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勒月蝶

砰！槍口還燙著冒煙，在那一聲槍響後，她便倒在血泊中鮮血汩汩的不斷流出來........

我從夢中驚醒！

又是困擾人的惡夢，一回又一回的出現在我的夢中。

我抬起手看看手錶，凌晨三點多，又是這時刻，到底，曾經這時刻發生過什麼事情，我怎會在這時刻不斷重複坐著相同的夢.........

我起身打開窗，外頭的路燈上有幾隻夜蝶正在搔首弄姿的飛舞，那姿態....真的很美。

往上方看去，今天的夜色很美，乾乾淨淨的沒有多餘的雲，月，顯得很亮。

今天這狀況適合找尋月蝶。

我套起外衣走出房間，走到樓下的花園中，庭院中的桌子上早已擺上一壺溫月光的暖茶，輕啜一口甘甜的滋味，暖暖的味道在心裡頭發酵著，我守候著月，希望今天別讓我失望。

淡淡的下弦月，隱隱約約的透著淡光，徐徐的微風不時將雲送上去蓋住月的柔。

我隻手撐著頭另一隻手撥弄著紫蝶，那小小淡淡的紫色身影總是這麼的惹人愛憐，只要不足兩公分大小的紫蝶出現，月蝶總是會在其後緩緩出現，不同的是月蝶身影高大，大約有五至六公分左右。

月蝶，那總是讓我找尋千萬回才肯出現一次的蝴蝶，也許，有段找尋月蝶的故事應該可以告訴你..........

　

數不清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我履步輕盈的跟在心蝶身後，在那個平靜的小鎮里穿梭著，牠忽快忽慢的飛翔絲毫沒有考慮到我是徒步的行走，就在我累的想放棄的那一刻，心蝶就停在一戶人家門口。

我走上前去敲了敲門，出來一位清秀的姑娘應門。

「可否討杯水喝？」我親切的笑著詢問。

「好阿。」姑娘笑請我等一會兒，從屋子裡端出一杯茶水給我。

「為了感謝妳，來，這個給妳。」我遞給那姑娘一只髮夾，一只蝴蝶的髮夾。

「好漂亮喔，不過我不能收。」姑娘有些訝異但隨即拒絕我：「一杯水而已不能夠跟妳拿這髮夾的。」

「這髮夾對於我來說身上多的是，還不如這一杯水，妳就拿去吧。」我將髮夾跟杯子一起遞還給姑娘後便離去。

是阿，一個蝴蝶夾子可以幫我找來月蝶，多划算阿。

夜晚，我獨自在屋頂守候著我的月蝶，也許是月愛跟我開玩笑，我在屋頂上獨步的身影竟被當成了〝賊〞。

我還記得那男人跳上屋頂一路追著我跑，而我會跑，則只是純粹想測驗這男人的耐力到底在哪裡。

就這樣子，我一路上在別人家的屋頂上踩過去，那男人緊追著我不放。

在一聲巨響我轉身看回去，發現那男人墜入早上我討水的那戶人家的屋子裡，而屋子裡傳來一陣陣的尖叫聲，我認得那聲音，那是早上的姑娘。

我走回去察看，就看見男人一身濕答答的站在那姑娘旁邊，而姑娘全身上下不著一絲一縷！

我跳下屋頂抓起一件大袍子隨手丟給姑娘，這村子裡民風保守，一個姑娘家在洗澡時被一個陌生男子闖入，全身上下也差不多都被瞧個精光了，哪還能夠活下去呢？

男人氣憤的瞪著我，我則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表示這一切不干我的事情。

不一會兒，附近鄰居的人來了，全都被姑娘的母親擋在門外，而姑娘的父親氣憤的瞪著眼前這三人，這三人當然包括我在內.............

「你們說！這是怎麼一回事？」煥章，姑娘的父親，氣的臉頰紅撲撲的，一隻手緊捏著椅子的扶手一隻手緊緊掐住自己的大腿。

「我只是在屋頂上散步，他就窮追著我跑，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我聳聳肩一副不要賴上我的樣子。

「妳分明是在作賊！」男人雙眼冒著火咬牙切齒的指著我說。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東西啦？」我兩手一擺推的一乾二淨，隨即指著那姑娘說著：「倒是你，豆腐吃也吃光了嘴巴倒是抹的挺快的。」

