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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0/2005 8:20:49 PM
<散文.心得.單篇 >
行道樹的低語
 



這三天天氣轉陰雨, 出入帶著雨傘不方便, 有些怨. 想到下雨是上天所司, 正如時序變換有期一樣; 原是"天地不仁, 以萬物為芻狗"的大公至正, 是大自然照拂萬物的必須. 水庫將蓄滿, 天地間的草木也濡潤而欣欣; 想著想著就快樂了起來.

一直以為行道樹是樹木中最悽慘的族群. 大多數的行道樹, 路樹都是在肥沃的家鄉土壤中長成青少年, 然後無可奈何地被遷徙到各城鎮去. 兄弟姊妹們像蒲公英般散落各處, 難再碰頭. 幸運的就在下一個階角路口站崗, 朝夕相望.

沒有小動物在我的樹幹上枝椏間爬上爬下, 或在林間嬉戲, 讓我們在伯祖叔姪的森林間, 享受與嬉鬧相對的深遂寧靜. 看哪, 馬路多麼吵雜, 灰塵飛揚積聚, 黏膩膩的. 人們行色匆匆, 再也不乘涼下棋. 小狗們到我腳邊撒野, "尿樹腳, 爭地盤". 也罷, 總算有動物來親近. 老天久旱不下雨, 人們連水都不給我們喝 ---- 我們只好將樹根伸展著, 伸展著, 找養份找水源; 人們卻也用許多牆石禁閉我們哪! 水泥地下室的牆, 管線和柏油馬路的障礙, 更甭提在我們樹腳處, 阿 Q 的設下一圈磚塊, 難道我們真會被局限嗎?

好容易我在城裡習慣了, 終於安定下來了. 我要吸收養份, 要長大茁壯. 啊~~ 多麼快活啊, 我又生了新枝椏, 不斷冒出新葉與鮮綠的芽. 我長啊長著, 又多出一片一片伸展的手掌, 來接受陽光的照射, 風兒的吹拂, 我是健康雄壯的一株樹! 但是, 左邊的店面說我遮到招牌, 右邊的紅綠燈說我昧於大義, 害人匪淺; 四樓的居民說我奪走了風景與陽光...天知道他們根本是夜貓子! 又天天只會盯著電視看, 哪需要什麼陽光!

終究我還是一棵生長在異鄉的行道樹, 人們還是帶來了鏈鋸與斧頭...將我修剪得好看些也就罷了, 卻常常把我剪得亂七八糟, 活脫脫像是扒光了毛的雄獅! 虧人類說自己是萬物之靈哩, 什麼有藝術修養, 什麼只有他們有上天賦予的美感! 這也罷了, 有時在莫名其妙的抗爭中, 為了雞毛蒜皮的事要出一口氣, 將我們活生生地腰斬殺害! 只剩下半截樹幹在路旁萎縮枯乾...

真的, 寧願這樣子凋零也好, 我們的種子再也不必當行道樹了.

感謝大自然一視同仁, 將生命的雨水灑在我們身上, 浸潤著土壤. 根鬚好深好長, 在泥砂混合中, 我呼吸著氧氣, 吸收水份與營養. 一道道的水柱細細長長的, 在我的腰幹臂膀裡充實飽滿; 往上啊往上, 維管束裡的泉源, 來到了葉根, 循著葉脈散入了整片的葉子, 多麼肥壯有精神! 細雨綿綿連袂成五月梅, 水悄悄地積蓄在泥土裡. 風雨呼嘯烙下颱風的宣告, 搓揉洗滌了我全身, 趕光了黏膩的塵埃. 嗯, 我是健康雄壯的一株樹, 美麗英俊!

下過雨的階上, 我停住腳步閉上眼, 細細地聞: 柏油瀝青的蒸氣, 輪胎磨痕的焦慮, 水泥牆與水泥地的微酸, 還有車子油煙的咳嗽; 忽然間, 聞到一絲微弱的香氣. 是混合著葉子與樹皮的清新, 從樹木內部散發出來的呼吸. 風兒輕輕的吹, 吹來了許多我與森林的快樂記憶, 樹的味道, 令人沉醉在靜謐裡.

睜開眼, 我看到老友們微笑寒喧. 行道樹, 謝謝你們! 因為有你們, 迷失在都市中的人們, 記起了兒時與大自然快樂的對話. 我們會進步的, 終究會營造美麗怡然的國度的. 在雨水洗濯行道樹後, 望著翠綠的新葉與鮮嫩的芽, 我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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