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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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 >
< 第 3 集 >
  輸入集數 3/18
6/30/2010 8:29:32 PM
《天使書Ⅱ紫晶淚》2010 伊網獨家完整版
附註:Book III:2 天堂的淚水
 

《天使書Ⅱ紫晶淚》
The Revelation of Angels -
Vol.2 IF THE AMETHYST COULD SHED TEARS
by 羽蕭 Zephon W.


章節參之二•【天堂的淚水】
Book III : 2 – Tears in Heaven



我的名字是……艾米。

職務是不休不眠,守護伊甸園以及生命與知識之樹。

雖說我是擁有「守護者」之名的第二階高階天使,卻沒有實際的力量──翅膀,是一名天使的能力,縱然我有著智天使的階層光,也承襲了「樂園天使」的職稱,但是,我卻沒有翅膀──自從有記憶以來,我就只是每天坐在生命與知識之樹下面,數著它的果實,看著它七彩的葉片輕旋,偶爾哼唱著歌:

我的生活,就是如此簡單。

伊甸園算是個天使禁區,除了負責守護這裡的智天使外,很少其它的天使出入,我也很少離開──或者該說,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園菀裡總是幽幽靜靜地,永遠有著和煦的日照和清芳的微風。有時我會數著腳步,赤足慢慢繞著園苑散步,走累了,就坐在暖暖的泥地上,撿著小果實來吃,愛做甚麼就做甚麼,從來不受任何的拘束。伊甸園的園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繞著它走一圈大概要花上一整個白晝的時間,但有時走上一整天,也不會看到其它的智天使,感覺好像「樂園天使」是個數量很少的天使群,來來去去,總是那幾張面孔。

雖然我是個沒有實質能力的樂園天使,但是其餘的同伴們對待我並沒有任何差異,我所認識的智天使中,其中一個對我特別得好,也只有他,總是照顧著我,甚至會空下一整天的時間,只為了陪我聊天。

他,是這樂園的王子,伊甸園之君:伊蘇瑞爾(Ithuriel)。

據說,他從拉斐爾大人種下生命與知識之樹的那天就守護在旁了,所以他的年齡就一如創世的故事般古老,甚至連那古老邪惡的「古蛇」都敵不過他,連交手都沒有,就在他的氣勢之下被趕出了伊甸園。我最喜歡聽他說那個故事了,就算聽了好幾十遍都不會膩,不過再怎麼想像,我也很難將那位所向匹敵的強大天使,和這位溫柔體貼的伊蘇瑞爾大人相連。



「艾米!」



這天,當我又坐在生命之樹下哼著歌的同時,伊蘇瑞爾大人又出現了。

他收起翅膀,坐落在我雙膝之前,笑吟吟地望著我,指著我手裡的東西,好奇地問:「妳在做甚麼呀?」

「嗯,這個?」我將手裡用生命之樹上的七旋草和花編織的花冠拿起來給他看,學著他的微笑,輕聲地回答:「隨手找些手工弄弄罷了。」

他端詳著那未完成的花冠,然後稱讚我:「真好看,不愧是艾米!不知道這個是編給誰的呢?」

我不禁一愣,老實說我手邊在弄著弄著,卻真的沒想過要給誰。我瞧著他,然後說:「伊蘇瑞爾大人,您喜歡的話,那就送給您好了。」

「我當真有此等榮幸?」

「當然,您等我一下喔……」

快快將花冠最後的部份編好、紮牢,然後我站起來,傾身幫伊蘇瑞爾大人戴上。

「謝謝妳,艾米。」他順勢抓過我的手,自然而然地在我手背上落下一吻,柔柔地說:「我會一直戴著它,如同我會一直守護著妳與伊甸園一般。」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如此承諾,也不知道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只是溫柔的表現,但說不上來為什麼,每一次聽他講這話時,我總是有點……不太自在。我很快地抽回手,避開他的視線,假裝尋找著掉落在地上的果實,然而一會過後,我卻發現他還沒走,那灼熱的注視,仍然停留在我的身上。這下我也只好再次回過頭來面對他,緩慢地問:「您今天來有甚麼特別的事嗎?」

