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蝶

在那早已經被遺忘的過去，一個數不清多久以前的從前…

看著自己另一半的身軀就這樣墜落，他卻連伸手搶救都來不及。

意識、精神、靈魂以及身軀都只剩下一半的他獨自看著原本該是仙樂飄飄極樂世界的天界。可如今映在他瞳眸內的天界宛如地獄，不，是比地獄還恐怖可怕。

神的隕落是如何？

今時之前未曾有神有過這種想法，因為這是荒誕不經、絕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就在今時此刻他的雙眸見證了諸位大神的隕落與魂飛魄散。

天界因一位位隕落的神連帶著受到了極大的震盪與摧毀，天界搖晃動盪不止造成濃霧煙硝以及崩塌下陷，怨恨、憎惡的氣息利用此際乘機飄盪竄出，來不及被阻止摧毀的邪惡直接縱身飛竄前往人界與地界。

此刻有神大喝：「天界一毀人間與地界必定跟著消失！」

「毀了這片天地我亦可再創，還會差這一個嗎？」另一道聲音隨即無情回應。

「逍遙，今日若集我眾神之力仍無法阻止你毀天滅帝的決心，那，就同歸於盡吧！」

「哼！就憑你們？」另一道嗓音加入戰局，那聲音的主人身影忽聚忽散沒有一固定，旦見那團散亂的身影周圍卻無神敢靠近。

「逍遙，你神不定心不寧是控制不了天界向天地借力得到的鬼斧神工，況且鬼斧神工有其意志存在，當你決意毀天滅帝後總有一時你也會自食惡果，你的神體也將毀在鬼斧神工上頭，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快束手就擒吧！」

「逍遙，你已被惡源控制卻遲遲不肯明說，現在竟又和惡源聯手欲讓天地盡滅、人間盡毀，予你而言有何意義？」

「逍遙，你很清楚天界並不會如此被毀的！」

「逍遙…」

他的眼始終跟著那憑己一神對抗天界的眾神的逍遙大神，他的身後是天界害怕又極欲毀之的惡源。這一場戰爭說穿了是圍剿，是天界眾神想毀掉惡源的一場戰爭。

但他其實可以置身事外，他也是神卻是名不見經傳最小的那一種，照理說他可以躲在那些大神之後，例如那位正站在某大神斜後方的白衣少年，名字好似叫『少主』吧，他便隱藏的很好安安穩穩落在最後防線那看著戰局。

可如今他加入了戰局，不是幫諸位大神而是幫助逍遙大神，他辦不到力挽狂瀾亦無法自保，所以他輸了，被毀了一半的元神更成了天界的叛徒。

那一場大戰中並沒有分出勝負，他不明白只需再支撐一下天界眾神便會全被逍遙大神盡毀，而其魂魄亦將隨即將被惡源給吞噬，但為何逍遙大神會突然帶著惡源離開這幾近全毀的天界，並且進入了和惡源一同創造的異界。

也因如此天界斷然宣稱是祂們贏了，但在他眼中其實是輸了…從開始到結束他的眼始終將這場戰役看的清楚分明，逍遙大神獨抗天界眾神，祂手握鬼斧神工的武器，舉手投足間衣袂翻飛看上去英姿颯颯，而眾神只能狼狽抵抗更得防範若不甚太過靠近惡源亦可能被惡源吸收。

天界諸位大神三千六百多位如今獨剩下十二位，雖有數不清的小神與小仙但逍遙大神和惡源仍舊毫髮無傷地離開了天界。

天帝，逍遙大神亟欲先誅的首位，如今祂仰首望著九重天上，看向那重重天外的佛與菩薩，雙眸竟顯得如此深沈不安，更是久久無法言語。是否天帝自知自己愧對九重天所賦予的使命亦或者是九重天拒絕天帝施予幫助的請求…

