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書婷思離

星期天六的早晨，趙大勝的書房裡，隱約傳出了趙大勝的怒吼。

「真不像話，在外花天酒地，竟然讓女人找到公司來，智強越來越不像話了。」

拄著柺仗，趙大勝慢慢走向窗戶，他的腳步看起來變得更沉重了，清瘦的身影也似乎老了幾分。

「爸，上回跟您報告的事，不知道智強有沒有作什麼改善措施？工廠裡的緊急請購案件還是很多，原物料成本居高不下。我怕－－我怕我們公司的週轉會發生問題。前兩天，芳怡整理了一份財務報告出來，我覺得情況不是很理想。」趙鈞毅報告，臉上有憂。

「我會處理。」趙大勝沒有回頭，他只是揮揮手，示意趙鈞毅離開他的書房。

萬鳳姿在旁沒有插嘴。

「爸，我想－－」

「好了，」趙大勝打斷了趙鈞毅的話，嘆口氣說，「其他事情以後再說，財務調度問題我會和阿姨再仔細討論一次。目前，我們必須先解決智強的這個問題，我不想讓事情鬧出去。鬧大了，對公司的形象不是很好。」

趙鈞毅無奈地離開趙大勝的書房，心裡覺得他爸爸太偏袒弟弟了，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趙大勝在趙鈞毅跨出書房時，問了一句，「阿鳳，妳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

「鈞毅，爸爸怎麼說？你看起來不太高興。」欣茹問。

「爸爸很生氣，唉，我順便跟他提到了公司的事情，他卻不願意聽，我怕公司－－，唉，我們不談公事。」

「公司怎麼啦？」

「欣茹，公司的事，妳不必操心，爸爸說他會處理的。」

聽了，欣茹不再追問，只是挽起他的手。

「鈞毅，我看你最近公司的工作壓力太大了，我們今天出去走走好不好？順便可以替爸爸買一份生日禮物。」欣茹看著他，溫柔地問，「好不好？」

「嗯，」趙鈞毅點頭，「小筑起床了嗎？我找正豪陪我們一起去。」

「女兒早就起床了，你在家的日子，她都起的比較早。鈞毅，我們怎不找小李載我們？他不是也可以兼當保鑣嗎？我想，應該讓正豪多陪陪芳怡。自從上回掃墓以後，他們相處的時間變少了。」

「也對，我怎麼沒有想到？好，我們就找小李去。欣茹，妳幫我跟正豪說今天他放假，請他找小李過來。我打幾個電話後，就回家找妳們。對了，要不要也找書婷一起出去？等我們逛街回來，妳跟她談談智強的事，免得她沒有心理準備－－智強被爸爸罵了後，一定會鬧得上下皆知。」

「好，你先忙你的，逛街的事情我來聯絡安排。待會而家裡見。」


等趙鈞毅打完電話，交代過公事後，一進他自己的家門，發現鍾正豪和沈書婷兩個人在客廳裡，他的心裡有點詫異。(欣茹為何改變了主意？)

「趙大哥，小李一大早就被芳怡叫走了。」鍾正豪看出他的疑惑，站起來解釋。

「喔，」趙鈞毅臉上還是有點不解，「奇怪，芳怡有什麼事嗎？這麼早就出去？」

「他們應該是一起出去玩的。趙大哥，你太忙了，所以沒有注意到。最近芳怡常找小李陪她，他們兩個人蠻談得來的。在芳怡的面前，小李笑談自如，不再是沉默是金。」

「正豪，你呢？你冷落了芳怡嗎？怎麼不多陪她？我不是要你多照顧妹妹的嗎？」

「趙大哥，我當然是遵照你的意思做，怎會冷落芳怡？不過，有時候我要接送小筑，和芳怡的時間剛好錯開，就無法時時刻刻在她的身邊。趙大哥，你放心，我還是會照顧芳怡的。她還年輕，我們也不應該太過於限制她的自由，她應該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正豪，你知道我對你的期望，我也希望你會好好的把握。」