「嗚~~~~」那姑娘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停過，只是被我這麼一說哭的更傷心。

「不要哭，不要哭，叫他娶妳就好啦。」這件事怎麼說事情都起因於我，我可不能冷眼旁觀，再說，我那重要的東西還在這姑娘跟這男人身上。

「這不行！」男人立即喊著：「我跟人有婚約我這次是出來尋她的。」

「婚約解除就好，你把這姑娘的身子都瞧光了還能說當作我沒看嗎？」我在猛力推一把勁，下一帖猛藥。

「你要是不娶，哼~~~」煥章一陣冷笑說：「這鎮裡容不下你們三個。」身手指著我、男人和姑娘說：「你們兩個得給我浸豬籠！」指著我跟男人說，「至於妳....妳得懸樑自盡了結自己。」

「這.....」我對豬沒有意見只是豬籠那小小的竹籠子.....：「娶了吧！不娶要死三個，娶了頂多傷心一個，多划算阿。」煥章比我還猛對自己女兒也這麼狠心。

「娶還是不娶？」煥章拍著椅子扶手站起來逼問。

「娶！我還能不娶嗎？」男人低下頭說著。

就這樣子，一樁婚事在村長的見證下，草草完成，沒有多作停留男人帶著新婚老婆隨即出城，而我，好整以暇的跟在身後而去。

一路上沒見男人跟新婚妻子多說過些什麼話，他趕的他路那女孩在身後抱著一只棋盤猛追，直到男人坐下來休息她才能夠停歇......

男人要往〝遠方〞而去，聽說那裡是繁華之都，於是男人夜晚兼差幫有錢人家守護庭院賺些路費和生活費，女孩，也跟著過著刀口子上的日子。

沒有安慰、沒有疼惜，這一場婚姻起頭就是悲劇。

偶爾，男人會跟女孩下棋，他始終沒有碰過女孩，因為，他不認為在被逼的情況下他就得乖乖接受這場婚姻，他總在下棋時告訴女孩：別喜歡上我，我過的日子不是妳能過的，我還是要去找我的未婚妻，到時候妳找個好人家嫁了，我會當妳的大哥幫妳證婚的。

每當男人這麼說女孩總是沒有回應，緊抿著唇，有時可以看出下唇被咬出一絲絲的血跡.......

漸漸的，他們離開鄉鎮越遠危險就越多，男人身上不時有著傷口，女孩總是默默的替他包紮，有時傷口感染上細菌男人開始發燒，女孩也都一整夜沒睡的照顧，這一切男人從沒有拒絕過女孩這麼做，女孩也從未曾抱怨過，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坐在樹上擺盪著雙腳看著女孩又在一旁照料著受傷的男人，除了搖頭我沒辦法多說些什麼，肩上的蝴蝶飛累了就停在我肩上休息，那女孩呢？累了誰來照顧？

這疑惑沒有人可以向我解釋。

兩個人不斷的往一個名叫〝遠方〞的都市行走，我則默默的跟在身後。

偶爾可以看見，男人陪著女孩下棋，女孩很喜歡下棋吧，偶爾可以看見女孩望著男人的背影發呆，女孩喜歡上那個男人吧，那個不會喜歡上女孩的男人。

這一夜，男人在幫人守護庭院時又發現了一名入侵者，於是在他打敗入侵者後又追著那人跑，男人總是會將入侵者交給雇主以表示自己的盡責，而今天這個入侵者似乎很熟當地的地形，在男人快追到入侵者時，他突然的轉身朝男人臉上灑上許多粉末，男人躲避不及，迎頭吸上幾口，眼睛裡也跑進一些，而入侵者則乘機逃走。

女孩守著一夜未歸的男人，看見男人蹣跚的身影時女孩的心漏跳了半拍，男人該不會又受了什麼重傷吧？上次男人的傷口還沒有好，這次的工作會不會加重了傷口的崩裂呢？

只見男人走到女孩身邊立即將女孩拖往房間裡走去，女孩不敢掙扎，她看見男人身上的傷口在冒著血水。

我遠遠望過去，身邊一隻蝴蝶都沒有，那粉末驚嚇了我身邊的蝴蝶，春粉，應該是春粉害得我身上的蝶個個都發春求偶去了，那男人跟女孩是不是也.............

