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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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 >
< 第 9 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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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2010 8:35:31 PM
《天使書Ⅱ紫晶淚》2010 伊網獨家完整版
附註:Book IV:5 天使的三個使命
 

《天使書Ⅱ紫晶淚》
The Revelation of Angels -
Vol.2 IF THE AMETHYST COULD SHED TEARS
by 羽蕭 Zephon W.


章節肆之五•【天使的三個使命】
Book IV : 5 – The Three Angelic Tasks



事實證明,拉斐爾所用的那個方法是可行、卻難以掌控的。

不過要不是有小裳提醒我,我還真的沒想到那個方法──

──「開門」。

只要我能夠很清楚地「看見」我要去的地方,所有的門窗,都可以是通道,這是我還有著肉身時所做不到的事情。現在,我可以隨意打開門,穿越拉斐爾帶我走過的時空長廊,只要我心無雜念,就可以在長廊的另一頭,開門抵達任何地方,或是時間。

然而,若是心裡雜亂,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我也曾經在那甚麼都沒有的恐怖地方繞了兩、三天都找不到出路──那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經驗,所謂「一朝被蛇咬,終生怕草繩」,因此,我對這個通行的方式總是存在著恐懼……每一次開門,都要鼓足勇氣,一再確定自己要去哪,才敢踏入那個長廊裡。

除此之外,我也從裡面「掉」出來過不少次……因為萬有引力和那甚麼都不存在的時空長廊,彷彿是兩個難以溝通,更難以妥協的東西──就連小裳也被嚇到了。

那時,我在她房間裡作著練習,嘗試各種不同的方法,來來回回地掉出來、滾出去……某次當我從天花板的天窗朝地重重撲落後,她有點不安地問我:

「天使哥哥……一定要這樣子才能去天堂嗎?」

我搔著頭傻笑,想說些幽默的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最後,當我終於能夠開始掌控這個能力時,已經是好一陣子之後的事──或許時間對我沒有意義,但奇特的是,我每次回到小裳的房間,雖然都是同樣的時間點,照理說小裳不會有任何印象,她卻每一次都知道我這是第幾次回來,彷彿時間在小裳的身上也起不了作用──這點同樣也應證在拉斐爾身上。

我猜,就連好脾氣的他,也快被我搞瘋了,所以有次當我又穿梭過他的診間時,他一把揪住我的後頸──

「──你再這樣子,小心招來時空天使的注意,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時空天使?」我不禁一愣,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

「你也可以叫他『節制者(The Temperance)』,也就是出現在塔羅牌中的第十四張牌。」拉斐爾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看來有點疲憊。

「他……沒有天使名嗎?」

我好奇地問,不了解為什麼高階的拉斐爾是喚對方的稱號,而不是以天使名直呼。

「唔……他的天使名……」拉斐爾吱唔了一下,一手扶著頭,有點喃喃自語地說:「他的真名,大概只有絕對光和拉結爾知道了……」

「拉結爾?」

「嗯,神之奧祕──拉結爾。這個祕境天使擁有一千五百項就連我也不知道的世界謎解之道、一切禁忌的知識──時空天使的真名,便是其中之一。」

「為什麼他的天使名會是禁忌?」

「因為這職務的重要性,為了保護時空和宇宙的規律,他的真名不能被掌握──這也代表除了絕對光本身以及拉結爾以外,他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我雖然知道他原本是來自座天使之階,但他的天職卻允予了他無比強大的能力,就算是我或其它的熾天使恐怕也難佔上風。要是招惹到他,把你丟入時空的亂流中,那可是連我也救不了的囉!」

聽到拉斐爾這樣說,想起我在時空長廊中走不出來的經驗,我不禁顫抖,深深了解這不是兒戲,所以,當我確信自己對這新的能力有某種程度上的掌控之後,我就開始深思,我應該去哪,或哪一個時間──也許我是應該回到葉以翔車禍之前的時間點,阻止悲劇的發生……但是如果他沒有變成植物人,那被謫降的我,又該降生到哪個身體裡呢?

時間的問題,就是牽一髮動全身,每一件事都有所關連,一個疏忽可能會改寫整個人類的歷史,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才會有時空天使這般專門的職務,看守時空的每一個環節吧?

我究竟能做甚麼,或是做了甚麼後會導致怎麼樣的發展,我還沒有任何的頭緒。或許比起穿越時空,我還是先嘗試去一些不同地方比較保險……但若是如此,問題又來了,在這個時間,我能夠做甚麼改變呢?