「我是這樂園的王子,需要有事才能來嗎?」他哈哈一笑,然後又指著我,輕輕勾起我的下巴,讓我和他四目相對,「我是來看妳的,我的小艾米。」

「看我?」

「是呀!我是來看看怎麼樣才能讓艾米高興,我比較喜歡會笑的艾米喔!」

笑容……對了,自從我第一次遇見伊蘇瑞爾大人的時候,他就說我是天堂唯一一個不愛笑的天使。笑,是因為歡喜、因為快樂……但是,我雖然身為天使,但是在心中從來都找不到歡喜或是快樂的理由,彷彿從來都沒擁有過這種情感……所以,我不會笑。縱然我很努力裝著歡笑該有的樣子,但也總是淺淺地、短暫地──伊蘇瑞爾大人那種充滿熱力的笑容,我學不會……

「艾米想不想出去看看外面世界呀?」

他突然問我,我則驚訝地回望著他,直眨著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您的意思是……去外面?」

「去人間,那裡有海,海上的日落很漂亮喔!妳一定會喜歡!」

「海……我不知道那是甚麼……」

「所以我想帶妳去看看呀,想不想?要不要?」

聽到他這樣說,我實在心動:不光是海,而是人類的世界。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對於人間究竟是甚麼樣子,我並不清楚,但是我的心卻總是朝人間悸動著,好像有一部份的我屬於那裡一般,所以聽到伊蘇瑞爾大人的提議,我由不得心動。

「可是……我的職責……」

「沒關係,我們不在,還有其它的智天使嘛!」

伊蘇瑞爾大人等著我的回答,而我仍在猶豫不決,彷彿有點按捺不住性子,伊蘇瑞爾大人一伸手就將我拉了過去,同時展開翅膀,帶我飛離伊甸園的草地,「抱緊我喔!」

「我們要……這樣子飛下去?」從沒離開過伊甸園園苑,看著越漸遠離的地面,我有點不安地問,伊蘇瑞爾大人則笑著回答:

「這個嘛,是因為妳沒有……嗯……」

「翅膀──我沒有翅膀。」

我大方地接了下去。我知道伊蘇瑞爾大人是不希望我難過,才故意不提那兩個字,可是在天堂過了這些時日,我早就能夠接受這個事實。

「是。所以我們只能用最慢的方法,從第九天層的空間門過去。」

「空間門?」我對這個名稱好像有點熟悉,又想不起來是甚麼。

「那是由冰光塔的靈能所展開的一個通往凡間的空間隧道,多半是用來接引人類的靈魂來到天界,所以也被人類稱作『天堂的階梯』。但是除了大天使、平天使等下層天使外,其實我們並不常使用。」

「為什麼呢?就算是中階、高階的天使,不是也時常下凡?」

「其實不能說是『真的』下凡,而是我們高階天使的靈能波動比較穩定,所以可以往人間投射出一個持續性的思想訊號,就像是分身一樣。如果真的需要我們親自下凡,也只要將自身的能量波動,藉由翅膀的增幅,和冰光塔與空間門的高曲頻率重疊,就可以瞬間穿越空間門,抵達人間任何地點。」

轉眼之間,我們已經飛降不少天層,終於來到第九天。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第九天完全不像其它的天層般多半由無色的純然光所塑,而是擁有著藍天、綠地以及其它一些我不認得的顏色和東西,感覺上,反倒和伊甸園有點相似。

「我們這裡也有海,不過和人間的海差很多。」伊蘇瑞爾大人指著腳下那一大片閃爍著零碎金光、深藍色像水的東西,我的視線慢慢朝遠遠的地平線望去,發現那東西竟和天一樣廣闊、一樣無盡。我們從水面上飛過,一邊飛著,伊蘇瑞爾大人又繼續解:「除了伊甸園以外,天堂永無黑夜,所以沒有太陽或月亮,因而也沒有日出或月落──那是獨屬於人間的美景。」

「為什麼伊甸園不一樣?」

「噢!因為伊甸園是絕對光專為人類所創造的世界,將宇宙間最美的東西都放了進去……但是當亞當和夏娃被驅逐出伊甸園後,絕對光便將伊甸園從那個世界收回,成為人類永遠只能遙望的應屬之地。第二世界呢──也就是現今的人界──則是仿照第一世界原本的樣子所創造的,所以才會和伊甸園有相似之處。」

「嗯……我知道那個故事。」我稍稍點頭,撥開黏在我臉上的髮絲。

伊蘇瑞爾大人摸摸我的頭,笑:「妳知道的只是我們承傳下凡、舊約聖經中前小半段的故事,其中還有很多東西妳還不知道呢!不過,我改天再說給妳聽吧……來,空間門就在那邊!」

