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不要他們了。』
　　『他們將與我一起，在火光中淬煉出戰神的傳說。』
　　

我告訴過你嗎？羽，那一天，我在你眼裡，看見一種全新的格局。

那一天晚上，我終於看清了真相。
一個堪破死生的悲劇英雄。
一個苟延殘喘的暴虐皇朝。
你的本能讓你在秦始皇身上嗅出相同的氣味。於是你選擇前者。
「彼可取而代之。」當年你說。
而真正的英雄，知道如何操縱命運，而不是被命運操縱。
以及，知道該如何走出更宏大的路。

（項莊一個後翻，在我疏忽的空檔，拗執地竄向劉邦）


　　『至少給我一個機會。』拗執的口吻，讓我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
　　『什麼機會？』
　　『我們來打個賭吧。』


（我身體一低，跨步一掃，逼得項莊只能往上空岔開雙腳）


　　『賭什麼？』
　　『睹三個人的選擇。三局兩勝。』
　　『哪三個人？』
　　『第一，曹無傷的選擇。』
　　『你是說韓生的兒子？那個改了名字派去漢營的間諜？』

　　漢書寫道，那年。
　　韓生曾說服項羽：「關中阻山帶河，四塞之地，肥饒，可都以伯。」
　　羽見秦宮室皆已燒殘，又懷思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
　　韓生：「人謂楚人沐猴而冠，果然。」羽聞之，斬韓生。

　　『哈哈！我賭！他那正義的兒子大概還不知道，老爸真正的死因，是因為他和他的下士們燒殺擄掠、強虜民女，還不知羞恥的為了繼續壓搾關中，向我進言留下，才被我借機殺掉的。我還怕曹無傷正含恨伺機對我復仇呢。』

　　我微笑不語。

（項莊的汗水或者我的汗水，在空氣中旋轉，開綻）

　　事實卻證明，第二天晚上楚營就收到了曹無傷的密函。
　　「沛公欲王關中，使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
　　依舊是盡職得令人咋舌，連一句質問的話語都沒有。
　　我怎麼看不出來？看完密函的你大怒，那怒中的燧人氏隱約帶著悲傷。
　　否則在我再度踏入只有你一人的帳時，你也不會臉上淚痕交錯。
　　那悲傷，關於自己狂妄的自暴自棄，關於無條件信任自己的下屬。
　　羽，可是我依舊是低估了你淚水的價值，男人的淚水，從來就不便宜。

　　第一局，我勝。你輸。

　　這天夜晚，你我又再度一聚。
　　『第二，張良的選擇。』我說。
　　『你是說劉邦那位以俊秀聞名的軍師吧？為什麼是他？』
　　『假如他願意選擇你，你就不會是那個不能使天下幸福的項羽。』
　　『我們怎麼知道他的選擇？』
　　『我去問。』我老實的說出子房曾有恩於我的事實。
　　『去吧。』你頓了一下，又說嘆口氣笑說，『最好連你都別回來。』

（側過項莊的一個直劈，我瞥見張良離帳的背影，那麼從容）

　　史記寫道。
　　項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
　　項伯曰：「毋從俱死也。」
　　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
　　良乃入，具告沛公。
　　……
　　謂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沛公曰：「諾。」
　　於是項伯復夜去。

　　『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我自暴自棄地說。
　　『哈哈哈！所以這一局算我贏了？』
　　『結果子房還是選擇了劉邦那傢伙。』我忿忿不平。
　　『目前一勝一負，最後一戰，』你掩不住的好奇，『是誰的選擇？』
　　『第三，我的選擇。你贏了。』
　　賭氣地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離開，沒有回頭。
　　『唉，不早說，這樣我不是穩贏嗎？』
　　我幾乎可以看見，你一邊苦笑一邊目送我離去的酸澀。


是的，我親愛的羽，我驕縱任性的西楚霸王，看著你從小鬼到長成現在的瀟灑倜儻，叔父我哪一次，哪一次拒絕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