同樣的,若改變了甚麼,那會不會影響到我的「未來」──或是由我現在主觀的「過去」呢?這實在不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小裳自然不知道答案,但是身為創世天使之一的拉斐爾肯定知道,但當我如此詢問,他卻無法和我解釋。

無法,不是說身為天使的拉斐爾不允許透露任何端倪,而是他真的無法和我解釋得清楚。他的神情,讓我想到之前在巨鯨之海旁的路西法,同樣讓我有那種「夏蟲不可語冰」中「夏蟲」的感覺。

現在的我不是聽不懂他的解釋──而是根本無從、無法、無力去了解這超越理解範圍的世界運行之道。不知道當我取回天使的資格後,是否才能夠窺看得到些許的真理呢?

我搖了搖頭,望著又在沉睡的小裳,覺得自己不該花這麼多時間在思考這些無解的問題,應該鼓起勇氣做些甚麼──當心中抱持不受動搖的光明與信念,我的腳步自然會引導正確的方向,不是嗎?據拉斐爾所言,簡單來說,我的使命有三:一個是完成誓言,另一個是幫助人類遠離悲痛,最後一個是引導聖靈者前往天堂。

小裳無疑是這最後一個使命,然而,其餘的兩個又是甚麼呢?

「天使哥哥……」小裳不安地翻身,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低喃。聽到她的叫喚,我靠近她的身邊,輕輕撫著她的頭髮,確定她是在沒有病痛的折磨下安然入睡。感覺到我在摸她,她很自然地磨蹭了一下,然後又喃喃自語地開口:「幫幫姐姐……」

姐姐,我側頭一笑,不知道她指的是「天使姐姐」艾米,還是──

──我突然一愣!

在這個時間點,艾米還未降世,而我也尚未接觸小曦,那小裳會直稱「姐姐」的,理所當然的只有一個人:冉翎!

當然了!這已經是小裳第二次提起,我怎麼會沒想到!因我的降生而受到最大傷害的人就是冉翎!那我第二個使命,自然就是奪回冉翎的靈魂,扭轉她入魔的命運!想起之前小裳所擔憂的事情──那將她束縛在人間的原因──如果這一切都與我和葉家有關,那我也必需消去葉家除了失去以翔外、更註定要失去小裳的哀痛,然後,才能完成我對小裳的諾言,最後引渡她至天堂……

冉翎與葉家的救贖、小裳的引渡、繼而完成我於她的諾言,這,就是我作為天使的三個使命!

我挺直了身子,感覺到身體裡有股動力,雖然還不知道該如何拯救冉翎的靈魂,更不知道我是否會打亂時空的行進,但我知道這是行動的時刻──縱使我無法理解一切,但是相信我的靈魂是透澈的。比起無限重覆的思考,我應該相信我的直覺,傾聽我靈魂的聲音。

睜眼、閉眼、轉眼,我的世界千息萬變。

而在那不斷扭動的時空脈絡中,我抓住了一個劇變點──

──然後毅然地打開門,毫無猶豫地帶上……



※          ※          ※



黑夜,不住顫抖的窗外,冰冷的銀光閃耀。

隨著每一道落雷,低雲下的城市亮起──像是個被驚嚇的孩童,臉上蒼白的驚駭變成了殘影,印烙於玻璃的臉頰,而用枝葉的拍打,控訴著世界的悲慟。

鏡裡鏡外的兩極,好似此時窗外的騷動與窗內的不為所動:用溫暖阻絕冰冷的利爪、用寧心鎮壓不安的低吼,外面的世界入侵不了這純白的房間──白,但不是顏色,而是它的完整、它的安定,縱然在黑夜的楚歌之中,仍然沒有半分的屈服。當堅定把心變成一座城堡,那無懈可擊的完美城牆,就將不再懼怕任何的攻擊。

悶雷的低鳴之中,銀光又閃起。

我張開眼,眼前的白,是美麗的:

鮮紅色的絨毯掉落在她腳邊,她那赤裸的胴體,銀白得像是泛著清光。她,就像是血淚薔薇化身的美麗天使,每一個步伐都是花朵,而隨著她的腳步,世界開出了花園,純淨一如伊甸。她嫣紅的暖唇輕張,含著某個思念的音節,那迷濛的雙眼,則吐訴著渴望──但那是美麗的、毫無保留的愛。