他無法得知亦不願得知，階下囚如他，是否該巍巍顫顫低聲下氣求饒或以死以謝天地？

不，他至今仍沒有錯，他所追隨的逍遙大神亦沒有錯！

「落得此下場你有何話要說？」僅存的十二位大神的其中一位指著如今只剩下一半元神的他問著。

他想起逍遙望大神也曾望著九重天外這麼問過：『神不正，何謂惡？』

有沒有得到答案他不清楚，只知道當時的逍遙大神沈重地閉上雙眸暗自許下了毀天滅帝的決心。

『跟著我，你必定會落敗。』當他挺身為逍遙大神而戰時，逍遙大神曾這樣對他說過。

他知道，因為他是自不量力。

但他更記得逍遙大神曾說過：『神不正，何謂惡？』所以，他上了戰場，跟著逍遙大神一起毀天界滅天帝…

縱然他只剩一半的元神，縱使天帝不曾明說，但他就是知道，天界受到了重創他日只要逍遙大神捲土重來定能一舉滅了這天與帝，但，到那時候他也已經不存在亦看不見如此情況了。

「落得此下場你有何話要說？」十二位大神中的其中一位等不到他的回答便再問了一次。

「他元神消失了泰半何不讓他先去尋回他那落入人間的另一半？」

他抬眸瞪向另一位大神，讓他墮入人間？何不乾脆一點讓他魂飛魄散算了？

說話的大神亦瞪著他，那瞳眸內沒有半絲的惋惜與憐憫，有的只是殘酷無情的狠戾。

這便是大神嗎？他在心底如此問著自己，而可悲的是他也曾是其中的一位…

逍遙大神吶，你是如何跳出天界所給的束縛？是惡源告訴你讓你明瞭的嗎？而他是否仍舊深陷在天界的束縛中，妄想著神用悲天憫人的心對待人亦如此對待著神？

過去他總猜想，惡源突兀且讓大神們措手不及的出現在人間，這其中定是天界在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才會如此，但沒有神願意如此認為而去查證，直到逍遙大神獨自力抗惡源，雖說，最終惡源亦被逍遙大神收縛在身邊看守，但這樣的錯誤仍舊持續累積著。

大神們全認定逍遙大神已被惡源入侵至今才會跟著惡源一道墮落意欲毀滅天地。

可他想說，他一直很想大聲地說：「大神們啊，惡源是你們創造出來的。惡源只是替你們實現了你們心中那最真真切切的想法－毀滅天地啊。」

當他被推進輪迴墮入人間那一刻，他彷彿見到了自己以前那滿身的歹念與邪惡正凌霄破空地從四面八方向他湧來，他躲不開也不想躲，因為這些全是屬於他的一部分，都是他自己！

成為了神，那些曾被他丟棄過的並不因此而放棄他，而是仍舊在天地間遊走尋找著他，當他被剝奪了所謂神的稱謂亦被取走了專屬於神的保護後，直到他失去神格落入人間這一刻他們亦不捨千萬里遠地想與他會合再度成為一體。

這一瞬間，他非常想要一個完整的自己，如同逍遙大神那樣，靜靜地接受了自己的罪孽並且跟著自己最真切的念頭行走、執行。

來吧，曾屬於他的一部分，全都來和他會和吧，再度共同孕育一個真正的他。那遺失的另一半啊，請靜靜地等著他去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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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陽光透過紗窗在地上灑上金沙般的光亮，微風徐徐吹送著些許涼意輕挑又恣意的拂上他的面容，想繼續昏睡卻在最後仍是逼著自己勉強眨了眨眼。

室內一片的雪白，床旁還有些許的暖意，他翻個身整個人撲到身旁空位上，輕輕聞著上頭的清新氣味。

「散，你該起床了。」有人扯著他身下的被子。

「讓我再睡一下…」

「你會失約的。」淡淡提醒。

「失約？」他睜開眸暗自問著自己，今日他有哪個約要赴。

「你忘了嗎？」

「我是忘了。」他真的想不起來。

「我記得就是你記得，所以，你該起床了。」

我記得就是你記得…他知道，她是他的另一半，人間稱為妻子、情人之類的，對他來說她真真切切是他的另一半，她便是從天上落下不是被他拋棄而是來不及救回的另一半，亦是天界眾神當初推他下凡間尋找的那一半。