我循著伊蘇瑞爾大人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那裡果然有一座飄在空中的小島,上面除了有綠草之外,更有著許多像光磚,卻不會發光的東西──伊蘇瑞爾說那個叫石墩,是用石頭做的,而「石頭」則是人間主要的構成質料之一……那些「石墩」有些立著、有些倒著,從上面看下去,像是以同一點為圓心,圍成了好幾個大小不一的圈。

在那圓心之中,是一小片空地,上面單單飄著一顆光球,看起來不過手掌大,卻持續發出強大的能量波動,我想,那個就是我們的目的地、那個的「天堂的階梯」。果然,我猜得沒錯,我們降落在圓心,落腳就在那光球旁邊,然後伊蘇瑞爾大人朝我一眨眼,「準備好了嗎?抓緊了喔!」

我點點頭,被他橫抱在懷的我,雙手更是抱緊伊蘇瑞爾大人的脖子,心裡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只見伊蘇瑞爾朝那顆光球伸出手,單手將它握在掌心之中,頓時,四射的白光分解了萬物──眼前的世界碎散成無數零星,一顆顆從我們身邊劃過,感覺上,就像是在星海中飛翔,讓我不禁興奮地叫了起來。

伊蘇瑞爾大人帶著我繼續飛馳著,一小段時間後,每一顆劃過我身邊的星星又開始脹大,一顆和一顆快速地相織相連,頓時,被分化的世界又被拼湊起,我再次被白光包圍,但那光芒刺眼得幾乎讓我睜不開眼……當我眼睛終於習慣那光度時,我幾乎不能相信我所看見的東西!

出現我面前的,是一上一下兩片天空!上面的天空我很熟悉,就一如伊甸園所有的,但此時,落日斜陽卻將天空及浮雲映照得通紅,豔麗得動人,而下面的天空和天堂所見到的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它有著不斷流動的水紋,一層彷彿鋪蓋在另一層上,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層,一如伊蘇瑞爾大人所形容般,是一波一波地浮動著!當橘紅色的陽光灑在上面,就好像變成了數不盡的碎片,恰如星野般不停閃爍,好不美麗!

「下面的那個天空好漂亮!」

「小笨蛋,那就是海。」

「那個就是海嗎?我喜歡……我喜歡海!」我驚訝地捂著嘴,卻藏不住嘴邊的笑意。我不可至信地讚賞,感覺到有種前所未有的感動在我眼眶裡醞釀。我找不到,也說不出任何的來由,我想,我純粹是被眼前這片光景所感動了!由這片大自然的美景中,我窺伺到一眼造物主的偉大,相對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而那超越萬物的存在,是多麼崇高而可敬的!

「妳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彷彿早就習慣眼前的美景,伊蘇瑞爾大人的雙眼,只是一直盯著我看。他此時的眼神我很熟悉,但是除了一如以往的溫暖之外,還有另一種……我不會形容的感覺……就像他先前的承諾一樣,雖然說不出原因,卻讓我感到很不自在。普通這種時候我會故意回避他的視線,但是此刻的我卻顧不了那麼多:因為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美了!

「這叫夕陽或落日,妳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常常來。人界每一天都有一次喔!」他伸手揉著我的頭髮,在我耳邊輕輕地講。

「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每天都來?」

伊蘇瑞爾大人沒有馬上答我的話,看起來有點猶豫,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絕我。他只能輕搔著頭,尷尬地笑著回答:「每天應該是沒辦法……但是我答應妳一有空就帶妳來,好嗎?」

「嗯!您答應的呦!」

我深深地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住了,看著太陽慢慢地沉入海中,天色由橘變紫,這每一分、每一秒的綺景我都貪婪、不願錯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這個時候,我心深處突然有個很強烈的衝動要我回頭,像是某人在我身後呼喚我的名字一般,但當我終究忍不住回首之際,身子卻猛地一震,彷彿連同時間在內的萬物,都在這瞬間凝結。

察覺我的異狀,伊蘇瑞爾大人也回過頭朝我看的方向望去,卻輕皺起眉,問我:「艾米,怎麼了嗎?」

我反應似地想搖頭,卻發現身子動不了。我想開口,但喉嚨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音,說不出話。我看見了甚麼?我不知道──事實上應該說我甚麼都沒有看到,但眼前卻很清晰地閃過一個很模糊的身影、一張分辨不出的臉孔。不懂為什麼,我明明甚麼都沒看到,但光是那一眼,就讓我忍不住心口發酸,淚水,就像斷線的珍珠,一滴接著一滴、一顆接著一顆,從眼裡滾了出來……

淚水,不應該是感動而喜悅的嗎?就如同天父的光芒,是那樣得溫暖柔和,讓沒有眼淚的天使都流下歡喜的淚……那,我現在的眼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我壞掉了嗎?

