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辛蕾真的是瘋了。

失去所愛的憤恨、被玷污的屈辱、被毀容的不甘、被迫整型的怨恨，以及再次見到褚暘熙時，被遺忘的絕望。

她恨起所有人，無論是傷害她的人，抑或是保護她的人，她通通都一塊兒恨入心底。這股恨意迫使她想盡所有惡毒的方法，要大肆破壞別人的幸福。

褚暘熙及棠霏之間的禁忌戀情，最具傷害力的方法就是大肆宣揚了。

徐辛蕾將他們的事情傳真到各大報、以及八卦雜誌，並且影印了幾百份到兩人上班、上課的地方發放。這對於還不清楚自己心意的棠霏來說，無疑是一大攻擊。

禿頭的主管將她叫進辨公室，神情凝重的宣佈她被開除的消息。

棠霏心中的震憾還未平息，只能默默的將自己的東西打包，在全公司所有人鄙視的眼光下離開公司。

抱著裝滿私人物品的她，一出公司門口就看見褚暘熙站在那兒。

「你……你不是在學校？」她驚訝的問。

將她眼中的疲憊收入眼底，褚暘熙微蹙了眉。「學校太煩了，我擔心妳。」

「擔心什麼呢。」棠霏咬咬下唇，不自在的道：「我是你媽媽，應該是我擔心你才對吧。」

褚暘熙面色不愉，悶悶道：「妳現在還說妳是我媽，明知道我最不想要的就是這個身份。」

「我……」棠霏心頭一震，鏡片下的眸子轉來轉去就是不肯看他。

「我不管了。」褚暘熙深吸一口氣，語氣強硬道：「我現在就是要以妳男人的身份保護妳，不管妳要不要、願不願意，我再也不想像孬種一樣被妳保護。」

棠霏掙扎著，她無法拋開世俗的束縛，也無法不理會眾人責難的目光。但褚暘熙似乎不想再讓她逃避下去，只見他倏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搶過棠霏手上沉重的箱子，另一隻手則抓住她纖細的手腕，邁開大步拉著她離開被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窺伺的地方。

太陽正大的中午，大台北街頭出現了這番奇怪的景象。一名穿著大學制服的俊帥少年，一手抱著箱子、一手拉著一名打扮保守老氣的女子，急匆匆的招了一台計程車離去。

「哦！偶認素你們吶！」

熱情的計程車司機一見他們坐穩，馬上開口道：「你們就素那郭……莉莉和小鄭吼！」

棠霏露出一張難為情的僵笑，褚暘熙則是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開你的車！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素素素，馬上走、馬上走。」

一路上，只要司機剛開口想問什麼問題，就會被褚暘熙罵得開不了口，但老實的司機大哥卻還是不死心的想再問，於是兩個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在車裡交鋒，好不熱鬧。

棠霏也在這種氣氛中，慢慢放鬆了心情，甚至還被司機直爽的言語逗得樂不可支。

回到家，兩人很快的爬上樓梯，直奔兩人的小窩。

踏上最後一階樓梯，褚暘熙抬眼看見家門，眼瞳猛地一縮，伸手將跟在身後的棠霏攔住。

「怎麼了？暘熙？」她不解的問，不明白他怎麼會不進家門。

「等等……有人來搗亂，妳先不要上來。」褚暘熙面色凝重的瞪著門口，口氣生硬道。

「有人嗎……」棠霏不顧他的勸阻，探頭從縫隙中看向自家門口，卻也當場呆在原地。

「這……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原本的黃色鐵門被人潑上一層血紅色的油漆，四周牆壁還被寫上一大片不堪入目的罵人字眼，從老祖宗一直到未來子孫無一悻免。空氣中還瀰漫著刺鼻的油漆味，似乎是剛潑上去不久。

「太、太過份了……」棠霏目眶含淚、緊抿著唇，腳下一軟，差點跌下樓梯，好在褚暘熙眼尖手快的將她拉住，不然她恐怕會摔個骨折出來。「到底是誰做的……」

「應該不是鄰居……」褚暘熙四下看了看，一會兒將手上箱子放在一旁，逕自走到一個角落拿起一個空油漆桶。

「要是鄰居幹的，應該是不會將東西扔在這裡。」他翻看桶子，冷靜的分析道：「況且現在是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大家的思想沒有以前那麼封閉了，再怎麼樣也不會做出這種事，而且我們畢竟也不是親母子，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棠霏低下頭，突然覺得顧慮東、顧慮西的自己簡直是古人一個。

褚暘熙沒發覺她的反應，他站在那片鮮紅面前，緊皺著眉低頭沉思。

不是鄰居，棠霏的同事也不可能，她在公司一向都很低調。學校的同學……暗戀自己的女同學倒是有作案動機，但是她們都是有氣質有修養的大小姐，那種粗俗得叫人嘔心的文字是寫不出來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非善類的那夥人，但是誰要他們來做這種事呢？