他找到了，但她卻回不了他的身體。

「小散…」他埋首枕被間低語：「妳真的不能回到我的身體裡嗎？」雖說當初的確是眾神推他下凡間尋找失去的那一半，但他自己也頗為甘願接受，只是為何找到後小散一直無法回到他的身體裡？

「大清早的你該醒醒了！」這人怎麼滿腦子都是…

「不，我所謂的回到我的身體並不是說結合的事情，而是…」對，他這個另一半全然沒有他身上以前的記憶，一點也沒有。她就像是一個嶄新的個體，沒有過去的包袱與對未來的牽掛，當初尋到時他一度以為自己找錯了。

「唉，小散，妳拉我起來。」伸出一隻手等人拉。好吧，賴床也該賴夠了他就起床吧。

「你啊，每次喊你起床都得這麼費勁兒嗎？」小散雖是咕咕噥噥的抱怨，但仍是用力將他從床上拉起。

「我懶…」他真的是很懶，但也不能怪他，天生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妳說我和人有約，是和誰？」

「不就是那個老是看不清楚臉的人嘛。」除了她還能有誰？小散想了想隨手遞出床邊的睡袍給散問著：「你不覺得那裡怪怪的嗎？」

「哪裡怪？」一邊悠哉悠哉套好睡袍後，散繼續坐在床上瞇眼不動，但嘴巴仍是意思意思問一下。

「那女人…雖然說我記憶力不好，可是她的臉我老是記不起來…」小散近似喃喃自語的說著。

散睜開眸調侃：「小散，妳的記憶力哪不好？我的事情妳記得一清二楚，沒一樣可以讓我賴。」不論他想如何打混摸魚、企圖耍賴都沒有用。

「我也不想這樣，老是忘掉自己的事情卻只記得你的事情，唉…」小散抓抓頭髮看似很煩惱。

伸出手拍拍她的腦袋瓜安慰著：「沒關係啦，反正我不是很介意妳對我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

是啊，他的另一半對於他的事情總是記得很清楚，但相對的她自己的事情總是忘的很快，甚至是從沒擱進心底過。有人說這是因為『愛』的關係，因為愛所以小散只注意他並不在意她自己，所以才會如此。

但要他來說，小散是因為他是主體所以才會只注意這個主體的事情，就像是明明他的約會沒有告訴過小散也並不是當著小散的面跟人約的，但小散就是有辦法知道，也總能夠準時提醒自己赴約。

這是『心電感應』吧，小散曾這麼對他和她自己解釋過。

也許，小散是真的對以前的事情沒了印象，那麼小散到底是他的哪一部份分離出來的呢？

「小散…我總是需要經過輪迴才能找到妳嗎？」他懶洋洋地想從床上爬到床下，像一條懶蟲一樣，努力爬、使勁爬、用力爬，彷彿從床上爬到床下他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似的，但那距離卻只不過是短短的幾十公分…

啪！

他的屁股，結結實實挨了老婆大人一掌，說不痛其實也是會痛，只是每天都要來上這一次，他早已習慣，連呻吟呼痛都直接省略。

「早餐都涼了你還在賴床，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會賴床的人。我真佩服以前你上學時你媽是怎麼把你挖起來的。」

「她沒挖過我，她只是讓我吃完晚餐、洗過澡後直接踹我去學校…」

說真的，想想那時候他老媽還真狠，不過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畢竟人跟神是不能比的，雖說神也沒了神樣，但他就是可以很無所謂因為他的另一半找到了，不用孤單過日子。只是有一點不太好，他的另一半陷入輪迴的泥沼裡，每當他望著另一半隨著年華老去而再次轉生時，他都給馬上跟著追上去並且自願跳進輪迴裡。

直到現在，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他陷進了輪迴還是他只是跟著自己的另一半在輪迴…

「小散…雖然我們的名字都有個散字，但能不能別再分散了？」他的嗓音頗為哀怨眼神也很哀怨，彷彿他們今日是要簽字離婚一般，而導致離婚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太會賴床，小散終於受不了決定將他休離，讓他成了棄夫一名。

