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五月四號是我的19歲生日,竟也是我外公走的那一天...媽媽說:這樣以後爺爺的忌日你永遠都不會忘記!

這個外公,我從小便叫他爺爺,他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只因外婆來台後改嫁於他.

記憶中...他是個退役軍官,在靄靄的公家宿舍裡,媽媽.阿姨.外婆都在外工作,外婆因為想多存些錢,我上國小時她才離開製鞋工廠;聽阿姨們說她們小時後自爺爺中風後退役,復健相當不錯,外婆工作,爺爺照料家事.我當然是爺爺一手餵大的,我沒有印象,只能從照片中看見他抱著30公分的我,餵著奶...


我國小3年級有一次忘記帶作業本,打了一通電話回家,外公接的,他有些重聽,我略講了一下我忘了帶作業本,心想:算了~~被老師打一下就算啦!反正外婆現在不在家....下一節下課時,突然從廣播器傳來...[3年孝班43號同學現在請到教師辦公室]...
帶著匆促的步伐疑惑的心到辦公室....
導護老師確認我身分後說:[這是你的作業本,一個老伯伯剛剛送來的,他是你的誰阿??]
我說那是我外公.天啊!!他居然真的幫我送來了,他的行動不便,一直需要拄著柺杖,從家裡到學校步行要10分鐘,他一個老人家..行動不便的老人家...我一直忘不了這件恩惠...

十八歲那年高中畢業,輕狂的我來到台北內湖,雙胞胎妹妹唸五專,我則工作,有時打電話回台南,
媽媽就會一直說:[你回來吧!!爺爺很惦記你ㄟ!每天都問我"佩娃子"什麼時候回來?]
"佩娃子"是外公專門給我取的小名,從小叫到大的小名....
十九歲的4月中旬,接到媽媽的來電,電話中媽媽只說外公住院了,要我回台南一趟,那時心想:啊~~又住院啦!不過~~這次媽媽很堅決的要我回去.向老闆請了兩天假,到台南的隔天去了醫院,一進病房看見年邁又病弱的外公,那時深深的感到他真老了好多.

走進他身旁,因為重聽,我必須放大音量的叫他:[爺爺,我是佩佩啊!]
他一看到我便緊緊的握著我的手,激動的道:
[哎呀~~佩娃子是你啊,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飯了沒啊?]
河南腔的口音裡,滿是他對外孫女的關心....外公的容貌和從前不同了,像孩子一般的依賴,他似乎很需要親人的陪伴,而那時媽媽才述說外公是肺癌三期,我的心中好難過,好像預知了什麼一樣,只想單純的陪他這最後一程.隔天便北上辭了工作,帶了一些衣物回台南.....

到台南時,外公已從成大醫院的一般病房轉到署立台南醫院的安寧病房,那裡的環境確實比較適合癌症的病患,而且當病患病危時是不急救的,病患疼痛時是給予適量嗎啡來減緩疼痛,這些是安寧病房的護理人員告訴我們的.
的確!外公的身體怎能承受化療所帶來的痛苦,怎能承受電極的力量,我們決定讓外公舒服一點的離開.

五月一號,由於肺積水,外公的上半身及手掌腫脹的很嚴重,而且他一直痛苦的哀嚎,無力的喊著:[救救命呀~~]
醫生為他抽了3000C.C.的肺水,外公整個人舒服多了,隔天身體和手都消腫了.晚上時還吵著想吃蓮霧,因為一直用鼻胃管進食,外公好想用嘴巴吃東西,幫他戴上假牙,把蓮霧切成很小塊想讓他放在嘴裡吸允,結果外公居然咀嚼起來,然後吞下去,把我嚇壞了,萬一食物跑到氣管裡,可不得了!我只好把蓮霧壓成汁,塗在他的嘴唇上,讓他好好的滿足一下.

五月三號白天和老同學出去聊聊,晚上到醫院時,阿姨們正在為外公祈禱,祈禱完阿姨說外公因為很痛所以會亂抓,剛剛還自己把鼻胃管拔掉,護士給他打了嗎啡,讓他睡覺.
不知為何,就覺得好傷心好傷心,我一個人坐在醫院裡的佛堂,一直哭一直哭,明明自己的心理建設做的很好,但事實一但發生的時候,我卻無力面對,好想和外公有再多一些片刻的美麗,我向天主呼求賜給我勇氣及力量,在面對死亡的時候能不畏懼,能放寬心的讓外公好走.

五月四號上午,醫生助理拿了外公的X光片,告訴我們外公的肺只剩不到四分之一可以使用,好大一片的肺都是癌細胞,要我們有心理準備外公隨時都會走,回到病房,我趴在另一張空床上小睡片刻,睡著睡著,恍惚中聽到小阿姨一直喊著[爸!爸!]
看見慌亂的阿姨眼中的淚水不停翻滾,心電圖卻不聽吶喊的下降,護士小姐趕到,熟練的幫外公拿掉氧氣罩和鼻胃管,口中喃喃著道:
[爺爺,幫你拔管子喔!爺爺,沒有痛苦了],
外公真的像睡著了一般,只有他安靜的像時間在停留,那時瞬間深深體會到一句話:[天主或許不能幫我們消除風浪,但卻能護著我們到達彼岸].神父趕到,我們幫外公作了簡單的禱告,祈求天主帶著外公的靈魂到那個國度,之後外公的遺體便先安放置殯儀館.

五月二十四日,外公先是入殮,舉行賓葬彌撒後,送去火葬場火化,一切的儀式都像是多餘的追思,我只想靜靜的為外公禱告.我終於知道爸爸和姑姑在爺爺的葬禮上會傷心到不能自己的理由,我也知道奶奶為何每年掃墓都會一把鼻涕一把淚,原來就是思念不能終止,
縱使心裡知道親人離開後,是種快樂的解脫,但就是很思念,因思念又無法相見所以悲傷,因為悲傷很痛所以會哭泣.....

親愛的外公,我知道你在那個國度,我知道有一天我們大家都會相聚,我知道一定是我們緣份很深,所以情濃於血,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