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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9/6
< 散文.遊記.單篇 >
三義鄉  
附註:雖是一份不成熟的作品 but 且懷念那時空明的性情
 

【這是國中時的作品,最近整理一些舊稿時發現的。覺得原來自己以前的東東形容詞堆的厲害,內容、結構上都很空洞;但真還有那麼一份兒時似強說愁的情壞,所以不改它的type上來~~~寫的是那是出遊三義老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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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上,鄉下的早晨總是起的特別早:一聲長長的雞囀,沿鄰家的院子過個窗櫺便落近了我的兩隻耳蝸,我醒了;一陣早起的風,夾著桂花香和上泥土味,跟著進來,順道叫醒了門上的風鈴。平日冰冷冷的鬧鐘兒跑那兒去了?抓一襲靛藍的披風慢慢地踱到頂樓,此時,大地正被夜與晝擺下不明的結界:放眼,透著透明的灰黑色呵!

終究,邪不勝正:由山底接二連三地射出了金黃色的羽箭,劃破了灰黑,濺了滿山、滿野的金碧輝煌;一列火車,就在此刻,衝破了朝陽,吐著白煙,嗚嗚的駛進了三義;『阿鎧!小貞!施飯了。』婆婆那口客家味很重的國語也順勢響了起來----今日,我作客三義鄉,伴我的是朋友,貞。

下了樓,貞的眼裡明還顯地訴說著被窩中的依戀:城市裡帶來的習慣。婆婆弄得早餐是農家式的:雪白的稀飯綴著幾點土紅色的蕃薯,素素的清淡----就這麼給我的胃洗“塵”了。那兩輛斜靠在牆邊的腳踏車終於開始有了作用。我穿起一件米色的長褲及白色的T-shirt,貞換上了藍格子的襯衫和水藍色的牛仔褲----我們試著在不打擾到三義鄉古早的顏色下,跨上椅背,飛奔上田間的小路。我倆是由故事裡蹦出,歡喜出獵的雙騎士:不獵飛禽、不獵走獸,只願獵得三義的樸靈和素澤。『ㄝ!你是嗯是阿旺ㄝ孫那?』『那麼大囉!』『要去哪玩啊?』....本來,還怕失了去三義街仔的路,但現在我想這此起彼落的人情味,是不會讓我們失了方向的。

把車子寄在山腳下,就徒步走上處於半山腰的三義木雕博物館。貞嚶嚀一聲掙脫了我的手,蹦蹦跳跳的擠進了人群中。我快步趕上,只見人群中央正坐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師傅,佈滿皺紋的雙手在木身上緩慢的移動著,老師傅的一刻一鑿都引出了潛藏已久的木魂,帶香的木魂。不一會兒,已勾勒出觀音那柔和的廓影,他手掌著觀音指著周身的作品,說『這原本都只是棄在山上的木頭罷了,如今他們可以是倒豎濃眉的張飛,大度能容的笑彌勒,慈航引渡的菩薩;再差點,十二生肖、大白鶴、迎客松,何謂朽木不可雕也?不雕罷了!』也對!古今人事物今兒個倒似乎都趕集兒似的上來了,靠的竟是朽木幾根!貞在我耳邊忽地一聲嬌笑:『嘿!嘿!大木頭回了家,見著了小木頭。』呵!呵!

上大興善寺的路上,只有一種顏色:暗綠色的茶樹、深綠色的老松、鮮綠色的露頭小草,就這三色棉亙整條路,卻不單調,進了大興善寺,人潮洶湧,自是不在話下,只沒想到“樹潮”也登上山來,比方才更為驚人:用如霧,如煙的姿態,幽遠、磅礡的包住一座大興善寺。端著素齋,走進大殿看著那跪在蒲團上,因迷惘、因困惑而虔心祈禱的來人;再看到端作紫金蓮花上,受著香煙繚繞、寶相莊嚴的諸天神佛,我靜默了:『云云眾生,茫茫人海,我竟能識得貞,因果?緣分?福?』下意識地握緊了貞的手,貞喊痛,甩開了我的手,扮個鬼臉給溜了。

再登上一層樓,人更多了,原因在“水”。傳說,大興善寺原有一位高僧在此行醫救人,他治病的藥方就是一碗乾乾淨淨的清水,後來,得道羽化而登仙去了。後世卻仍傳著他這碗水,說是猶有解除病痛的妙效。貞拿著一碗水,跑了過來,我厭極了這種迷思的療法,但貞那半嗔半怒的神態卻不由得我。呵!呵!我以為這水是該飲在心頭的,所謂的妙效頂多也只是一份求水者對飲水者的愛在發酵吧!

山頭凝上了一顆朱紅的淚,夕陽欲西下,牧歌欲高唱;一撮被遺下的火苗,滿山的野火,滿天的烽火;調皮的造物主,可能只有3歲半!我和貞漫步下山,山間仄徑,豈無山歌與村笛?我伊人在側,白樂天的憂竟變成我的樂。我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拉起貞往山下跑,往ㄚ公的田裡頭衝----沒錯!那條記憶中的河,那時屬於7、8歲的我的河尚蜿蜒在我今17、18歲的眼前。貞和我褪下了鞋子和襪子,捲起了褲管,歡迎我們的是蕩開的水波與一股清冽的痛快。我知道我倆在此可以不必怕污染上身,因為河中的小魚小蝦正用他們的尾、他們的鉗提醒我們;再伸手抓起一把河裡的土沙由指間流開,幾粒小蛤蜊就跑出來了。望裡再走深一點,巴掌大的蜘蛛結了個網,霍然就等在牆壁上,貞嚇的小嘴張的開開的我順手摸起一塊石頭就要往蜘蛛砸去,貞握著我的手說:『他也有他的家啊!』最後,貞要我把所有捉的魚、蝦、蛤蜊全給放掉,也為了『他也有他的家啊!』

回到外婆家,日、月之輪業已遞嬗,夜幕包圍了整個三義鄉。月光如水、繁星如織,坐在頂樓眺向遠處:木雕館的古木之香,依稀還嗅到幾許;九華山上的寺裡七十二響的晚鐘,由遠至近;小河清淺的水聲,逐漸隱沒入海....突然,背上一沉,轉頭一看,貞那無邪的臉龐,倦極了!但看貞臉上能兀自留有甜甜的笑靨,我想三義已經入她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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