就在我流淚的同時,莫名的情感大肆衝擊著我的靈魂,頓時,我的意識停擺了。接下來,我完全記不得發生甚麼事……或者,經過多少時間。

我這一閉眼、一睜眼之間,彷彿永恆已經過去。

當我終於回神,我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伊甸園,正躺在那由生命與知識之樹那茂密葉片所鋪成的軟床中。我仰對著星空,一如以往般,但當我想坐起身,心口又不禁激起一陣辛酸──胸口中,好像有個東西一動一息在跳動著,然而每一個跳動都是酸苦、每一個起伏都是刺痛!

我輕輕躍下生命與知識之樹,胸口的起伏更是急促,我捧著胸,不斷地感覺到那個聲音在叫喚著我,而心口裡的跳動,則像是在回應那每一聲呼喚……我整個人不停地發顫,像是灼燒般的苦痛讓我整個人不住縮成一團,雙手緊抱著自己的膝蓋,心,好像被挖走一大塊,靈魂中只剩下冰冷和空洞……我難過地拼命想找東西填堵,但那股彷彿會溢流的冰冷卻怎麼堵都堵不住、心底的空洞也怎麼填都填不滿!

那種感覺越發強烈,大到好像把我整個人都要吞噬了一樣!

再也忍受不住這樣的難過,我不禁用盡全力大聲哭吼,而在這剎那,我的身體好像爆裂了開,而我的靈魂,則進入了一種奇特的恍惚狀態……

一種半睡半醒、夢裡夢外的迷濛。

我睜眼,夢中的我,眼前盡是一片望不盡的深霧,空氣沉重得要我伸手才能撥開,而我的腳步則吃力地一步一步往前踏、雙手一直一直往前探,逐尋那一直在夢境深處呼喚我的聲音……

我閉眼,夢外的我,耳中則彷彿能聽到冰光塔與空間門所發出的頻率,我不自覺,卻意外熟悉地將自己的靈能波動與其搭上線,一如伊蘇瑞爾所言。

我睜眼、閉眼、轉眼──撥開了最後一片厚霧,他終於出現在我面前。



「是你在呼喚我嗎?從死亡到初生,從天堂到地獄的千年?」



沒有開口,我的靈魂卻傳出聲音。

「是你嗎?你是誰呢?」

望著眼前的人,我迷惑地看著他陌生的臉,卻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觸摸,但是他整個人好似藏在一具透明的冰棺裡,我觸碰不到他肌膚的溫暖,只有玻璃的冷冰。他動也不動地沉睡著,但是我知道他靈魂裡一定有個地方是清醒的,而在那個清醒的靈魂深處,他在大聲呼喚著我──

他聽得到我的聲音,我知道!

「我知道我願意為你扛上逆天之名,我知道我願意為你與世界為敵,可是,請你告訴我你是誰,而我又是誰,好嗎?」我開口問,那個聲音好像是我,又彷彿不是;感覺平淡的語氣中,竟藏著濃濃的愁思。

或許是聽到我無止盡的思念、感覺到我的貼近,他身體依然沉睡,靈魂卻終於擺脫身體的枷鎖,透身而出……他痴痴地望著我,緩緩地伸出右手,悄然無聲地,縱然隔著那片冰壁,我們的十指卻如蜻蜓點水般相抵、相碰──沒料到那樣輕輕的觸碰,卻引來一股情緒激流,貫徹了我全身……

彷彿遭受雷擊般,無可比擬的苦痛在一秒間來去,繼而又重覆!

承受不住那樣的震憾、那樣激揚的情感,我的雙眼灑出了淚,一如他的!

