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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 >
< 第 1 集--未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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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コン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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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夢。
從夢中醒轉,他眨著酸澀紅腫的雙眼,重重喘息。
是第幾次了呢?
握住垂掛在胸前的湛藍,他無精打采的起身。
失眠,作夢,嚇醒。
然後,是蓄滿汗水的額角以及濕了一大塊的睡衣後背。
試著回想方才的夢境,得到的卻是一片空白。
那種踩不到地的漂浮感並沒有將自己往上帶,反而更像是把他推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讓人沒來由地心慌。
看向窗外。
已經是派早報的時間。然而入冬的黎明來的特別晚,街道仍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不過都這個時候了,也不是能夠悠然自得的睡回籠覺的時間。
俐落地下了床,脫下皺成一團的睡衣,隨手抓了件polo杉,再套上厚厚的運動夾克。
一切就算準備就緒。
確定鑰匙在口袋後,習慣性張望了一下,最後視線停在被丟到床上,半濕透的布料。
記不清夢的內容是什麼了。
只是每次清醒後,胸口滿溢的苦澀和虛無感讓他知道,
他又做了同樣的夢。
關上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扣緊大門的那一刻,他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這種時間出門,要是被勝利…不,被家裡任何一個人看到都會引起騷動吧!
想起現在應該還在睡夢中的家人,他不禁苦笑。
走到路上,除了偶爾被朔風捲起的幾片落葉,杳無人跡的街道空曠的令人淒涼。
此時天色才透出了些許灰濛濛的光亮。
『開始吧。』
他告訴自己。
接著下意識地轉頭,
身後,是理所當然地,空無一物。
不尋常,卻是正常的。
他正了正腳步,穩穩地邁開步伐,往前方跑去。
轉眼,
又是恢復寂靜的清晨住宅區。
唯有幾不可聞的歎息聲,彷彿在傾訴什麼似地,
飄盪在冬日冷冽的寒氣中,輕輕地低語著…
※ ※ ※ ※ ※ ※ ※ ※ ※ ※ ※
雪憶 上
※ ※ ※ ※ ※ ※ ※ ※ ※ ※ ※
「喂!早上的氣象報告看了嗎?」
「當然。」面對好友的詢問,女孩露出了明朗的微笑,大大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輝。
「我前幾天晚上還煩惱的睡不著呢!現在總算是安心了。」說完還不忘伸出右手擺出勝利的手勢。
雀躍的神情讓旁人看了也不禁沾染上幾分欣喜。
緩緩移開停駐在右前方的視線,只能以同班同學相稱的友人…不,或許連朋友也談不上。
說難聽點,彼此之間是那種在路上碰到,興致來了的話會點頭致意,要不就跟陌生人沒兩樣的關係。
即使相處了將近一學期,或許是自己並不特別突出的緣故,雖然是男女合班,他卻沒有因此而認識比較熟悉的女性朋友。
若自己的個性能有村田一半積極的話,情況大概會不一樣吧!
有利撐起因為睡眠不足而嗡嗡作響的腦袋, 一邊這樣想著,又隨即回憶起對方拙劣的搭訕手法微微皺起了眉頭。
先前被自己注視的女孩經過走道時瞟了他一眼,慌亂之餘他覺得那眼神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尷尬起來,卻又只能做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來掩飾。
真是太丟臉了。就算聖誕節快到了自己沒有女朋友,也不用聽了別人的對話就開始亂想吧。
感覺到臉上的熱度慢慢平息後,他把頭倚在窗上,讓微涼的的冷風拂在臉頰。
儘管是寒冬,也許是要為兩天後儲備能量的關係,天空出乎意料的晴朗,絲毫感受不到冬意。空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透明的清涼,驅散了他剩餘的一點睡意。
白色耶誕。
想起方才困倦中不經意竄入腦中的對話,有利輕輕地微笑,對自己一度脫軌的狂想。
雖然不明白下雪有什麼好高興的,不過在聖誕節這個名列情人三大浪漫節日的日子,雪對情侶而言確實是有它特別的意義在的。
但對沒有女朋友的人來說,只是徒增怨懟而已…女朋友?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金髮少年和超美形王佐的臉孔,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嘴角立刻垮了下來。
倒不是說他討厭那兩人的感情,每個人知道有人喜歡自己都會很高興的,也僅限於此。他不能說句: 「哦,是嗎?」就隨便敷衍過去,卻無法徹底拒絕。
雲特是因為不忍心…或許該說是可怕。
沃爾夫則是在做過了無數次之後宣告放棄。
露出淺淺地苦笑,他抬頭望向天空。
真魔國。
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彷彿想看透什麼似的直盯著某一點瞧,沒多久後又收回視線,臉上寫滿了失望,一如小時候看到電視上的超能力節目,興沖沖地開始練習,結果被勝利取笑一樣。
羞恥之外,是更多的失落。
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連難得向他告白的女孩都和那裡有所牽扯。
無論如何,與那個世界是脫離不了關係了。
無意識地探上胸口。隔著布料,他依舊能感覺到與肌膚相貼的那個位置,正散發著微弱的暖源。
然後,他想起了那個夢。
那個困擾了自己許久,仍然毫無頭緒的惡夢。
好冷。
就像冷不防被甩了一巴掌,一時間無法思考。舉起手摸臉頰時,原本乾燥的手指被汗沾濕了,天氣並不熱呀,意識到這點的瞬間-
是冷汗。
縮了縮身體,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活潑清澈的眼裡浮現一絲迷惘
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一直想不起來呢?
