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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2009 4:31:03 PM
< 創作練習-- 在地的故事 >
昨夜鳳凰花開
附註:謹獻 暐晙學長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飲歡,今霄別夢寒……

山雲悄然,回首時你的背影已沒入濛白的霧中;遠方有人大聲呼喊。

請,以你的名子呼喚我。

冬來的雨季雜沓乾燥冷冽,存在空氣中,存在每一個角落。很深刻的記憶。長廊盡頭的窗,枯藤黃葉,陡然旋落,綴幾點銀星;吉他五弦,聲聲嘆、寂寞空巷冷。

一切都如此迷惘。

昔日清平子夜閱讀,揪緊懷中的薄毯淺啜,品嚐每縷盤桓旋繞的甘醇龍井。慣於點亮燭光數盞,暈黃之焰若某種心事浮現,悄然與我相對,不語亦知情。此時此刻,幽幽靜謐,彷彿深掩於繁茂的林葉底層,無聲流淌的溪澗之水,純淨於此。蘸許末了的茗露,左手默寫你的名。其實意念仍如飄飛的冷慄風雪,紛亂、頓挫,難以凝形,猶若暗夜中窗前那盞最為幽微的燭光,夜來冷冽冬風從留隙之縫凜颯侵入,燭焰霎時短促呼息,飄晃幾下,隨之隱滅;望著你的背影逐漸睏倦、沉默,凝止許久,巍然是崑崙連峰延伸之影;黎明前小歇,又是一天忙碌。無奈,添了幾分憔悴,少年青絲飛霜雪。

屋外冬夜朔風凜冽,屋內溫暖、昏黃的燈影婆娑,幽冷卻似無聲的溪水流倘入我們哀淒的心底,怎樣的一種無奈與悲憤啊。

和交往兩年的女友分了,怎麼會?
還能怎樣呢,既然生在這個時代,就註定要做一個犧牲者了。你自嘲地笑了,笑開的眼角魚尾紋,漣漪般蕩開的記憶。我思索著期盼不想說出,你會苦笑的反諷說──僅是眠夢,醒後仿如隔世,遍地荒蕪。
一切都如此迷惘,你說。

時光在初老歲月,有時似乎凝滯不前;慢動作繾捲膠卷,重播默片,停格在煙花六月、紅蝶翩然翻飛時日;驪歌一曲,點點是離人淚。

校園的鳳凰木,昨夜裡兀自開了,身軀蔚然、亭亭如蓋;葉枝青蔥,又如龔自珍筆下江南病梅,欹曲有致,也不知給誰殀斫了去。及胸處全然無花,頂上三尺始開枝散葉。站在樹蔭裡,深切的情感瞬間包圍,憶起,今年的畢業季,離開的將是你。

舉目,山雲是低垂地洄流而下,幾乎相鄰著山麓的低矮農舍;視野挪上百尺高度,仍是幽然清朗的群山聳翠。株株小葉欖仁、鳳凰木,那般堅定不移地佇立壯闊,瞬間是無盡綿延;好像溫柔地簇擁一疋靈氣,猶若深擁的戀人,那般地憐惜不去。

涵養滋潤了數十載光陰,此中悲歡離合,若明月有陰晴圓缺,春花秋葉、夏暑冬淒寒之必然。鳳凰花開的季節,送你,和我最近憂悒失眠的沉鬱情緒;三年寒窗覽書屬文,這場雨,儘管如此鮮紅,如此決絕,為你。我突然想蒐集紅花,一朵朵完整的,瓣上橘黃火焰舞踊的、仿若某次紅墨水用盡時的藕斷絲連,裝進我案上那只你喜歡的玻璃罐;割捨不完的,潦草數言敷衍,或漠然無言地等候氾濫。前者灞橋折柳,今人拾花鳳凰,各自表述。

一切都如此迷惘!

是否印像校道兩側的盎然草木、長春藤爬滿的外牆;夏日驕陽,秋季之枯索。會感傷麼,欒樹四季變換不同的形容,亦或粉黃的相思絮飄在身上的感動;星夜斑斕之時,在宿舍樓頂的放歌縱酒?

或許,你將會忘記我,那些關於夢或者黎明以及其它。

六月雪,海檬果的花蕾。那是高大的熱帶植物在初夏開放,為緊接的鳳凰花落,鋪敘一方皎然宣紙。雨季過後,血淚滴滴洒落白帛。白色小花,為的祇是不願先你離枝,卻忘去年你也曾經望著這片花海被受傷。

走了,還要回來吧?
有可能。回頭再說!

語盡之時,眼角就微濕了。我終於明白自己不斷地翻頁逐句、靜靜地書寫自剖,不問誕生禍死亡的茫惑所為何事;只要此時此刻真摯無畏的存在著,就是生命裡最真實的美好。迷惘之間,懂得不挽留。

所有離家遠行的遊子,鄉愁是依稀彷彿的等同……

高二那年我選擇搬進你的寢室同住,猜測幻想你的一切,試圖捕捉任何蛛絲馬跡證明心裡的感覺,儘管這感覺失縱即逝。只有夜裡夢醒時分或是半睡半醒的黎明,才願意悄聲承認,像是占有禁忌之物一樣罪惡感。

數次在心靈中點呼喊你的名,然虛無空谷答我以緘默。

我去了你的畢業典禮,把自己隱沒在處處歡欣的人群;暫停書寫,歇止閱讀。沒有生命傷感亦不必追悔往昔。在這個悲慟的教人淚流的瞬間,你愉悅的臉上一抹微笑,好似沾了一朵馥郁的鳳凰花,在潔白的六月瑞雪灑下點點血紅,卻更襯托片片橙黃的火焰。

火焰灼傷的仍是自己。我輕輕的將花拈開。在身後,卻飄下了一整片雪白的花海。

昨夜鳳凰花開,於此,兩人筆下的的文字那知也恰如紅花,燦爛而淒寂。

《古蘭經》言:「呼喚那山,山不來,你就向它走去。」若我呼喚一個名子,那人可會靈犀在心?也許就是遙遠的,已然忘卻的記憶,忽然置身於這片突來的花霧,一個名子,一個容顏就清晰地浮現。時間彷彿沒有流逝,而是被凝凍著;此刻,猶若雪融,思念就如影隨行了。

花霧散去之時,是否亦會失去曾經想起的過往回憶,碎鑽般星閃,營火似一晃而過。

今夜神遊無所;慢慢地,輕躡跫音,深恐秘密的心思擾人,低語少言,內心卻是波瀾起伏。遙見燈火闌珊處,閤暗中一身暈黃光影,晃動著一種迷濛;什麼時候,鳳凰花又會開落?

韶光逝留無計,今日卻分袂;驪歌一曲送別離,相顧卻依依……聚雖好別雖悲,世事堪玩味;來日後會相予期,去去莫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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