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日記(上)
<子文不留到這裡吃頓晚餐再走嘛?>真希問了問我
<我.......好吧.>
不好意思拒絕真希的邀約,最後,基於禮貌上,還是決定晚上先留在這裡陪真希她們吃頓晚餐再說.
在當天夜裡,真希煮了一頓義大利麵招待我這位外來之客,但此時的真希並不是那樣閒著,她還得進去我老爸的房裡照顧我父親的用膳,忙東忙西一刻都不閒著,我跟她之間連能說句話的時間都空不出來.
不知為何,對真希她我居然多了一點憐憫之心,一位年齡與我相符的女生,竟要獨自面對家族所帶給她的壓力,而我卻居然想要逃避.
我對那種誘人的金額,自己是真的興趣缺缺,但責任上獨自放置我父親一個人,自己在良心上說什麼也過不去.
內心上掙扎了許久,最後我做了個決定.
<好吧,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真希跟管家好奇地同時問道
<那就是我考慮先留在這間房子,暫時學習如何當一個乖孩子,但先說好,我不是看見錢的份上,而是身為他的兒子,我有義務去照顧父親,直到他死後,我都會這樣保持下去,行嘛?>
<恩,那....>真希高興地點頭要說下去時
<行~~~~,少爺你能這樣想就好,那明天我就去請家教來.>管家急促地接話
<阿~~~~>管家搶話搶的真兇,不待人家說完,就接下去講..
我回頭看了看真希,她含首輕笑著,我想這就夠了,為了父親,也為了死去的老哥,雖然知道我的作法有些愚昧,可是我還是決定,就讓自己就先笨一次吧.
....
當夜,在簡單用完餐後,我坐在戶外的陽台下稍為休息,透著微曦的月光敞著涼風,感覺十分愜意悠然.
想想自己算是頭一次住到人家家中,雖然硬要說的話,這裡也算是自己的家裡,只是感覺就是有那麼生疏不習慣.
這時,真希很突然地走近我身旁,只見她低聲向我提了一句
<子文,那付項鍊你應該已經送人了吧.>
<恩..>我輕輕點頭
<是你心愛的女生吧.>
<恩是我的女朋友>
<那就太好了,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謝謝妳.>我微微笑著
跟真希短暫的會談後,心中有一個疑問讓我很想要請教真希..
<真希,我問妳,我的老哥就是子武他是個怎樣的人,妳方便說嘛?>
<他阿..>真希輕合她的眼睛,頓時又陷入過去的他一些種種..
說真的,我不太敢這樣問她,很怕她陷入過去痛苦的回憶,自己會向她提出這個問題,是自覺我那位老哥,有著一種跟我完全不同的氣質,在當我第一次看到他相片時,我的自卑感也由然而生,這讓我很想要一探真實.
真希剛開始表情是飄飄蕩蕩,好像猜不出她的內心世界,沒有悲傷沒有歡笑,她的沉思有一段不短時間,終於,她有了一個明確的表示,她開啟自己的明眸,抬起了頭,輕緩道出我哥哥的一切..
<子武他是個很好的男人,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自幼的我就已經認識他,那時他是個很好的大哥哥,功課才藝樣樣都精,跟他在一起,我總是會相當依賴他,就像妹妹依靠在哥哥身旁.>
<妳跟子武大哥認識很久了吧.>我對真希發了一問
<恩,在我五歲那年就認識他,當時因為家裡適逢災禍,我跟著親戚輾轉投靠到他家,剛開始遇見他,不知為何,就有一種很熟悉的親切感,那種初到新環境的生澀,我完全感覺不到,到現在我還是一直想不通那時的我為什麼會對他有一種說不出話的好感.>
<親切感...>
真希說的這句話,我居然也感同深受,在當我第一次見到真希時,也是有種說不出話的好感,好像從以前就已經冥冥注定.
<我跟子武他就一起渡過10多年的求學生活,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舉凡社團,競賽,都少不了他一份,我真的很羨慕他,我還一直深怕自己追不上他的腳步,怕被他遠遠超過;可是他卻願意為我而等待,不在乎他人異樣的眼光,剛開始跟他在一起的交往,是不受人祝福,那時我還被人罵說,寄人籬下,難怪會如此輕易得手.>
<聽到那些話的我,是真的很想要放棄這段感情,但是你的父親跟子武卻不曾放棄我,一直都把我當成自家人看,讓我的內心感到十分感動,要維持一場10多年的感情真的不易,直到現在,我還是很感謝你的家人不曾對我另眼看待,我想就算當不成你家的媳婦,我也要當你們家裡的乾女兒,畢竟我跟這個家已經緊緊靠在一起,捨不得分開,這是個幸福的家庭.>
<只是很可惜,我夢想中的家庭隨著你的哥哥子武幾個月前車禍後,就全都改變,那時的他剛從國外的學校以特優生資格提早畢業,打算回國後就與我結婚,我跟他過去就曾在那棵楓樹下許定終生,那條項鍊的內容也是這樣產生.>
真希用手指比著右前方的那棵楓樹,那種過往的誓言隨著風起楓落通通落實下來,我感到格外欷歔,夢想,生命隱隱的在那飄落的楓葉下散落而去....