「我們哪分散了？」小散暗惱地瞪著這死拖活賴就是不想起床的大男人。

他伸出手握著小散放在床邊的纖手，「我們的每一生每一世都是我找到妳的。」他說得很認真但也知道小散聽的很…不能說不耐煩只能說聽到膩了吧。

畢竟往常小散要他起床時他總是會這麼對她說，剛開始小散確實很高興也會被他拐著一起賴在床上睡大覺，但現在，拐太多次拐不了了，只有小散危險地瞇起眼來低聲警告：「要真不想起床我幫你把約給推了。」

「不用不用，要真推了我以後也甭睡了。」一聽見他可能會放某人鴿子，他嚇得瞌睡蟲全跑光精神也上身了，一股腦地跳下床直衝浴室刷牙洗臉去。

小散莫可奈何地搖搖頭，知道散只要離開床舖就會清醒，也就不再繼續坐在床邊直接起身到餐桌去。只是她很不懂為何散總是過一段時間便會自動去找那個看不清楚臉的女人，說有曖昧也不像倒像是在問消息口風，也像敘舊話家常，更像是一種在…尋求庇護與保證一般。

「小散！」聲音從房間傳了出來，「我今天要穿的衣服呢？」

「不是在櫃子上頭嗎？」小散也大聲喊回去。

「看到了看到了。」這一回那聲音小了許多。

小散望著窗外微笑著，散老說她是他身體裡的一部分，如果…他能夠在不賴床的時間對她說，她肯定會感動到眼淚鼻水狂噴吧？

『人啊，總是追著、想著太多美好，而忘了自己目前所擁有的。』這是散常對她說的話，看來她也犯上了這種毛病。只是這症頭肯定是被散給傳染的，誰要他老說每一生不管自己在哪、變成何種模樣他都會追上來，然後就這樣一輩子不分開…

『我向妳保證，往後的每一世我們一定都會在一起…就算妳的模樣改了、聲音變了、個性也換了，我還是會認出妳並且找到妳！』當初散在遇見她時就是這麼拂著她的臉頰這樣對她傾訴。

『為什麼？』她傻愣愣地不懂為何自己不趕快拍開自己臉上的魔掌，竟然還問了為什麼三個字！

『因為妳就是我身體裡的一部分啊，我割不開也捨不下妳…』

望著散一如最初的眼神小散有些晃神了，究竟散所說的，她是他身體裡的一部分是真還是假？

「老婆大人，我的早餐能不能別給我牛奶？」散站在餐桌前皺眉問著。

「營養要均衡。」小散搖頭，放棄自己腦中那一時興起的可笑想法。

「唉。」散嘆口氣認命的端起牛奶閉眼猛灌。

「今天是為了什麼要去找那女人？」小散接過空杯子問著。

「問她有沒有辦法讓我們不用再分開，看看能不能讓妳回到我的身體裡。」散說的很輕鬆自然。

「我們這樣不好嗎？」就算她真的曾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可現在他們分開了，雖然分開兩個個體但也過的很幸福快樂不是嗎？

散從早餐中抬起頭看見小散眸中有著濃濃的不解，但見到小散認真的態度後他便吞下口中的食物微笑解釋：「不是不好，而是我不想再和妳分開。」

有人說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但他倒是覺得他們其實就是貨真價實的生命共同體，他愛著小散其實就是愛他自己，因為小散就是他，他就是小散。

在不瞭解的人的眼中他們是相親相愛的…其實，不過就是同一個個體而已，不過就只是愛著自己而已。他也從沒想過，如果小散不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那麼現在他會怎麼做？離開小散還是繼續和小散在一起，還是不停地追尋著自己失去的那另一半？

他從沒想過這們深奧的問題，因為他認定了小散是他遺失的那一部份，不可能會不是…

「其實，就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是吧？」他朝小散眨眨眼，既然小散覺得這樣子就很好那他也沒意見，反正小散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嗯？」

「那今天我就問她別的事情吧！」散逕自宣佈著。

「你要問什麼事情？」小散狐疑地問。

「問看看我曾經追隨過的逍遙大神如今在哪呀！」

小散聽了猛翻白眼，實在不想理會這個已經被小說影響太深而導致走活入魔的散仙！

2008-04-08 胤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