他閉起眼努力地挖掘關於夢境的片斷,然而得到的只是必定會感到的虛無,還有…
恐懼。
彷彿被捲入一個無邊無際的黑色旋渦,那一瞬間,他被一股巨大的恐懼感所侵襲──
忍不住地顫抖。
有利深吸一口氣,制止自己再繼續想下去。
潛意識裡似乎有人在告訴他,若他那麼做的話將挖掘出自己並不想知道的事。
──即使他曾經知道。
耳邊傳來預備鈴的聲音,還有十分鐘午休就要結束了。
目光轉而投注在地面。灰色的,清爽的水泥地,讓人難以想像兩天後會被大雪所覆蓋。
「雪啊…」有利輕輕地低喃著,感覺好像有什麼略過心頭,但是在思緒變換之間又跑掉了。
他搖搖頭,關上窗,阻絕了窗外的涼意。卻依然沒有收回視線。
伸手攏著被風吹亂的頭髮,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然後安慰般的撫上自己的胸口。
「說起來…」用好像沉浸在夢中的恍惚語氣,有利不自覺反覆握緊沁入手中的暖流。
隱藏於制服下的魔石,正散發著比體溫稍高的熱度。
「下雪的話就不能打棒球了呢…」他畏光似地瞇起眼,朝向遙遠的天際。
* * * * *
難得見到多日不見的好友,沒想到竟是在如此意外的場合。
幾雙眼睛在逆光中閃動著,是小孩子特有的純粹和天真。
夕陽的初色淡淡染上嫩白的面頰,像一塊暗紅色的陰影覆蓋在臉上,感覺和推理漫畫中嫌疑犯的處理手法十分相似。
社區的公園內,幾個小孩子正圍在噴水池旁邊,聚精會神地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絲毫沒注意到已經過了玩耍的時間。
一個瘦小的少年坐在噴水池的邊緣,他左右手各拿著一個玩偶,時而大聲說話,時而語帶哭腔,還不忘一邊翻弄著雙手,逗得圍觀的孩子們哈哈大笑。
「最後,魔王終於大敗邪惡的人類國王,與魔劍モルギフ重新踏上冒險之途。」接著少年像要做個結束似的讓人偶微微欠身,然後露出活力十足的笑容,看著眼前的小小觀眾。
「好,現在有人對故事有問題嗎?」少年對著小孩子們問。於是站在最前排旁邊的一個女孩子,邊舉手邊發問:「哥哥,魔王不是大壞蛋嗎?為什麼可以打敗勇者呢?」
少年不假思索的回答:「因為這個故事裡的魔王是個好魔王啊!」
小孩子們彼此互相對看。
怎麼魔王還有分好壞嗎?