<算了,我也不想再多說,人生就是如此,多采多姿的生活未必就是一切,剛開始的我的確過的很痛苦,不知該向誰哭訴,我不斷沉思,探索,在這個家中,庭園裡,找尋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我不能那樣簡單被打敗,家裡有著身體老邁的父親等我照顧,我無法棄他不顧,我覺得唯有讓自己多找些事情做才能暫時遺忘過去.>
<子文,在此我還是得謝謝你,你能拋開過去你父親對你們家中的冷漠,轉而幫助他,我實在不知如何向你道謝.>
<道謝,那就不用了,我想這是我的本份,談不上什麼.>
本份,這真是我應該做的嘛?在什麼情形都搞不清楚之下,就一頭熱栽進去,也不知是福是禍,反正現在要抽手也太慢了,那就當做是我在做功德吧.
..
我回到老哥寢室裡,便向我的母親在電話中報告著今天的經過..
<媽,我問妳我這樣做是不是正確.>
我把自己將要留在家中學習如何當子武的經過,一一告知給母親,本想說母親不會答應,她一向都是稟承著一個觀念,做人就是要做自己,為什麼要學做別人的影子,要走的有自信,不管會不會成功,人就是要活的像自己.
<子文,你就當這次經驗為一種人生的歷練,好好去學習如何當一個繼承人.>(很訝異母親的回答.)
<為什麼,母親妳不是告訴過我,做人要做自己不要做別人嘛?>
<...沒錯,但是你父親因為你大哥的過世而變成這樣,不管他是否真的有照顧過我們,但我認為他承受的痛苦太深,我不忍心見他如此,我也只希望他能在臨走前,能過得快樂點.>
<母親....妳還是愛著父親吧.>
<.....這些事不要再問了,子文我希望你要善盡做兒子的責任,好好照顧父親,聽到沒,子文,若不聽話我可不認你喔.>
<阿~~~好好..母親我答應你就是了.>
<恩,那才是我的乖孩子,時間不晚了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媽媽.>
自己的內心覺得有些煩悶,在與母親說完經過後,還是無法平息心裡的焦慮,本想打給綠子,但她的電話居然沒開,也只好作罷.
明天我會面臨什麼問題,誰也猜不出來,讓我有點不想面對,可是自己卻已經對那麼多人做了承諾,也很難放棄.
黑色的夜更黑,外頭路燈雖然一直明亮照耀,但我內心中的陰影是否又真的能照出呢?
...
<少爺,該起床了,準備吃早餐.>
<喔~~>
睡眼惺忪的我,頭髮還紛亂未齊,看看手錶不過才7點半,有點早,可能是一個多月來待業的我,一向起的比誰都晚,今天如此早起,反而有些不適應;再加上昨天胡思亂想,實在睡的很累,很想要賴床.
好不容易才趕跑自己眼皮中的瞌睡蟲,一出房門,就看到真希站在廚房前忙的煮早餐,樓下的父親仍呆滯的坐在輪椅上不說半句話.
我挺起精神,跟父親說聲早安,但父親口中仍只是緩緩說出幾個字..
<子武,你回來了,我很想你.>
<阿~~~父親我也是.>
頭皮覺得有些發麻,我竟陪著父親說些奇怪的話,到現在要我承認自己是老哥,內心還是要一段時間調整,所幸父親話所說不多,讓我著實鬆了一大口氣.
<好了,煎蛋做好了,子....武吃早餐了.>(真希現在把我當成子武來看)
<喔,我來吃了.>
<子武吃慢點,小心別噎住.>(父親又不忘對我叮嚀)
<是阿,子武你以前吃飯都很急,要慢慢吃.>(換成真希對我叮嚀)
<喔,我知道了>
在廚房餐桌中,瀰漫著詭譎的氣氛,在現場的我擔任另一種身份,陪著父親玩猜一猜的遊戲,知情的管家跟真希也是一樣陪著我們玩,讓吃這頓早餐的我有種說不出話的壓力.
不久,門外的鈴聲一起,另一種壓力也隨之而來.
來者是一位年約30-35歲的中年婦女,穿著古板,帶著厚厚的黑框眼鏡,看起來一付晚孃像,一問之下,居然得知她是我的家教老師.
<你好,我叫瑪麗亞,我想這位就是頂頂大名的子...武少爺,妳好我是你的家教老師,負責教你英文,國文,...歷史等等,反正你所未來所學的一切,都是由我全權負責.>
<阿~~你好.>
<少爺,瑪麗亞小姐是夏目市中首屈一指的名師,我想由她來負責你的教育一定沒問題.>
<喔,謝謝你管家.>我對管家苦笑著.
