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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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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2010 1:34:50 PM
阿金
 

  我是一隻流浪土狗,我叫阿金。

  不知道在這街上繞了幾遍了,行人來來去去,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好一點有人會對我微笑,差一點就是挨上一頓打,甚至有時還有石頭,痛的我好幾天都得躺在公園裡,沒辦法找食物,也沒辦法喝水。

  天上有時會降下雨水,我喜歡雨水。

  我會看著那些水滴在地上匯流成河,滴滴答答的好像無止盡,但總有一天會停下來的。那些雨水也沒有家嗎?它們要去哪呢?會再回來嗎?不過就算它們再回來,我也認不出它們。

  我記不得的事太多了,我老了。

  以前我喜歡在草原上跑,春天的草軟綿綿的,好溫暖,好舒服。

  阿金,阿金……

  育梧的聲音有時會響起,在我的耳朵裡打轉,所以我記得我的名字,儘管那個聲音的主人已經不在了,那個笑容跟春天的草一樣溫暖的男孩。

  甩甩頭,我重新抖擻身體,這是個新的早晨,又要開始我的流浪生活了。

  踢著路上的石頭,我往公園走去,天空白白的,城市灰灰的,答答答的腳步聲。望著那些家庭吃飯的樣子,我有種似乎從以前我就是一個人的感覺。

  但,我知道不是。

  今天有點不一樣,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人。我觀察過了,通常早上是沒有人的,我可以霸佔那張椅子,然後看著這世界,俯瞰濕潤的草地,有時候追追蜻蜓。

  嗯,有個不速之客嗎?我看著椅子上的女孩,然後吐吐舌頭。

  什麼時候長椅已經是我的家啦?

  搖搖尾巴表示友善,我走了過去。



  她是一個龐克的女孩。

  育梧看過一本雜誌,上面有個服裝跟她很像的人,育梧看著我,他說那是龐克,然後當晚就把自己的頭髮弄得很尖,也把我的毛豎起來,他說我們是龐克一人一狗組。

  跳上沾著霧氣的椅子,冷冷冰冰的,我發抖著趴下。她在我身邊靜靜的坐著,我分不出她是不想理我還是沒有注意到我,眼神很空。

  啊,那不就是我的眼神嗎?沒有家,只有自己一個人可以依靠的眼神,就算孤獨還是要撐下去的眼神,好想放鬆卻要保持清醒的眼神,努力融入這個世界,實際上卻不想妥協的眼神。

  好想一早醒來睜開眼睛,就有個人陪的眼神。

  「……」她看著我,眼裡有點驚訝,可能是剛剛才發現我吧,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看了我很久,我並沒有看她,我猜她會像其他人一樣說我好髒之類的,看我只是因為好奇。可是她沒有,看著我約十秒鐘,她就試圖想碰我的頭,我沒有閃,任由她的食指輕輕的觸碰,好冰。

  雖然有點退縮,不過因為我沒有反抗,所以她慢慢大膽起來,但也只是用食指輕輕繞著我的頭。

  天空飄來了一些雲,灰灰的,看來又要下雨了,我很喜歡的雨天。

  她看到那些雲,卻沒有跟我一樣高興,只是把手收回來,皺著眉頭瞪天空。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雨天,至少育梧就不喜歡,還有這個女孩。

  「狗狗……」她說話了,我猜她是在叫我。

  「你知道嗎?陽光是很溫暖的,尤其是雨天過後射進來的那第一道光。」她微笑起來,眼睛卻沒有在笑。

  「可是為什麼呢?一定要經過雨天才會是最美麗的嗎?我不喜歡雨天。」

  我想起育梧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討厭雨天是因為濕濕的天氣就像天空在哭,他喜歡笑。

  阿金,雖然我很不甘心,不過雨天後的陽光是最燦爛的,就像哭過後的笑容一樣美麗,你總在雨天奔跑,那時候的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我歪著頭,育梧只是笑笑,然後摸摸我。

  這個女孩認識育悟嗎?不然她怎麼會跟育梧說出一樣的話。

  空氣開始清晰起來,幾個老人走進公園,在互相打招呼之後開始做健身操,毛巾圍在他們脖子上。我很佩服那些老人,不管是冬天或夏天,他們總是穿著短袖做健身操,還會流汗,流汗是不是很舒服呢?不然他們為什麼在流汗以後會露出很開心的笑容,扯著那些我也有的皺紋。