褚暘熙閉目思考，沒發現棠霏悄悄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傷腦筋的表情。

感覺有人伸手將他眉間皺折撫平，褚暘熙詫異的睜開眼，就看到棠霏面色尷尬的將手收回。

「暘、暘熙。」她臉頰微紅，努力維持聲音平靜。「我看我們報警好了，這很明顯是有人來騷擾，交給警察處理或許比較安全。」

「不。」褚暘熙搖搖頭，道：「這件事還是別讓警方出面的好。」

「為什麼？」棠霏瞪大眼看著他。

「我想……」他眉間又擠出深深的皺折。「這應該是黑街那群人做的。」沒有放火燒了房子還算是客氣了。

「黑街！？」棠霏倒抽一口氣，驀然回憶起五年前獨自一人闖入黑街的恐佈經驗。

查察到她的驚懼，褚暘熙自然的伸手將她攬在懷中，對懷中人兒尷尬的僵硬不以為意。

「別擔心，我有辦法解決。」他安慰道。

「嗯……」從小過著平凡生活的她，從來沒有機會和黑道扯上關係，所以會下意識的對那未知的世界感到恐懼。拜褚暘熙所賜，她的人生經驗又添了一筆。

當晚，褚暘熙怕又有人來對兩人不利，便將棠霏安置在李亮杰家中。這位八卦同學一看見棠霏，便被她外表那層老氣的妝束給騙了，立刻就毫不懷疑的相信她是褚暘熙的母親，完全將兩人異常的親暱擁抱視而不見。

「那麼，她就拜託你了。」褚暘熙站在李亮杰家門口，雖然是說著拜託的話，但語氣卻沒有一點拜託的意味。

「沒問題、沒問題。」李亮杰早就習慣他的說話方式，大肚的比著OK手勢，沒發覺眼前的帥哥正在和身後的老處女眉目傳情。

褚暘熙發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擔憂目光，便對著棠霏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擔心。

「那我走了，等事情辦完再來接妳。」他對著她和顏悅色的揮揮手，而後轉向李亮杰，面色瞬間轉為陰沉，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用生命保護她，千萬別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要是我回來看見她有什麼不妥，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會遭到什麼樣的報復……」

李亮杰沒見過他那麼充滿肅殺之氣的表情，當場怔在原地，整個人還控制不住的直打顫，差點尿溼了褲檔。

「我、我、我……我知、知道了……」他費力的說完一句回應。

見他答應，褚暘熙滿意的點點頭，不顧這位同學隨時有昏倒在地的危險，逕自轉身離開。

棠霏站在門邊，癡癡的望著他離去。

「小心啊……暘熙……」



台北的角落，黑街。

這裡的景色基本上是不改有什麼改變的，唯一會改的只有每一間店的負責人，只要當代老大一變，店面的老闆就會換個人。

褚暘熙再次踏進睽違了五年的黑街，無視於四周不懷好意的目光，他自顧自的向前走著。一會兒，他來到了那間網咖門前。

輕呼一口氣，他沉穩的進入店中，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裝潢、熟悉的景色。他十一歲的時候來到這個地方，認識老象超過三年，這短短三年讓他們倆情同父子，但有時又像個損友一般互虧，可以說是感情深厚。

與此同時，他也認識了徐辛蕾。雖然初次見面時有小小的驚豔，但畢竟是孩子，沒多久就將那誘人的外表拋諸腦後，只一心覺得這黏人的小女孩煩人得緊。

而老象，就像他們的父親、大哥。

「你來了。」

櫃檯後傳出那耳熟的話聲，褚暘熙轉頭一看，老象還如以往一般高大、臃腫，但此刻他的眼中卻有著悲傷情緒。

「怎麼了？」他下意識問道。

老象一愣，便笑了開來。

「哈哈哈，看來你這小子真的變了不少啊。」

以前的褚暘熙拒人於千里之外，叫他關心人是不可能的。

「小蕾呢？」他不理老象的調侃，又問。

「她……」老象垂下頭，緩緩道：「她和狼牙他們混在一起。看你這副來勢洶洶的樣子，她一定教唆他們幹了什麼好事，對吧？」

「嗯。」褚暘熙毫不隱瞞，道：「她叫人砸了我住的地方。」

老象一聽，搖了搖頭，嘆道：「這孩子真是執迷不悟。」

「你別裝傻，你以前也是這樣。」褚暘熙沒給他面子。

「那是我年輕的時候啊。」老象苦笑。「我現在可不會了。」

見褚暘熙沒理他，老象又道：「那麼……你來這裡打算做什麼呢？」

「警告她，讓她不敢再鬧事。」褚暘熙露出殘酷的表情，惡狠狠道。

「何必這樣呢。」老象嘆了口氣。「你們明明就是一起長大的，而且小蕾只是喜歡你罷了。」

「她已經瘋了。」褚暘熙將那天在學校的事說給他聽。

「小蕾她……」老象皺緊了眉頭，整個人看起來老了十幾歲。「這件事我也有責任，還是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吧。」

褚暘熙沒有接話，只是轉過身想走出店門，但卻又停了下來。

「你……」他語氣淡然道：「你不該再寵她了。」

老象熊軀一震，一時間竟接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