這才是我所擔心的地方,就學期間的我,雖然談不上頑劣,但也說不上優秀;學校的生活雖然一次都不曾缺席,但是對於課本的內容卻是一次略過,馬上遺忘.
不是我不認識字,而是我根本懶得認識,本來曾有段期間想要重拾書本,但看到過去的自己,荒廢了太久學業,實在讓我提不起精神來摸索.
沒想到今天還是得面對這些書本的挑戰,我想自己應該很難全身而退.
這時,本想說在家中至少有真希來陪著,不會無聊但沒想到,她居然推著我父親出門,我不免擔心問著..
<真希妳要帶我父親去那?>
<喔,我要帶伯父去醫院復健,每兩三天就要去一次,我大概傍晚會回來.>
<阿~~~這麼久.>
回頭望著老師那付嚴厲的眼神,整個家中只留管家一個老人,看來今天我定是孤軍奮戰,嗚~~~~~.
...
我跟瑪麗亞老師兩人在管家帶領下,前去二樓的書房中,隨著管家一走,就此,開始了我的特訓計劃.
<你好,子武少爺,我想廢話就不多說,我們就開始上第一堂課,國文.....>
<是..>
瑪麗亞老師隨後給我了幾本厚厚的參考講義,要我翻開來讀.
<來,翻開講義第15頁,見赤壁賦那章,跟著我讀....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氾舟遊於赤璧之下.>
<壬戊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氾舟遊於赤璧之下.>
<來請注意這段的既望的意思,是表示農曆每月的16日,也就是每月之半.>
<.....>
真的很痛苦,陪著那死魚臉老師唸著一堆我不太去了解的古文,還整整讀了4個小時,我的心中開始有些後悔,沒事幹嘛淌這混水,唉~~~
好不容易撐到中午,我才能偷偷忙裡偷閒,但沒想到老師又補充一句...
<子武少爺,國文今天先教到這裡,下午要教英文,還有過幾天,我要給你考今天教的國文,希望你抽空來唸.>
<阿~~~>我真想昏過去.
讀著約4個小時的書,下午又要面對我最痛恨的英文,內心累到有些說不出話.
我撐著自己的身體,很想收拾起自己疲憊的心情,不得已,我隨手翻了翻書房中的櫃子,想看看有沒有稀奇的玩意來讓我打發時間.
這間書房是用柔合的溫暖褐色地磚鋪成,天花板上四處可見外露的橡木橫樑,書櫃書桌也特別擺設古色古香,雖然整間房間算是密閉式,但絲毫不會悶熱,透過門扉縫下的徐風掠過,還格外清爽.
我隨便翻弄書架上的書本,卻發現隱處有一個杉木做成的小盒,裡面像還放有東西,我知道這樣偷看人家的私密是不對的,但在好奇心的趨使下,還是免不了想要窺探.
那個小盒放置看來有一段時日,有些許灰塵遍佈,我向它吹了幾口氣,並稍稍撥弄一下小盒,小盒並沒有深鎖,我很輕易就將它開啟,裡面放著一本淡黃色的小書本,裡面寫著一堆文字,還有表示時間,看看內容,我直覺上得知,那是我哥所寫的心情日記,一本屬於他的秘密.
我該繼續看下去嘛?
<少爺...該吃午餐了.>
不容我多想,管家就先對我出聲,讓我剛剛那股念頭給暫時打去,便先將書本收好.
在吃完午餐後,經過1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很快地又得要面對新的考驗,那就是我的英文.
英文破不是我的錯,每個人都不喜歡面對,我認識26個英文字母但連在一起卻感覺相當陌生.
我可以很清楚知道老師對我的英文忍受度,並不是那樣好,臉色非常的臭,而她又不敢當面說;我是真的很想學,但沒辦法,我沒有那種天份,而且自己的心思從剛剛就一直放到那本日記身上,這那能叫我用心.
下午的4個小時,過的比上午快,原因無它,我整堂課都在分心,沒辦法放心去唸,老師也只能搖搖頭,我又能說什麼呢?
那本日記本就像有一種無形的魔力,像要告訴我故事的發展,我是個很愛看故事的人,尤其是我哥哥的故事,我很想從他身上探出一點,我所不明白的他.
但是,我真的可以撇下道德心去看嘛?
那天,我私下帶了那本日記,不讓人知道,便偷偷躲到自己的房間中,心中一直反覆思考,自己真的要去偷看嘛?
最後,終於在我決定不計形象,要去翻弄那本日記,有道聲響突然敲響我的房門,讓正在翻弄書本的我嚇了一跳..
~~~一瞬的光榮 承受著不斷的挫折
死亡的短逝 歷經了生命的漫長 ~~
~~~未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