這時世界彷彿突地轉了個身,他不再是平躺著、而我不再是平伏著:我們站著,面對面。兩人雙雙的淚水橫灑,滴落在彼此的掌心間,像落在湖面的水鏡上,引起一波波的漣漪。我伸手想擁抱他,卻無力穿透那一如永恆的屏障,縱然如此,我仍想就這樣永遠留在他身邊,只是,我卻知道自己的靈能已達極限………

「我要走了,無奈用盡我所有的能力,也只能暫留於你的夢境片刻……」

我說,感覺得到自己身體在慢慢淡化,而我和他緊緊相抵的五指也慢慢化為虛空……我望住他,縱然身體消散,但眼神仍捨不得離開,終究,只能用我還所能呼出的最後一口氣,問:

「我是艾米──你呢?」

沒有等到他的回答,迎接我的,是伊甸園的星野。

虛脫的我,垂首攤坐在生命之樹下。剛剛的一切,就像場夢,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幻想,因為,從他所觸碰到的指尖開始,我的天軀就像是龜裂的老石牆、油漆層層地剝落,而從中,冒出了茂密的羽絲!

那是……我的翅膀!

我知道我應該要是高興的,因為我終於擁有了夢寐以求的翅膀,然而此時,我想笑卻笑不出來。摸著心口,那原本應該要有著喜悅的地方,只有無盡的心酸逆流。我想嘔、想吐、想哭,但是沒有力氣喊出聲,只能,讓血淚無聲地洩流……

所以從黑夜,我流淚到天明,又從天明,流淚到黑夜。

然後,伊蘇瑞爾找到了披著厚重羽絲,卻滿身斑駁著血淚的我。



他神情是驚懼多於訝異。

如今擁有翅膀的我,得到的不只是能力,而是更深層的感受力。直到此時,我才漸漸了解他以往望著我的眼神中,那我說不出的東西是甚麼……

伊蘇瑞爾望著我,一如我望著昨夜的他,亦如他對我的回望──

那叫,愛。

隨著我翅膀的衍化,我像是打開了一道知識的門,一切的問題與答案,且如洪流般毫不客氣地衝擊、爭先恐後地湧入我的腦海,但也因此,頓時了解許多事情的我,也發現還有更多我所不了解的事情,例如,我的過去──我成為「艾米」之前的過去──這個答案,還藏在腦海的這個世界裡。它們就像是一扇扇數不完的門,等著我去一一開啟……

「艾米……妳……」伊蘇瑞爾開口喚我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甚麼。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更不知該是伸出得好,還是放下得好。

「我是個非翼……非天所願、非天所屬的天使,一如曾經的席凡,是吧?」我對著伊蘇瑞爾冷笑,有種冰也似的氣燄在胸口裡醞釀著,「為什麼對於席凡,你絕口不提?」

「艾米,我承諾會守護妳──」

「──我不要你的守護,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瞞我!」

「不管妳現在自以為知道的席凡是甚麼樣,那都不是真的!」

「你說謊!」

「天使不能說謊。我不告訴妳,是為了保護妳──」

「──夠了。」

「艾米!」

「我說夠了……可以請你讓我靜一靜嗎?」

「我真的是為了妳好……我不能讓妳為了他而墮落。」

「噢,高貴的王子呀!您和我都知道,您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如此──」

我別過頭,卻斜眼瞪著他,唇角勾起一種很嘲諷的彎笑,我輕聲道。

他愣住了。

而從他所回望我的眼神中,我知道他看得出:我是真的知道了。

他的所作所為,除了他所言的大義外,是他的私慾──想把我留在這裡,要我永遠不知道席凡的存在,永遠留在他的身邊!雖然,我仍無法了解為什麼,但是前夜觸碰到席凡時,那股濃烈的情感超出一切我所能承受的範圍,一如宇宙般浩瀚、無窮無盡至是超越了前世今生……在我甚麼都還不能確切理解的現今,我只知道一件事:

我是為了愛他而生、為了尋找他而存在──

──然而愛情、私慾,可是天使的大罪。

「請你離開,在我告訴加百列之前。」我平靜地說。

「妳是想裁定自己的罪嗎?」他沉吟了半餉,這才開口。

天使的愛,是無差別的兼愛:愛世人、愛世界、愛絕對光,不容許任何的單一。要不是我知道不可能,不然我一定會說他的語句中,藏著一種威脅的調子──要是我將這事上呈給加百列,我也將揹上同樣的罪名,被丟入永恆的天使之獄──他的意思是,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