「以翔,我們好久沒有親熱了,你還記得我的身體麼?」



現在的我終於看清,曾經的自己,竟是在她這最毫無保留的時候傷了她──傷她最深。看著她眼裡所洋溢的愛、深藏的悲,我的眼眶也溼了,忍不住伸手繞過她的肩膀,雙手緊緊地抱住她、緊擁著這個孤單而苦痛的靈魂。

她的身子猛然一震,彷彿我的擁抱是她沒有料想到的回應,然後,她的身子一軟,卸下肩上沉重的壓力,她整個人就這樣伏在我身上,將頭藏入我的脖頸邊,放聲痛哭……

我抱著她,撫著她的頭髮,輕輕地說:「哭吧……把妳所有的不滿與難過都發洩出來……哭吧,不要怕,有我在這裡。」

聽到我這樣說,她身子因哭泣而抖動得更是厲害,她的指甲深深崁入我的背、牙齒咬入我頸彎,然而我卻不覺得痛,只是更為她心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情緒終於慢慢平穩。

我和她,就這樣相擁在黑夜裡,任窗外風雨吹打,窗內只有寧靜。

良久,冉翎輕輕地推開我的身子,雙眼裡有一種很平靜的疑慮,直視著我。

此時,我知道她看到的,是真正的我。

「你……不是以翔……對吧?」

她很輕很輕地問,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好像怕事情一說出口,就成真,但同時,我也在她的語調中聽見一股力量、一股能夠讓她承受事實的力量──



「女人,你信主嗎?」



我朗聲道,唇輕張,聲音由四方傳來。此時此刻,在她的面前,我再也不需要隱瞞甚麼。冉翎輕抽一口氣,在我的聲音中,心生畏敬,連忙爬下床,在我面前跪下,只拉著被單輕掩著身子。她低著頭,讓額頭抵在胸前互握的十指上,緊閉著眼,恭敬地答:「是的,我信主!」

「不要讓悲傷侵蝕了心、不要讓懷疑與怨恨掩蔽了眼。張開妳的雙眼,看見祂的道路!」

我站在她身前,拉她的手站起。我的話使她由不自主流下淚,顫抖的雙腳無力支撐她的身體,而我則給予她支柱。

「忍受苦水的,必有甘泉回報;凡是從妳身邊被奪去的,必然回到妳的身邊;堅信到底啊,因為妳的賞賜將會是大的!」我的靈魂如此大聲說著,但在開口的同時,我卻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苦澀在我喉根散漫開,一層很深的疑惑也隨之而來……

我所失去的、我所忍受的……若真有恩賜,那會是何時?千年的久候難道還不夠,難道非得要等到末日那天,絕對光的永恆國度降臨世上時,我一切的遺憾和空洞,才能得以完整?

彷彿受到我信念的動搖,冉翎激動的情緒也再次被掀動──

「騙人……騙人!如果我忍受一切,以翔就會回到我身邊嗎?會嗎?不會、不會、不會!他不會再回來了!這樣的人生根本就是地獄!我寧可死、我寧可死啊!」

她突然發瘋似地拼命搥打我的身子,然而我只是將她抱得更緊……想起艾瑪席斯特,她的痛苦我感同身受──但她只是一介凡人,生死兩相別,連想要跨越這條線,去追尋所失去的能力都沒有。和我相比,她是否還更不幸?

不,我絕對不會讓這成為她的命運!

就算我無力去改變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至少,我能改變她的──

「──我承諾妳,一定將希望和幸福帶回妳的身邊!」

「真的嗎……我可以相信你?你對天發誓?」她淚眼婆娑地望著我。

「沒有人應以主的名字起誓,但我以席凡之名承諾,請絕對光成為我的見證,一定做到我的諾言!」

聽到我這樣講,她流著淚,身子軟倒。她跪在我的腳邊,抱著我的腳踝親了又親,「我感謝您……我高貴的天使……」

我在她頭上一撫,使得她昏了過去,而橫抱起她的身子將她輕放在床上。縱然她已熟睡,但她嘴邊仍不斷地低喃著讚頌的語句,讓我這不屬於天的天使都略感汗顏……

如此,這樣的我終於開始理解路西法對所有墮天使的告誡:縱然不再屬於光之陣營,卻仍有著同樣的天職,在人間的工作,並沒有甚麼不同。對於此時的我而言也是一樣,承諾就是承諾,無論是否屬於絕對光的陣營,我都將歸還給她那應有的命運──而我深信,她的命運,不該是殘酷的。

