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在最後一秒悲鳴，殺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只見老者漸漸失去力氣，緩緩歪斜著頭，不再掙扎。


　　每個人都會死，倘若，死亡就是這麼簡單，痛苦只是那麼短暫，死亡就不需要悲鳴，淚水也不需要，反常態，我們需要的是祝福。



　　我的雙手是殺手，但是，我不是，我的腦袋不是用來裝殺人的事情，我的腦袋裝著一組一組的文字，殺人的不是我，是我的手。


　　洗滌這雙沾滿血腥的手，我已毫無感覺，左手臂有著一條被大刀劃傷的痕跡，從傷口流出暗紅色的血液，血早已凝固，只是襯衫黏著傷口，撕開來是有那麼點痛，皺著眉頭，我不禁咒罵我這雙手，如果這痛能給它教訓，那我的痛是值得的，但是，我知道，這雙手才不會因為痛而罷手，因為，痛的是我不是它。



　　這樣說來，我的手好像是有意識而前進，它會自己殺人，其實不是這樣，我的手我能控制，只是我不能控制體內的細胞，腦袋會有一部分的自我意識，在夜晚，在黑色的空間，它會分裂出另一種聲音，那聲音很高分貝，尖銳而嘹亮，老是弄得我頭暈目眩，那聲音總是有著無止盡的任務，殺人、放火、搶劫，只要是我雙手能達成的事情，我都得完成任務，我的手，沾滿血腥，黏稠的血液刺激我的感官，從害怕到麻木，我已不知道該有什麼感覺，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亡伴隨著我入睡。



　　或許，我該稱讚我這雙殺手，它從不給人帶來痛苦，死亡對於手下的犧牲品，總是那麼簡單，沒有繁雜的手續，沒有多餘的痛苦，我的殺手，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讓對方氣絕身亡，這種只有短暫的痛苦，就可以換來永遠的安詳，在我的理念中，是最好結束生命的方式，有時候，人活著比死了更要痛苦，痛苦的回憶，痛苦的壓力，無論是精神或是身理的痛苦，都可能比死亡更加痛苦。


　　我理解這痛苦，就在殺手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我哭、我叫，我難過到連自殺都不行，我的雙手不讓我死，當我用意志力將刀子劃破手腕，我的手又會自己撥電話報警，我的手，在那個夜晚，殺了沉睡已久的外公。



　　外公死了，沒有人知道是誰殺的，有人懷疑是我，我也說是我，但是就是沒有證據，我是用指甲劃破外公的喉嚨，但是沒有人相信，驗屍官認為，外公的脖子是被刀子切開，而且是被鋒利的刀子切開，以致於傷口才會那麼乾淨，沒有一點點的藕斷絲連。


　　那陣子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我看著玻璃窗中倒映出的我，我看到我的頭髮竟然產生偏紅的光芒，就像是被鮮血染紅，那時我就知道，死亡成為了我的任務。



　　外公是我唯一的家人，他死了，我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白晝，我走在擁擠的街道，我和平常女生一樣，奔跑、跳躍，我喜歡笑，大聲的笑，就好像世界是多麼美好，老是引來異樣的眼光，好像我是什麼怪人，或許，我就是一個怪人。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高分貝的聲音，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平凡，從一個月一次，然後變成一個禮拜一次，最近變成每晚一次，聲音一出現，我知道，我的任務開始了。


　　我不知道聲音是從哪裡得知消息？它總是能輕易的說出該去哪裡殺人，亦或用什麼樣的方法殺人，那些人有我認識的，也有我連聽都沒聽過的，但是我知道，我看得出來，那些人死的很安詳，就像是要見上帝一樣。



　　我懷疑，或許我的雙手，我的殺手，那高分貝的聲音，那是天使的化身，是為了拯救痛苦中的人。


　　這一天，我來到一個位於台北市區的一棟著名的高級住宅，警衛將我攔下，我說，我是來找人的，他盤問了我許久，然後才讓我進去，他是第一個盤問我這麼多的人。


　　我搭電梯到二十樓，我知道，電梯裡的監視攝影機根本就拍不到我，或許我有隱藏的能力吧！這樣殺了很多人卻沒有被抓，或許就是因為我能隱藏吧！在這個監視攝影機出現率平凡的地段，卻沒有一台攝影機拍到我的身影，我想，那些和我對話過的警衛，大概都認為是遇見鬼吧！


　　我不會開鎖，我也不想會開鎖，因為，只要我使力一扯，把手自然就和門分家了，根本就不需要特地開鎖，反正只要達成任務，我就能睡一個安心的覺了。


　　一個男人，一個全身穿著雪白西裝的男人，半躺半坐的倚靠在沙發上，我看著他，竟然有看到一雙雪白的翅膀，幾乎不敢相信的瞪著雙眼，那雪白的翅膀是那麼的虛幻，就好像帶著３Ｄ眼鏡看３Ｄ動畫，那種略為半透明的狀態，但是我又能確信，那不是幻覺，那是的的確確存在。


　　那男人展開雙手，他笑著說：「歡迎光臨。」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雖然我殺人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雖然我是安詳的送人見上帝，但是，他還是第一個這麼熱情歡迎我的人，對於這種熱情招呼，我有點受寵若驚。


　　「我不會讓妳痛的。」這話是那男人說的，這話明明該由我的嘴巴脫出，怎麼會由他的嘴裡脫口而出呢？


　　我吃驚的看著他。


　　「我知道妳厭倦這種生活，所以，我不會讓妳痛苦。」他的話，語氣輕柔，就像羽毛一般的輕柔，讓人情不自禁的放鬆。


　　「你跟我一樣？」難道他和我一樣，擁有一雙可以讓人安詳離開的手？


　　「不一樣，我熱愛解救生命，而妳，痛苦於解救生命。」他指了指我的右側。


　　我轉頭看著右邊的鏡子，我看見了一雙翅膀，一雙粉紅色的翅膀在我的背上。


　　「妳已經不是雪白的翅膀，妳的心以被染紅，妳殺人時已經不是祝福，妳麻木了。」他說話的語氣好輕，沒有一絲責備，也沒有一絲惋惜，只感覺他在敘述一個故事。


　　我的高分貝聲音又出現，它和他一起對我說：「妳該被回收了。」


　　聲音一結束，那個男人神速的朝我飛來，當我回神，那男人已經將我的雙手扯斷，鮮血不斷從我的傷口流出，我沒感到痛，並且，我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鮮血流了一地，不斷的從參差不齊的血管流出......


　　他像我第一次殺死外公一樣，他用他鋒利的指甲，劃破我的喉嚨，霎那間，我失去了意識，只是聽見高分貝的聲音，它這樣唱著：

血流不停，流不停，
世人哀傷不停，
淚流不停，流不停，
哀傷結束不哭泣，
上帝賜與我們能力，
拯救，後悔，傷心，
帶著羽翼，結束，
這段旅行。


　　音樂不斷出現在我耳際，在我失去知覺，失去一切，我看見外公，以及所有死在我手下的人，他們全都微笑著來接我，從他們的微笑中，我知道，我不會再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