  我不會流汗,我的身體只有在淋雨時會變濕。

  「吶狗狗,你有父母嗎?」女孩問我。

  我不知道。我回答。

  「這樣啊,你也沒有父母嗎。」她的表情變的寂寞,然後繞繞我的頭。

  這是什麼意思?她也沒有父母?她是孤兒嗎?那她的家呢?她的生活要怎麼辦?她跟我一樣在流浪嗎?我看著她。

  她發現我在看她,稍微高興起來,把她脖子上像項圈的東西剝下來,然後戴在我脖子上,冰冰的,有一些刺,她好像很喜歡帶刺刺的東西,手上腰上都有,她不痛嗎?還是『龐克』就是要這樣呢?

  她沒有感受到我的疑問,因為她只是摸摸我的頭。

  有時候我會遇到一些寂寞的人,雖然只是從旁邊經過,不過我就是知道那種味道,一種很重、很無奈的味道,每個人都有煩惱嗎?有沒有辦法解決呢?我想,一定沒有太多的辦法吧,不然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寂寞。

  雨一滴一滴掉下來,我伸著舌頭舔著,老人都回家避雨了,路人也撐起傘,沒有傘的就拿著公事包快速奔跑。

  這個女孩卻沒有要回家的意思,她只是坐著,就像我看到她時一樣。她的頭髮慢慢塌下來,衣服也濕了一半,只有那雙模糊的眼神盯著前方,雖然模糊,卻想找到些什麼的眼神,我感覺的出來,她想要從這個世界發現一點什麼,正確來說,她希望。

  我甩甩身上的雨水,跳下長椅,然後沿著公園奔跑,感受衝進雨水的快感。

  我不喜歡洗澡,但是喜歡淋雨,那種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覺有點痛、有點冰,但是很舒服,我也喜歡去踩水坑,把自己身上濺的髒髒的。好像可以沖走什麼,也許是不愉快,也許是痛苦,也許是寂寞。

  阿金,唉,你怎麼又把自己弄髒啦?淋的濕答答的,到底有什麼好玩?算了,我早該有一下雨就得養隻落水狗的覺悟,進來吧,幫你洗乾淨。

  「汪!汪!」我依然奔跑著,越跑越快,然後滑壘衝進泥濘的草地。

  喘著大氣,舌頭吐的老長,我發現女孩一直在看我。

  哈哈,就跟育梧當時的眼神一樣。

  「汪!」我走到女孩面前,我的毛原本是白色,現在已經變成一隻不折不扣的灰狗了,而且身上還插著稀疏的小草。

  她忍不住笑了,我第一次看到她笑,非常好看,跟育梧不一樣,育梧笑的時候會有道溫暖的光鑽進人們心裡,而這個女孩卻有一種好久都沒有笑的感覺,好像釋懷了什麼,好像放開了什麼,也許她終於找到她希望的東西了吧。我有這種感覺。

  她在放晴時走了。

  我目送她離開時,她是帶著微笑的。

  回憶好像有那麼點重疊了,陽光,雨停了,淋濕的我,綻開笑容的育梧。

  我看著天空,真的是很溫暖的陽光呢,帶著點濕氣與生意的陽光,連我都想被好好種在軟軟的土裡,然後淋著這種雨,曬著這種光長大。

  嗯?那是什麼?

  天上有道彎彎的橋,有點透明,但是顏色很鮮豔,長長的連到天空另一端去了。

  「哇!是彩虹!」一個小孩指著天空大叫,大家全都抬頭了,然後所有重重的氣氛都沒有了,他們都笑了。

  彩虹是什麼?好神奇啊,它讓人們都輕鬆起來了,是一種魔法嗎?如果是,一定是好魔法。原來雨後不只有陽光,還有彩虹啊。

  嘿,育梧,你見過彩虹嗎?那個女孩也看見了嗎?

  鳥叫聲傳進耳朵,我看著泥土上的蚯蚓發呆,蚯蚓也在感受這種氣息,搖頭晃腦的。

  今天中午,在藍藍的天空底下,我趴在長椅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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