我走到門邊,又回頭多看冉翎一眼,而那一眼,讓我堅定了心,知道無論接下來所要做的是否將擾亂世界的秩序,都將是正確而毫無悔恨的──如同擁有了「自由」的墮天使們,自己的天職能由自己所相信的方式執行。我低聲喃唸著她的名字,打開了門,深深朝裡面看不盡的黑暗望去,而我的目光如炬,將這片漆黑從中撕開,然後,如似將黑夜點亮一盞星燈:我看了目的地。

我快步往前去,那微弱的星芒正越發明亮,但就在我幾乎能夠觸碰到那團光、就要踏出黑暗的剎時,突然一陣度數極強的金光在我眼前亮起,讓我睜不開眼,而從那陣強光中,一雙白色的大翅膀展開,擋住了我的去路!

「時空天使!」我心一驚,想不到真的遇上他。

從那對大翅的中間,時空天使露出身形:他雙手橫持著一柄足足兩尺有餘的雙鋒矛槍,額頭上刻有一個銀色的環圈,使得白目白眉的他看來更是威嚴!縱然那雙眼只見得眼白而不見瞳仁,仍能感受到他熾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嗎?」他口不動,卻沉聲地問。

「我當然知道,我要將原本幸福的未來還給冉翎!」感受到他的敵意,我堅決地回答。

「愚蠢的傢伙!你又怎麼知道那個未來是真屬於她的呢?命運既定的事,又豈容你輕易改變?」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她不該得到這樣的命運,那是不對的!」

「放肆!」時空天使低吼了一聲,「對與不對豈由你斷定?」

「看來我們沒甚麼好說的了……請讓開,時空天使。」

雖然從拉斐爾口中知道他的厲害,但不知道是使命感還是甚麼,讓我氣勢上不願輸給他。無論是說我是狂妄或是自大都好,我只是深切知道一件事──既然來到這裡,我不可能回頭!

「喔?憑你這失去翅膀的天使,又能如何?」他冷冷地說,彷彿要證明我的無能為力,一股極大的力量隨著他的眼神壓制住我,讓我由不得半跪下來,然而我卻咬緊牙關,硬是挺起頭,直視他的雙眼,用意智力不讓自己倒下──在這偶然的一剎那,一幕早已失落的記憶曇花一現……我看見路西法的背影,在被絕對光奪走名號的同時,仍強忍住羽翼凋零的百萬倍苦痛,身子依舊傲然挺立著!

「呀!」

那幅景像給了我力量,我高聲一叫,靈力突然爆增,在那短暫的瞬間,壓迫在我身上的巨力彷彿消失,讓我直起身子,更往前踏一步!也就在我踏出這麼一步後,或許因為靈能增高一層,原本存在於我感觀之外的東西也突然現形:我頓時發現,自己所身受的壓迫力,竟來自於身上無數條鎖鍊的綑綁!

此時我的眼裡,已經能夠看清他身為座天使、背負四翼的真貌,也讓我發現他手中所持的武器,不是一柄矛槍,而是由一條鎖鏈所交接的雙矛!

他白眉輕輕一皺,彷彿對我此時還能夠站起感到些許訝異──接著他的臉一沉,隨著他的雙手一拉,我身上的鎖鍊更向內緊縮,強大的力量讓我不由主地再次跪倒……但是,之前因為看不見是甚麼樣的束縛使我無法抵抗,現在,既然我看得到,就相信有方法解套──

油然而生的信念使我的靈能更上一層地暴漲,隨著念轉、手動,我的雙臂幻化出兩柄火燄劍,頓時粉碎身上沉重的枷鎖,甚至,讓我更進一步朝對方率先做出攻擊!

堂堂時空天使果然不是甚麼省油的燈,在我突刺的瞬間,他的身形往後一退,雙矛輕易地將我的劍格擋開──縱然如此,他的處境相信是有著些許難堪的,因為身處高階的他竟然被我這「沒有翅膀的天使」給逼退了一步!

「有趣……」

他冷哼一聲,翅膀的光芒向內凝縮,變成了白金戰甲,而臉部則戴上一張刻有四面八目的面具,象徵著無所不見、無所不視、無所不知。但我並沒有被他的樣子所震嚇住,因為心中除了我對冉翎的誓言外,已無雜念──我只知道我必須完成我的承諾,任時空天使也不能阻擾!