只是,他太天真了。

因為,我並不怕翻船。

「我是為了愛他而生、為了愛他而存在。為他,我願意墮天、願意與世界為敵,這是我的選擇、也是我的宿命!但是你不同……就算是為我,你也不會願意被印烙下這樣的罪名,對嗎?」

無言以對的伊蘇瑞爾沒有回答,只有低嘆,然後默默轉身離開。

望著他踏著薄雲而遠去的身形,我突然傻笑了起來。

我傻傻地笑著,笑笑地唱起歌,唱得不住哽咽──

哽咽著我的淚、我的恨、我的悲……



我的愛。





你若有一個夢 請輕輕告訴我

失去你的伊甸 不是我的樂園
曾經守護這裡的天使 你今天去了哪裡
當我只剩淚水灌溉你留下的生命之樹
它的果實會不會變酸 絕對光會不會責怪

親愛的伊蘇瑞爾 能不能請你離開
不要你像守護這樂園般 誓命守護我
我不是伊甸 無法讓你繼承我對他的愛戀
請離開 在我告訴加百列之前

沒有你的世界 不是我的伊甸
若你曾有夢 請告訴我將它埋在哪邊
我的翅膀已不再純潔 它斑駁著血淚
就讓我歌舞著火燄 就讓我懷望著信念
我的愛 我的時間和永遠

如果我有一個夢 我會將它埋在生命之樹下面
你是否也有這樣的一個夢 那 請輕輕告訴我
它是否在這 我沉睡的你的伊甸

──再見伊甸園(羽蕭)





我唱這歌,一遍又一遍,直到每個抑揚頓挫都變成我的呼吸、直到每個字句都變成我的心跳……

我唱這歌,一遍又一遍,直到永恆與永遠──在我的歌聲中,時間漸漸失去了意義,我也慢慢地將自己緊緊封閉,在這只有我一個人的黑暗世界裡。



我不停地唱這歌,一遍、又一遍……



※            ※             ※



不知道多久之後,我所期盼的那天,終於到來……

我的歌聲和祈禱終於有了回應──空氣之中,不知道怎麼突然裂出一條看似隙縫的光,希望的曙輝爛漫著,而我聽見,他靈魂的鼓動,如似唱我的歌!

在和諧的歌聲中,我感動得流淚。我抬頭、我張口,音節自然地跳入我喉嚨,與他的聲音同步成為合聲,那道光也隨著我們情緒的高亢,變得越來越刺眼、也越來越清晰──就在我的眼前,那股強烈的思想與信念,硬是從這個時空中,撕開一條裂縫!

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時空洞!

從中,我彷彿見著他朝我伸出雙手……

喜極而泣的我,慢慢挪動著身子,我的手則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不再聽受我的控制,只是極度渴望地朝他的方向抓去!

我倆的十指慢慢貼近,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

就在指頭幾乎能相觸的同時,卻突然有一股力量從身後把我給拉住!

「不!」我驚恐地高聲尖叫,回身望去,只見到伊蘇瑞爾不知道何時來到,正緊扣著我的腰,阻攔著我於席凡的苦苦追尋……而在他的壓制力場下,竟然連我張開所有的羽絲,也使不上一分力!

無法掙扎而內心焦急的我,此時能做的,就只是不住地流淚。

我淚水朦朧地望著伊蘇瑞爾,然而,卻不知道他在我的眼裡看到了甚麼,使得他的身子猛然一震,臉上露出訝異的神色──剎時,他猶豫了。

「伊蘇瑞爾大人,讓我走吧!」我苦苦地低聲哀求,「你要的,難道只是一具沒有心的軀殼麼?」

他的神情從猶豫,變成了為難,又從為難變成了心酸……

最後,他一咬牙,神情痛苦萬分地撇開頭、收起翅膀,撤除了壓制力場。

而他緊摟著我腰肢的手臂,也隨著一陣不忍的顫抖,漸漸地鬆開。

「謝謝你……」

我朝他由衷地一笑,然後轉過頭,義無反顧朝那洞口撲去──

原本所屬的世界和自己片片剝離,繼而取之的,是一個陌生的新世界。

我懷著無限的欣喜,迎向一個嶄新的未來──



──卻不知道擁我入懷的,是一個命運所設的局,那彼此既定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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