日未央，只見女孩蜷曲著身體慢慢地走出屋子，從她那顫抖的樣子我懂她受到的傷痛，只是我該說些什麼？這時候說再多也都是無用的吧。

她緩慢的走向鄰近的河邊，把整個人浸在河裡面洗滌身上的血，處子之血就這麼淡化在水裡，我走近她身邊看著她說：「何不放棄呢？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將自己浸到更深的水裡，同樣是水，我卻還可以發現她眼中所流下的淚在河裡還是那麼的潔淨，這是什麼淚水怎會無法融入河水？

男人醒來後似乎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些什麼，在發現凌亂的暫時住所後，他追了出來他怕女孩有意外，追到河邊時只見女孩整個人幾乎埋沒在水裡，而我則靜靜的坐在一旁觀看。

「妳瘋啦？妳不會去拉她起來嗎？她會死的！」男人朝著我大吼，並用力的推開我衝下河去拉起女孩，但見女孩早已氣色發白。

「死了，她才是一種解脫。」我看著男人說：「你應該知道的。」

「世界上沒有一種痛苦或者是折磨會在死了之後就消失不見！」男人朝著我大吼，他憤怒的雙眼佈滿血絲，顫抖的對懷裡的女孩說：「振作點！」說完抱起女孩走回暫時住所。

「世界上沒有一種痛苦或折磨會在你死後而消失，只因為沒有人會收容你遺留下來的痛苦，這些還是要你自己帶走，既然你懂這道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她？」我望著抱著女孩的男人的背影喃喃的說著。

等女孩身體好一點之後，男人便啟程繼續往遠方而去，有時候在男人和女孩的身上我開始有些錯覺，那是不是代表著..............

在午後，那漫飛在空中的熱氣圍繞著他們，樹上我獨自在上頭陪著我身邊的蝴蝶。

我低頭就可以看到他們所下的棋子，我總是在那最不經意的時候發現，女孩的眼中有些膽怯和恐懼，男人眼中有著內斂和穩重。

抬頭就可以看見陽光從樹葉的隙縫間灑下溫暖的光泉，但這光卻將永遠被人遺失在心裡，連同靈魂也一起放棄。

終於，男人到了遠方，女孩好奇的看著遠方中的一切，這裡有不同於她從小生長的小鎮的風光，人來人往將她和男人之間的距離隔的越來越遠，她努力的追卻不見男人回頭望她一眼，她有些心碎的焦慮和慌張，突然間她被人撞上，她和撞她的人雙雙倒在地上。

男人在聽見驚呼後回過頭，他初次詐見遠方中的一切也和女孩一樣細心的開始研究，探訪到忘記他身後還有一個小小人正努力的追著自己的腳步，直到這一聲驚呼才換回他的神志。

原本要扶起女孩的手轉而扶起撞倒女孩的人，男人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人，這不就是他要找尋的未婚妻嗎？

女孩跟在男人和他的未婚妻後面，男人的未婚妻正在向男人哭訴著自己的悲慘遭遇，而女孩只是在身後默默的跟著。

當夜在男人替自己的未婚妻贖了身便在一家旅館休息。

當初自己的未婚妻就是被其養父賣到這裡當苦工打雜，那時男人也是貧農的兒子無能為力去解救，而現在他將日夜工作賺錢拿去幫未婚妻贖身後剩下一點，這些錢夠他們走回家了。

那一夜，是淡淡的下弦月，女孩在房間中發現少了一只棋子，她慌亂的提著燈走回大街上去找，蹲在那裡摸著地摸了好半天才找到，當她回到旅館時卻發現男人的房間燈還亮著，她湊上去察看卻看見男人的未婚妻正赤裸著身體面對著男人.......

我在月光下看見女孩收拾著包袱離去，她遺落那只她在半夜摸黑找回的棋子，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強忍滿眼的淚水悄悄離開這個名叫遠方的都市。

女孩走在大道上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往前行走，我跟在她的身後看著蝴蝶逐漸成形。

累倒的女孩被路人發現她昏倒在大路上，人們將她抬去送醫，在醫生那裡她得到妥善的照顧，在她身體逐漸轉好後便留在醫院裡幫忙，原因無他，只因為女孩懷孕了。

我赫然的發現，蝴蝶不只緊緊抓著女孩的身體連同那女孩肚子裡的生命也想一併帶走。

我總會看見女孩經常獨自一人望著那只棋盤，棋盤上擺好著棋子而棋子上總獨缺一只，有人建議女孩換一副新的，而女孩就是不肯，只有在觸摸棋子時她才能夠感受到這是曾經那男人碰觸過的，在這棋盤上有著男人絞盡腦汁推演的棋路和男人的專注，唯有在下棋時男人才能夠不想他的未婚妻吧。

女孩的身體一天比一天不好，在那某一天夜晚，我看走到女孩身邊問著：「痛苦嗎？思念下去也不是辦法，放棄好嗎？」

女孩搖搖頭抱著自己的肚子說：「怎麼樣都無法回頭了........」

我看著女孩的背上長出一對翅膀，那只翅膀是屬於月蝶所有，月蝶早已根植在女孩的內心了吧，月蝶執意的不肯放手緊緊抓住女孩的思緒不放，只因為月蝶得不到女孩的靈魂，女孩似乎比當初我們所想像的還要堅強，得不到靈魂的蝴蝶無法回到訪蝶之中生存。

那一夜，女孩痛苦的抱著棋盤哭泣，這哭泣的聲音背後有著月蝶的影子，我靜靜的看著女孩痛苦呻吟，她是因月蝶的思念而痛楚著。

當天早晨，女孩被人發現她抱著那只棋盤斷了氣，連同肚子裡的孩子也一起離開人世..........