縱然我沒有任何的戰鬥經驗,但就算我不是從前的席凡,也至少擁有他部份的靈魂──那曾經重挫「古蛇」,甚至將其驅逐出伊甸園的聖戰士,那伊甸園的王子!是的,我能夠感受到他在我的血液裡蠢蠢欲動,在我靈魂裡發光發熱!

隨著我內心的一聲叫喚,獨屬於席凡的守護者之力竄出,帶動了我的手腳、我的身軀,毫無猶豫地開始對時空天使展開一連串的快擊,干擾對方施展任何時空禁咒!

只是,縱然擁有席凡的力量,要牽制住時空天使仍並非容易的事:我一連串無空暇的攻勢,他不但不躲不避,百孔不漏地全數抵擋,更予以還擊──他的羽翅突然向外一張,千萬道白光飛射,變成無數羽箭團團籠罩住我!

眼見如此,我腳步一沉,集結靈力於手心,隨著我雙手一併,召喚出了一柄比他身形更巨大數倍的赤燄巨劍!雖說是「一柄」巨劍,卻其實是由無數竄動的火舌所構成──我見到之時自己也微感詫異──這無疑便是紀敘在創世紀中,那守護著伊甸園入口、劍朝百面的「守護者之劍」!

心中雖是驚訝,但是我的動作卻絲毫不緩,來勢洶洶的我大劍一舉,就朝時空天使的身形斜劈而下!其力形成巨大的熾熱風暴,襲捲著他散射的羽箭,讓它們在火燄的沾染下,反倒成為劍氣的一部份,挾帶著無數的焰息,就像一隻張大血口的獅子,狠狠朝他啃食!

時空天使不遲不緩地伸出一隻手指,想不到守護者之劍的巨力,還有無數的羽箭,就在不到他指頭幾公分處猛地止住!一陣銀光從他指尖暴漲,頓時他的身前出現了一幅有著時鐘面板的結界──是時空禁咒!

「返!」

他大聲一喝,結界上的時針開始逆轉,瞬息間,守護者之劍的力量竟被他化解,更朝我反撲而來!更糟的是我腳下冷不防地也出現類似的結界,令我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力量,被加成地送還給我!

措手不及,我只能稍為曲卷起身子,狼狽地將雙手架在身前──然而就在這時,我卻看見金色的羽絲由我的手腕處冒出,糾纏住我的手掌、覆蓋住我的手臂,接著竟攀附上我的肩膀、我的胸口──

──這究辦是甚麼術法!

我想才想驚叫,卻發現羽絲已順著我的頸脈蔓延而上,爬入我的口中,哽住我的喉嚨,讓我張口無聲,轉眼之間,就被一層厚重的羽絲給包裹住!

守護者之劍的嘶吼傳來,我整個人都被火燄纏繞,無數的羽箭像驟雨般「叮叮噹噹」不停地打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卻沒有任何痛覺……

火燄轉眼呼嘯而過,我張開眼,萬分訝異地發現自己此時竟像對方一樣,身殖金甲,無論是烈燄或是羽箭都沒有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我竟在不自覺中,引導出屬於智天使的力量?彷彿呼應著我的想法,一股赤色的火燄聚集在我背後,像個大輪般不停地旋轉,然後如浴火鳳凰般,守護者之劍在火燄的洗禮之下,展露了真身!

金色的劍鋒率先由火團中冒出,然後是刻滿天使文字的劍身,守護者之劍繼而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地在我背後如翅膀般扇形地一展!難道……這才是席凡與守護者之劍結合後真正的姿態?但此時並無時間容我多想,我只是反應似地伸手從背後一抽,瞄準著時空天使,就朝他扔射!

只是時空天使又快我一步,以同樣的時空禁咒將劍給止住。守護者之劍的劍鋒抵觸著他的結界,兩股力量對峙,頓時發出一陣強光──眼見有機可趁,我沒停止動作,手一抽一扔、扔了又抽,隨著大劍本身不斷地遞補,我也連續不停地將數十柄守護者之劍朝同一點擊去!

轉眼之間,時空天使身前的結界已經插滿金光煥發的守護者之劍,我狂吼一聲,凝聚所有靈能,八柄守護者之劍一併,再次幻化出巨大的身形,這次,我一抽劍,整個人朝他衝過去,將全身力量聚集於劍鋒一點,再次進行突擊!