剛瞥見少年的身影,有利就猜到他是誰了。走在緊接著公園的紅磚道上,有利停下腳步,正想越過出入口的欄杆。
「有好魔王嗎?」另一個始終蹲在角落的男孩不服氣地質疑。
「當然。」少年藏在鏡片後的黑瞳閃爍著狡黠的光輝「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壞人對吧?」反拋給疑問的孩子一個問題,男孩偏頭想了一下,然後點頭。
「反過來說,魔王裡當然也有好魔王和壞魔王囉!」
大概是這個答案得的太詭異,小孩子群中有人還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盯著少年,有人恍然大悟地擊掌,就連提問的男孩也呆了許久,最後才像不甘心般在嘴中念念有詞。
不過這個結論要成立,是得在魔王真的存在於世界上-這個前提之下就是了。
「那哥哥你認識魔王嗎?」剛才問問題的小女孩再度問道,她的雙頰因興奮而顯得紅潤。
「認識呀!」
「咦∼∼騙人!!」果不其然小孩子們發出了驚叫。
「他在哪裡?」
少年思索了半晌,微笑道:「就住在這個社區裡唷!」
又一陣此起彼落的驚疑聲,接著…
「魔劍モルギフ呢?跟他在一起嗎?」
「那個可怕的紅髮毒女呢?」
「魔王的城堡在什麼地方?」
小孩子群開始騷動了起來,問題接二連三的朝少年拋過去,裡頭甚至還出現了- 「魔王跟蜘蛛人哪個比較厲害?」或是「魔王是不是三餐都要喝血?」之類的問題。
『那是吸血鬼吧!』少年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卻也發現情勢漸漸往不可收拾的地方發展。
小孩子中甚至出現了為『魔王和毒女誰比較厲害』吵架的爭執者。
再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義,反而會惹禍上身。
還是趁情況還沒失控前快脫身吧!
急急收拾了東西,少年對著人群大聲喊叫:「哦不好,已經到了毒女來抓實驗品回去的時間了!」說完還不忘假意地看了看手錶。
「不趕快回去的話會被她逮到喔!」
「诶诶∼∼!!」
小孩子們理所當然地露出驚恐的眼神,這才驚覺天色的確是不早了,個個浮現不太滿意的表情,抗議似的噘著嘴,卻還是乖乖解散回家了。
嗯,亞妮西娜的威力果然很厲害。
「喂,涉谷!」
在離公園約一百公尺的十字路口,有利從背後被叫住了。
沒有回過頭也沒有止步的意思,仍然維持著一樣的步伐,有利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繼續往前走。 因為速度並不快,少年很快便追趕了上來。
「幹嘛呀,你不應該裝做沒看見就自己落跑吧。」
有利偏過頭揮開搭在肩膀上的手,「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什麼毒女,更不是什麼魔王。」
「那只是故事而已啦!」村田健笑著追上來,和有利並肩而行,一邊配合著他的腳步邊辯解著,「以前在真魔國的時候不是也有表演給孩子們看嗎?」
「那是在真魔國啊!」無奈地瞟了友人一眼,有利無力地重複,「而且那些布偶,你是從哪弄來的?」
「這個啊…」拉開黑色右側背袋的拉鍊後,裡面出現了數個大小差不多的玩偶。
仔細觀察的話,每尊大約有一根手指的長度,布偶的衣服和配件精緻的令人讚嘆,一看就知道是手工製造的極品。
「是馮波爾特魯卿給我的。」從其中取了一個黑色的布偶放到有利手上,村田接著補充:「是聖誕節禮物,託烏露莉可傳送過來的。」
「是古恩達做的!?」檢視玩偶的背部,在頭髮中確實有寫著"MADE BY 古恩”的標籤。
「咦?」結果有利還是笑了出來,翻回正面才發現,這個布偶是仿著自己的樣子。「那你剛才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當然是在等你啊!」
「等我?」
村田的嘴角稍稍上揚,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尷尬。「伯母說你去幫她買東西,所以我只好到路上埋伏啦。」揚起手上的東西到有利面前晃了晃,半透明的超市塑膠袋上懸著一小截銀色穗狀物, 中間每相隔幾公分就嵌著顆透明的,像燈泡的半球體。
這樣的東西他最近再熟悉不過-是聖誕樹的裝飾品。
「對不起。」習慣性地吐了吐舌頭,有利小聲地說:「我忘記了。」
家裡的裝飾用的小燈泡壞掉了,因為村田要到家裡過節,所以幾天前確實有跟村田約好要一起去買,結果自己卻把這件事忘掉了。