我跟著運送女孩的遺體回到那村莊，男人卻早已在那裡等候，他不解女孩的身孕卻依舊靜靜的站在靈堂前，以未亡人的身分站著。

夜悄悄的將月矇上一層光輝，我坐在椅子上問男人：「你怎會在這裡？我原本以為這裡有的應該是一對哭的死去活來的老人家而已。」

「她是我的妻子，我當然要在這裡。」男人平靜的回答我，眼光一直落在女孩的肚子上。

「懷疑嗎？她怎會有身孕呢？」我歪著頭煞有其事的說著：「還記得你從河邊裡救女孩的事吧，那天的前一天晚上你追著一位入侵者再你快追到手的時候，他向你潑灑一些粉末吧，那粉末害得我身邊的蝴蝶個個都發春找情人去了，我離你有一距離而我身邊的蝴蝶都受不了，你吸了不只兩口又怎能壓抑你的慾望呢？」說完我看向男人。

男人的臉逐漸扭曲，雙手緊緊的握著，那一瞬間男人站了起來走到女孩的遺體旁邊，從懷裡掏出一只棋子說著：「對妳當初的不告而別讓我深深的害怕，在我看到妳的死訊，我逼著自己留下這只棋子就是不還妳，讓妳的棋子永遠湊不全，我等著妳自己來跟我拿。」男人從雙眼中滴下淚來哽咽的說：「如今我怎能夠自私的留著這棋子？我怎能夠讓他們不齊全？我又怎能夠告訴妳我不想妳離去，我習慣了妳在我身邊的日子，少了妳，我的人生變的殘缺不全，我怎能夠.....怎能夠讓妳身邊的棋子也和我一樣........」

我看著男人悄悄的將棋子連同自己的淚滴放入女孩的棺木中。

「你不好奇嗎？她死了這麼久身體卻沒有發臭也沒有腐壞？」我挑著眉問著。

男人抬起頭看著我問著：「妳是誰？為什麼能夠這麼冷靜的看待死亡？」

「我？我就只是我，而今天我還要讓你知道一件事情。」我走到女孩的遺體旁邊說著：「妳得到妳要的，也該給我我要的，現在我讓妳二選一，第一：放棄妳的靈魂跟著月蝶走，我就讓妳肚子裡的孩子安全的出生；第二：我帶著月蝶離開，讓妳帶著妳肚子裡的生命轉生投胎，妳要選哪一個呢？」

其實早已有了答案，屍體經過這麼久還沒有腐化，帶表著靈魂還有所留戀，女孩想延後腐壞的時間盡力保住孩子的生命，無奈單單一抹靈魂的力量實在能力有限，為了月蝶為了女孩的希望，我想只有借助訪蝶的力量來完成。

我從女孩的頭髮上取下一只蝴蝶的髮夾，那是第一次見到女孩時送給她的，取下後連帶的將女孩的靈魂也一併帶走，然後從女孩的肚子上將胎兒取出來。

在我帶著女孩的靈魂回去的同時也將女孩肚子裡的孩子交給男人：「這孩子是她留給你唯一的禮物。」

「少了她，我沒有幸福可言，這禮物只是個更沉重的包袱。」男人抱著孩子這麼回答我。

「幸福？其實幸福在你們身邊不斷的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回，只是你們怎都傻到沒有發現呢？」是阿，幸福其實一直在你們身邊..........

今夜，月蝶又讓我失望了，站起身來準備走回屋內，無意間卻發現訪蝶門口坐著一個老人，老人前方擺放著一只棋盤，棋盤上頭正有一只月蝶在那裡努力的推動著其中一只棋子，而老人卻一直沉沉的睡著，絲毫沒有發覺他等的月蝶早已出現。

幸福，就在你們身邊而已。

你等的月蝶其實每晚都在你身邊陪你，你卻絲毫沒有發現，而我在月夜中獨坐一夜也沒見半隻月蝶來訪，看來擁有了女孩靈魂的月蝶已經捨棄我和訪蝶，飛回男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