守護者之劍宛如一顆巨大的金色彗星飛脫我手,挾帶著前未有的震撼,狠狠地崁入時空天使身前的護身結界……

隨著劍端刺入,結界終於出現無數裂痕,並開始狼狽地閃爍,然後,在一陣金光下崩解……只是……雖然成功地突破他的結界,我全身的靈能也幾乎耗盡,精神幾近潰散的我,只能雙手伏在地上猛地喘息。身上的金甲緩緩褪去,恐怕無法再抵擋他任何的攻擊……

「該死!」

我心有不甘,想不到我就只到此為止……難道我好不容易了解我的使命,承諾了冉翎,卻要輸在這裡?

我用意智力支撐著自己,從背後逐漸淡化的火輪中,抽出最後一柄靈能可以凝聚的守護者之劍──突地,失落的回憶片段又浮現於腦海,我想起那段屬於席凡最傲然的曾經:將翅膀燃以烈燄,執行最後的敢死行動,以疾光之速衝撞冰光塔──

沒錯……無論是曾經的他或是今天的我,就算要死,也是要轟轟烈烈的!

就在此時,與我對峙中的時空天使卻意外地摘下臉上的面具,對我哼了聲笑,但他的眼神和聲調,已然沒有任何的敵意。

「我輸了。」他帶著淡淡的笑,簡單地說。

不管怎麼看,這場戰鬥輸的人都是我,為什麼他會這樣說呢?

「我不要你的憐憫,我要靠我自己的力量爭取未來!」

這唯一能想到的解釋使我大為不悅,由其是在剛剛交過手之後。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力量就可以達成的。」他搖搖頭,然後指著他的腳下,加重了語氣對我說:「況且,你讓我一連退了兩步。我輸了。」

我愣了住,但同時又有些頓悟:一如他所言,權位崇高的他居然被我這種不是天使的天使給逼退了兩步,無論勝敗如何,他都已經顏面盡失。若真要以這個觀點來,他的確是輸了,然而,光是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這一點,就已經讓他雖敗猶榮,展顯王者一般的風範。

和他相比,我贏了,卻同時輸了──我或許贏了這場戰,卻輸給他廣闊的胸襟。看著他,我只能默默地記下這一戰我從他身上學到的東西。

「身為時空的看守者,我承認你有智天使的資格,你可以過去了。」

他大方地讓開了路,然而他的話,讓我萬分訝異!

智天使的資格!

看著從我雙臂所冒出的羽絲,我由不得一呆:我是「非翼」,沒有翅膀,卻能以自身為羽絲作翼的天使……而翅膀,是一個天使的能力,能夠運用這個能力,讓高高在上的時空天使都承認我的資格,是不是代表已經找回我的「翅膀」,得回我的天軀?

他看著我一點頭,將我的疑慮一掃而空,卻開口叮嚀:「如今有智天使資格的你,自然有權力通過時空之門回到過去──只是一旦你跨出了這裡,你就必須要接受世界的真貌,無論那是甚麼樣子,你都必需承受。」

「世界的真貌?」他的話我不懂。

「我無法和你解釋,因為這是你必須要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的事情。現在,你有一個選擇──你可以選擇轉過身去,回到你簡單的世界,或者,你可以選擇走出去,接受高階天使所要承受的責任和重擔──但是,我們都很清楚你的決定會是甚麼,不是嗎?那就來吧,命運,在這扇門的後面等著你。」

他的話,多少讓我有些猶豫,但一如他所言,那並不足以改變我的選擇。

當我走過他身邊,就準備跨出去時,我卻在他的臉上見到一如拉斐爾般的笑意……

「時空天使……你……為什麼會幫我?」我由不得問。

「我沒有幫助任何人,我只是在履行我的天職,阻止任何沒有資格的人通過這裡。」他大笑了一聲,又指著我說:「相信你已經知道我不能告訴你我的真名,不過,你可以叫我『蘭法(Rempha)』,這是埃及的朋友給我的名字。」

「謝謝你,蘭法!」

「去吧,去做你所相信的事。」

事不宜遲,既然得到他的允許,我匆匆和蘭法道聲謝後,便踏入那泛滿著光的出口──就在我身子穿越過時空長廊的同時,我又彷彿聽到蘭法笑著,自言自語似地講了一句──

「你,果然是有命運之神選資格的人。」

蘭法的話我依舊不懂,但現在,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追究──

──現在,我必須拯救冉翎,改變她的未來!





