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夜遊讓人懷念，好像是在於熬夜之後的昏睡，也好像是因為當時的夜空、星星和晚風，伴隨著年輕的日子和腳步。

沿途黝黑，手電筒照明剛好是男生表現殷勤的一種方式。行進的隊伍往往是零零落落的，其中會有人大聲吹牛，也會有人喁喁私語，表現的方式儘管不一樣，相同的是，他們都帶來了年輕的氣息。

少女少男的心，浪漫的期盼，勇敢的試探，帶著些許的羞澀，在搞笑的動作中，在輕吟相和的歌聲裡，隱約吐露出彼此內心的訊息。

企管系和友校聯合辦了東北角的夜遊，可能是剛剛大考結束，每個人都想透透氣，報名非常踴躍，總人數超過一百人，所以，為了搭車方便，分成了三個小組，1230寢室和張宜寧她們幾個女生剛好被分配在同一組。不過，江龍和黃明達兩個人都有事，無法參加這次的夜遊。

涼風迎面吹來，帶著鹹味，平穩的海面偶爾推起幾道波浪，湧向岸邊的岩石，碎灑了一片輕柔的浪花。

張宜寧的目光隨著浪花落在水面，遐思遙如天際。

「張宜寧，妳會冷嗎？」葉子豐不知何時來到了張宜寧的身旁，他發現張宜寧的衣服有點單薄。

「還好。」張宜寧不由得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夜裡的海風的確比較清冷。)

「妳穿我的外套好了。」葉子豐已把外套脫下，遞給了張宜寧。

「那你自己呢？」

「我抱著背包就不冷了。」葉子豐把背包往自己的胸口擠了兩下，「諾，就像抱著棉被一樣溫暖。」

「謝謝你，葉子。」張宜寧披上了外套。

「不用客氣，張宜寧，很可惜，江龍和鐵牛不能來，不然就更熱鬧一點。」

「是啊。」

張宜寧的聲音未落，背後已傳來蔡柏榕的大聲嚷嚷，「原來葉子你躲在這裡，你們在偷－－脫隊了，知不知道？」蔡柏榕看了張宜寧一眼，硬是把『偷情』轉口說成『脫隊』。

葉子豐知道蔡柏榕的的嘴裡不會有什麼好話，趕緊先發制人，「菜頭，張宜寧不是請你照顧我們的才女林玉蓉嗎？你怎麼把人家丟著不管？」

「還說呢，」蔡柏榕拍了拍葉子豐的肩膀，「我就是奉林玉蓉的命令，到處在找張宜寧的，早知道有你在保護她，我也不用這麼雞婆了。」

「玉蓉呢？」張宜寧問了，「我們落後很遠嗎？」

「不遠，轉個彎就趕上了，大家剛好停下來休息。葉子，林秋萍正在唱歌，等一下請你去替大家吉他伴奏。」

張宜寧驚呼，「你會彈吉他？」

蔡柏榕搶道，「哈，葉子是我們寢室裡不唸書的才子！」

葉子豐淡淡回答，「會一點，江龍也還不錯。」他回頭問了蔡柏榕，「吉他，是誰的？」

蔡柏榕答，「不認識，友邦一個男生背來的，不過，他彈的沒你好。」

「不認識人家，我怎麼好意思開口借用？更何況，對方也可能不願意隨便借給陌生人。」

「這你放心，讓林秋萍下道聖旨就行了。哈，」蔡柏榕降低了聲音，一臉鬼祟，「對方在把林秋萍，把得很緊。」隨即扭頭面對張宜寧，嘿嘿笑道，「妳穿這件外套看起來蠻帥的，以前沒看見妳穿過啊？」

張宜寧的臉一紅，葉子豐知道蔡柏榕就要出口作弄人，馬上推著他離開，說，「走走走，不是要去彈吉他嗎？」

「我的話還沒說完，張宜寧妳－－」

「你再囉唆，就沒吉他了！」葉子豐狠狠揍了蔡柏榕一拳。

蔡柏榕哎叫一聲，「唷！」嘴裡碎唸著，見色忘友，不夠義氣.......