他偷偷觀察好友的表情,或許是心裡有譜的緣故,村田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默默地將袋子提回手中,看著前方的眼裡似乎充滿了什麼…那不是怒氣或是悲傷如此純粹的情感,而是交織著多種思緒和顧慮的複雜眼神-
在村田身上常能感受到這種氣息。
那是經過千年歲月的鍛鑄歷練出來的,屬於賢者的孤寂。
只有在看到這樣的村田時,自己才會感受到他的身上負載著多麼沉重的人生。
無言的,他收起目光,沉默了。
過了一段時間,莫約五分鐘…或十分鐘吧,在回家的路上,從那個問題後兩人就沒有再交談了。
四周靜悄悄的,冬天的夕陽出現的早,下去的也快。從柔和的粉金色到刺眼的橘紅色莫約半小時,然後一天就這麼完了,絲毫沒有給人適應的空間,跟直接踏入熱水沒什麼兩樣。
有利伸手揉捏著發紅的耳垂,可能跟入夜後逐漸起風也有關係,他的耳朵彷彿覆了層薄膜,有種快不屬於自己的錯覺。
「啊∼∼這麼冷的天氣,好想躲在暖爐桌裡,剝著橘子皮喝日本茶,邊收看棒球比賽…」揪緊身上的外套,他不禁小聲嘟囔著,卻隨即遭到好友的吐嘈。
「可是涉谷,你們家沒有暖爐桌吧!」噗哧笑出聲,村田一副『真受不了你』的樣子盯著有利。「而且現在也不是棒球的季節。」他提醒似的加了一句。
「我知道啦!」有利發洩般地甩動裝著調味料的袋子「只是說說而已嘛…」他略微不滿的嘟著嘴,口中還唸唸有詞著「幹嘛那麼認真」的埋怨。
在心中呼了一口氣,他露出輕鬆的笑容。『雖然被吐嘈,不過至少氣氛比剛才好多了。』
之前因為村田一直沒說話,自己一時間也找不到話題,因此沉默就在路上持續著,與現在的天氣倒是有相乘效應的作用,但是現在又不是要忍耐比賽,實在沒必要這麼折磨自己。
不知道什麼時候,路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街道上靜的連衣料的摩挲聲和塑膠袋擠壓的聲音都一清二楚,踩在微濕的地面上,球鞋膠底和路面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沙子掉落時那種鬆鬆垮垮的感覺。
『下雪的話,應該會更安靜吧…』才這麼想著,他發現村田不知怎地又沉默了。
又不是倦怠期的夫婦。
翻了個白眼,有利莫名的覺得好笑。
「涉谷。」突兀的叫喚聲劃過空氣。
他轉頭,村田正在他身後大約幾步的位置凝視著自己。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垂著雙手,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下意識地警告。
有利往後退了一步。
內心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幹嘛這麼嚴肅啊?』他很想半開玩笑的戲謔村田,可是嘴唇連動也不動,唇瓣簡直像黏住了一樣,怎麼努力都是枉然。
「涉谷。」
他再次喊道,聲音像乾澀的齒輪。
怎麼了?
有利用盡力氣的開口。
乾乾癟癟的,被車輪輾過般的沙啞,他幾乎認不出是自己的聲帶發出來的-不,自己真的有出聲嗎? 為平復緊張,他用力地吞了幾次口水,手指卻還是顫抖的厲害。
村田往前走了幾步,然而眼睛確絲毫沒有移動過,筆直的注視著他。
「你作夢了對不對?」
雖然是疑問句,語調卻沒有任何起伏,像在呈述一件既定的事實。
他幾乎要動員自己所有的神經才能讓自己不再向後退。
所有的一切都變的好遙遠,自己像是在這裡而又不在這裡;腳底下的觸感、吹拂在臉上的寒風變的很輕,血液正從指尖開始流出,身體好像被掏空似的輕盈,只留下表皮的神經末梢。
『碰咚』
被拉回現實的瞬間,他發現自己正盯著村田半啟的嘴唇。
東西掉下去的聲音。是袋子嗎?
糟糕,不知道罐子有沒有摔破。
無端地想笑。
人碰到自己想逃避的時候,就會注意些無關緊要的事轉移注意力。
結果,笑的人是村田。
微微勾起嘴角,他臉色難看的近乎扭曲,像在悲傷什麼。
腦中有東西迸裂了。
什麼熱熱的東西自腦袋,流至心臟、四肢、全身,然後,倏地,成了灼熱的冰,凍結了他的血液-
他知道這種感覺。
很久以前…
是什麼呢?
為什麼?
『不要說。』
"什麼…在跳動?"
『拜託你,什麼都不要說。』
"心臟?…不對,是胸口,灼熱地刺痛。"
『不要再說下去了。』
是什麼…好像要從縫隙裡鑽出來一樣揪緊他的內臟…
「白色的…」
!!!──────
霎那間,
他似乎連靈魂也被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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