“So he drove out the man; and he placed at the east of the garden of Eden Cherubims, and a flaming sword which turned every way, to keep the way of the tree of life.”

「祂將人給逐了出去,並在樂園的東方放置了一柄劍朝百面的火燄劍,命智天使們一同看守通往生命之樹的道路。」

──創世紀•節三,二十四(Genesis 3:24)





我環望四周,發覺自己身在一條九拐十八轉的山路上。

天空蔚藍,七月的景色遍佈眼前的大地:綠草油油、遠山青青,見不著任何屋舍的山角下,野外的花朵萬紫千紅,是一幅絕佳的風景。

陽光熾而不烈,沁涼的微風吹撫在我的身上,空氣中,只有樹葉的沙沙聲響和偶爾鳥兒的鳴叫。

一切是如此安然寧靜,一點也沒有意外的兆頭……

但意外,總是諷刺地喜歡挑這種時候降臨。

一隻小花貓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正在我的腳邊磨蹭著,抬著頭望著我「喵喵」地叫。同時,我也聽到一陣汽車的引擎聲由遠而近,從山上傳來,似乎正在下山的路上。

我望著腳下的小貓,不禁一笑,「原來妳就是罪魁禍首呀!」

我雙手將她高舉起,輕輕地搖著她的身子、逗著她玩,然後將她抱在懷中,走到路邊,讓開了路。

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片刻後出現在路上,車上一男一女正笑得開心,正是冉翎和以翔兩人。當跑車從我身邊駛過時,原本不應該看得到我的冉翎,卻突然愣了一下,回頭朝我的方向望來。我抱著貓,只是笑笑地朝她搖手。

原本的歡笑回到她的臉上,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看到了我,但是,我卻彷彿見到她朝我揮手微笑。

我目送他們倆個遠去,衷心地祝福他們永遠幸福。

看著我懷中的小貓──就這樣簡單地改變了她的未來。

同時,我也深深地有一種感觸:生死交別、聚散離分,都是由一連串的巧合所連結起,而那串連一切環結的線,就叫作「命運」。然而人生無常,往往一個簡單的事件,都能導致蝴蝶效應的發生,直接或間接改變一群人的命運。

那命運之神是否存在?

我想是的,但祂的存在就如同絕對光,是超越理解範圍的存在。

如今,我改變了命運所作的決定,改變了未來,這會對世界有甚麼影響呢?

我不知道,但這既然是我的所作所為,我就必需相對的負起責任,無論那是甚麼──如同蘭法所言,不是嗎?

小貓跳出我的懷抱,慵懶地伸著懶腰,而我只是輕聲一嘆,隨手撕開眼前的世界,縱再次身跨入往時空的裂縫。時空長廊中,我回溯著時間,朝我原本離開的時間點前去,但這次卻沒有再遇到蘭法。我有點小失望,原本想多問他一點關於時空的事情,好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的,但現在看來我必須要獨自面對未來了……

門開,門閉。

我又回到小裳的房間。

房裡還是同樣陰涼,同樣充滿藥水味。一邊的心跳儀,亦從未間斷。

一切,彷彿並沒有甚麼不同。



「天使哥哥,謝謝你!」



見到我的歸來,小裳坐起身,抱住我的脖子,高興地在我臉上親了又親──整個世界,彷彿只有她察覺有所不同。而從小裳的反應,我才能確定自己真的完成了其中一個使命,讓我稍感欣慰地回吻她。

但當我的吻點落,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病魔彷彿再也無法染指,插在她身上的管線與針頭無聲地自動脫落,手腕上的針孔消失,血色也回到她陰白的臉上,轉眼之間,她神采飛揚,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變成一個健康、漂亮的小女孩!

「現在,我準備好了。」她跳下床,牽著我的手,笑笑地對我說。

「嗯,我們去說再見吧。」

我牽著她,打開了房門,頓時窗外的陽光洋溢。

那溫暖的陽光,有種會沾染人的笑意。

我憐愛地看著第一次能夠站立在陽光底下的小裳,想起一段詩:



毫不粗魯、毫不殘暴,
死亡那天來了;
就像一位天使降臨,
只是輕摘走了一朵花。



小裳的辭世,將比其更優雅、更幸福──

因為那是滿足的、是榮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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