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美人洞

一上岸，我就叫眼前的景色給驚訝住了：都是石頭，就算榨的出半點泥土味，也叫雜草給掩去了，一間間的雜貨店、餐飲店、及民房，都彷彿是在石壁裡突生出來的；小孩子光著屁股到處跑，見著了人，也只是赧赧的一笑；老阿媽們頭包著大紅的布巾，或蹲在一旁展示著貝殼，或遊走在街間兜售一隻一隻的魷魚片；獨不見少年郎？

上了環島車後，司機給了我解答。『小琉球，居民一萬兩千餘人，九成居民以討海維生，島上泥土鹽分過高，不是耕種，所有的民生必需品都必須從台灣本島送過來。島上只有四間國中，高中以後便必須到外地就學，所以島上很少青年，最多的是小孩子與老漁人。』哇！竟忘了注意到連這環島的車子也很『小琉球』：冷氣要涼不涼，地板有些黏黏的，窗戶被油滯卡住是拉不開的，連司機都滿臉許久未整理的鬍鬚，呵！倒頗有回家的感覺。

這環島車我一直懷疑它的安全性：爬波時，竟像隻老牛般，走個幾步便得退上一兩步才甘願，還會邊爬邊嗡嗡怒吼呢！但是我們的第一站就叫做『美人洞』，看在這美人兩個字的份上，我只好賭上了！進了美人洞，林蔭蔽天，叫南部艷陽的威力也給削去了幾分。這兒的路很窄，大約能容一個中等身材的人通過。美人挑俊男？繼續向前走去，得試著『能屈能伸』了，一顆一顆大塊釉黑的石頭佔據了頂上的地域，有時還野野地在地上要去了腳下的空間。美人要英雄？再爬，好在美人頗為體貼，適時地撐起了一柄擎天大樹，叫我們有個歇腳緩氣的地方，不然英雄也叫『氣短』了！何況只是狗雄的我呢？

終於爬到美人洞的洞前了，才發現上個禮拜的颱風肆虐，早將美人洞給弄得遙遙欲墬，彷彿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於是放棄進洞一窺究竟的柔情了。『ㄅㄚㄅㄚˊ洞美人耶！』好熟悉的嗓音呀！回頭一看果然是那位心頭惦記著的小女孩。

其實打從在遊船就看到這小女孩，也注意到這小女孩了。臉龐是太陽鍾情過的：很均勻的淡咖啡色；一件紫色的連身洋裙，近頸兒處及裙擺的最下頭，都叫繞上了一圈亮晶晶的亮片，一對小手及一雙腳丫子在上下各自露了頭－－她只有七歲，很可愛的年紀。在船上遇上時，她們一家來的晚都沒有座位坐了，看她年紀小，怕她叫大海給摔翻了，於是，起身要讓位子給她，沒想到她推推身旁的姊姊跟媽媽要他們先坐，自己的一雙小手卻緊緊地握著欄杆，膩在爸爸身邊。

再遇上她時，就是在這美人洞了，嫩嫩的嗓音，曬個通紅的兩頰，又情不自禁得道聲『好可愛！』；這女娃也很拗的，在爬那一級一級的石階時，不願讓人牽她的手，情願自己拉著一旁的圍欄，一步一步往上爬，巍峨山境，小小的身子可費力了，一扭一扭的跨出每個步子，抹了抹汗，繼續呵。突然有些忘神了：自己身邊的一些女孩，有哪些會願意來到這驕陽如炙的地方，不僅得淌的一身大汗，曬的一身黛黑，還得失去形象地與山神抗衡呢？呵！想想，要是在人群中可以選擇，倒寧願放棄那些千面嬌娃，冒著『老牛吃嫩草』的大不韙，倩身對這小女孩喃喃：『願你是我今生今世的新娘！』

上車時，司機問起有無遇到美人，要有的話那就是八字太輕因為美人只在午夜十二點後出現；在心頭，我如是低吟著，『有！那是我今生今世新娘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