喔…很…很美！對…很美！」

「怎麼個美法？」紫霞問，「是不是一到夏天，就會有滿山遍野的紫色花朵？」

「是紅色的。」

「是阿！那秋天是不是落葉撲滿了大地，走在葉子上，像是走在鬆軟的毯子上。但山林依舊青綠，鹿群在山下的平原縱情跳躍，而你抬頭，金色的陽光便鋪滿載你的臉上，藍的就像透明玉石的天空之上，有著大鵬和野雁振翅的聲音，不斷的不斷的傳到你的耳裡…」

「妳…妳怎麼……」

「冬天，白雪覆蓋了山林，山野一片清幽，晶瑩的冰掛結在樹林之上，每一棵樹都像是玉所雕塑而成的，松鼠大樹的洞裡，聽著風的呼嘯與雪落的聲音，天上沒有鳥兒，但有著樹的倒影，躺在倒影邊，做著有關來年的夢…」

「連雪落的聲音都聽到了？好像妳住在那邊過一樣！」

「我做的就是這樣的夢，我一直都做一個這樣的夢！夢見這樣一座無邊美麗的花園，而我是園中的一隻松鼠！」紫霞越說越激動…

「松鼠？妳會爬樹嗎？哈哈哈…爬給我看看啊！」

「不…也許那是我的前世啊！每當我做這樣的一個夢醒來後，我就想，在世間，一定會有這樣的一個地方。沒想到…那裡就是花果山！花果山那麼的美，為什麼你還要來天上呢？」

「我覺得天上也不錯啊！有星星，有月亮，沒有野獸，也不用天天找吃的東西。」

「難道你不覺得天上很寂寞嗎？你沒想過要回去？」

「妳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想請你…如果回去的話，帶我去參觀……」紫霞說。

「帶妳？回花果山？」

「嗯…我只想看一下下，看一下下我就心滿意足了。」

孫悟空說：「哈哈哈！妳會有機會的。」然後他一翻身走了。

紫霞留在原地，呆呆地站在那邊。她一想起她的夢，又笑了起來。


※


大海在月夜中閃耀著萬點的銀光，海邊高高的山崖上，猴子一人站在那裡，他呆呆的望著大海。

世界真的是這樣子寂靜的嗎？極目之處，無邊無界，而我卻還不能更進一步？

「孫悟空？」突然有一陣聲音傳來。

「誰？誰叫我？為什麼大家都知道我是孫悟空？只有我自己不知道？」猴子回過頭去，但身後仍然是一片汪洋大海。

「我不想當齊天大聖，我不想是孫悟空！我只想當一隻普通的猴子…」

在這月光照耀的孤島上，只有這隻猴子在嘶啞的吶喊。

雖然他不知道他自己身在何處？但金箍棒還在耳裡，這使他安心。這夜裡實在是太安靜了！反而使他心中惶惑。

「花果山？我該回去那個地方嗎？」猴子一個人孤單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