葉子豐故作沒有聽到，而張宜寧紅著臉轉移了話題，「菜頭，你看到梁鳳儀他們嗎？」

「有啊，她和熊錦峰親熱得很，」蔡柏榕大嘆一口氣，「唉，他們合好都是葉子的功勞，為什麼葉子就不會幫忙我這個自己人呢？」

葉子豐沒有回應，還是一句話也不吭。張宜寧倒是很同意蔡柏榕，回頭看了葉子豐一眼，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葉子豐這個同學－－葉子豐平時默默無言，不太在乎班上的活動，這點和江龍有點相像。但是，為了幫助朋友，葉子豐卻往往比其他同學還要熱心。

這回，為了熊錦峰和梁鳳儀的復合，葉子豐完全改變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本來不太讀書的他，幾乎每天陪著熊錦峰溫習功課，也不知他跟熊錦峰說了什麼，從此以後，熊錦峰不但不再刻意躲避梁鳳儀，反而，他們兩人的感情更進了一步。

張宜寧想到了自己和江龍，低了頭。

「我說錯話了嗎？」蔡柏榕盯著張宜寧，面帶疑問，「張宜寧的臉色好像怪怪的。」

張宜寧趕緊調整了臉上的表情，一時卻不知如何答話。

葉子豐見狀，他雖然不曉得張宜寧的心情，卻不願張宜寧難堪，岔開話題問道，「吉他呢？怎沒看到林秋萍？」

此時，他們三人已經來到了一個小碼頭，視線可見之處，聚集了三五成群的學生，其中不只是他們小組的成員，還有其他學校的學生。大概是英雄所見略同吧，夜遊的觀光點有限，各個學校也就不約而同選擇了同一個歇腳處。

「諾，那不就是！」蔡柏榕指著斜坡上的台階，「林秋萍和何素蘭都在那個地方，看到沒？李文崇和王總也在那兒坐著。」

葉子豐順著蔡柏榕的手勢望過去，李文崇正朝他們這個方向揮著手。

張宜寧立刻向前跑去，林玉蓉迎了過來。

「宜寧，」林玉蓉瞧著張宜寧的身上，啐道，「妳很喜歡搞失蹤喔！嘿，妳這外套打那兒來的？」她明知故問。

張宜寧往背後撇個嘴，沒有說話。

林玉蓉故作不懂，「妳歪嘴，是什麼意思啊？」

張宜寧的臉瞬間發熱，咬個唇，敲了林玉蓉一記小拳頭。

林玉蓉呵呵笑著，很小聲地問道，「宜寧，妳不怕江龍吃醋嗎？」

張宜寧沉默了半晌，而後幽幽吐出，「他如果會吃醋也就好了。」說完，她的神情瞬間黯淡了許多。

林玉蓉趕緊攬了張宜寧，低聲道歉，「對不起，宜寧，算我沒說，我不是故意破壞玩的氣氛的。」

聽了林玉蓉的道歉，張宜寧反倒不好意思，於是用了愉快的聲音說，「我們唱歌去，」說著，抓了林玉蓉的手臂，奔向葉子豐，「葉子，我和林玉蓉要合唱第一首歌，可以嗎？」

葉子豐笑著答，「當然可以！是我的榮幸。」

蔡柏榕打趣問道，「是不是唱『我的心裡只有他，沒有你』啊？」

「不是，我們要唱一首很老的西洋歌曲，」張宜寧眨了眨大眼睛，「江水向東流！你聽過吧？」

蔡柏榕肯定地回答，「當然聽過，好歌，好歌！」其實，他認識不到幾首西洋歌曲。

葉子豐在旁也不說破，只含笑看著張宜寧，張宜寧本人並不知情，蔡柏榕只顧著嚷嚷，也沒有察覺葉子豐的表情，林玉蓉則是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