「我會的，趙大哥。只是，感情的事情還是得順其自然。我會努力，但不會強求。」

「好的，你了解我的想法就好，我同意你的做法，加油囉。你們在客廳坐一會兒，我換個衣服就出來。」

說完，趙鈞毅走向房間，小筑已在門口興奮地向他招手，可愛的小臉蛋，笑容燦爛。

同時，在旁的沈書婷突然柔聲說了話，「鍾大哥，你對芳怡真好。那麼照顧她，又不會綁住她。」

喀喀，鍾正豪乾笑兩聲，狀似開朗的答，「我覺得照顧女孩，是男人應有的風度。我應該不會對任何女孩失禮才對。」

「是啊，」沈書婷嫣然一笑，「鍾大哥你對每個女人都很溫柔，就是不太說話，有時真像個木頭一樣。」

鍾正豪笑了笑，沒有回答什麼。

「鍾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好呀，你問。」

「我覺得你好像有點隱藏自己的感情，心裡好像還在掛念著某個人似的。鍾大哥，我的感覺對嗎？」

「呵呵，」鍾正豪用笑聲掩飾自己的震驚，他很驚訝沈書婷竟然和芳怡有同樣的感覺，但他嘴裡趕緊辯解，「我大概是太遲鈍了，像妳所說得像個木頭，才會讓妳有這種感覺。」

「是嗎？」沈書婷看了他一眼，「鍾大哥，沒有關係，我不會強迫你說的。」

鍾正豪還是乾笑著否認，不過，他的表情不是很自然，沈書婷也沒有繼續追問，但，她的眼光卻讓鍾正豪不敢正面相對。


一行五人，趙鈞毅一家三口走在前面，鍾正豪陪著沈書婷跟在後頭。小筑兩隻小手拉著爸爸媽媽，一路上，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渲染了每個大人的心情，似乎可以讓大家暫時忘掉其他不愉快的事情。

鍾正豪儘量和趙鈞毅等保持距離，不要離得太遠。不過，他也儘量避免看到和欣茹的眼光，無形中，他和沈書婷靠得更近了，但，他們兩個人好像都沒有感覺到，其他人好像也沒有注意到。

直到欣茹後來私下輕聲問，「正豪，你在躲著我嗎？還有，你和書婷靠得太親密了，她可是智強的太太，不是芳怡。」她深深看了他一眼。

這時，鍾正豪才察覺到自己和沈書婷的距離。他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訕訕地搖頭。剛好小筑對著欣茹的方向揮手，鍾正豪藉著逗小筑的動作，遮掩自己內心的尷尬。

逛了街後，臨上車時，趙鈞毅要小筑跟自己坐在前座，以便欣茹和沈書婷說話，可是，小筑不肯離開母親，只好順著她，讓她坐在欣茹和書婷之間。

等欣茹跟沈書婷說出洪琇錦與趙智強的事情後，沈書婷有好一陣子都沒有出聲，但她的臉色似乎變蒼白了。

「書婷。」欣茹輕聲叫她。

「我－－沒關係。」沈書婷搖頭，娥眉微皺，然後她把自己的頭轉向窗外，閉起眼睛，眼角掉下了一滴淚珠。

小筑並沒有聽見大人們的談話，但她也似乎感染到了哀傷的氣氛，不禁抱著欣茹，叫了一聲，媽，把自己埋進欣茹的懷裡。欣茹低頭看一下自己的女兒，拂著她的小臉，旋又抬頭瞧著沈書婷的反應。

沈書婷還是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說，「大嫂，我－－想離婚。」她的聲音很輕，卻震動了全車的人。

趙鈞毅在前座轉過頭來，勸說，「書婷，我們知道妳一直受著委屈，不能說妳的想法不對，但妳自己要想清楚。而且，最近家裡事情很多，不曉得爸爸會有什麼看法？我怕，妳幾乎沒有工作經驗，離了婚後，妳無法照顧自己，也得不到照顧。」

「大哥，我想離婚。」沈書婷沒有回頭，她又輕聲說了一次。

趙鈞毅遲疑，還沒有說話，而欣茹伸手拍著沈書婷的背。

「書婷，」欣茹柔聲說，「好，我們回去再說，妳不要太難過。」

沈書婷靠著窗戶搖頭，久久哭不出聲來，只覺得無法形容的淒苦充滿胸腔，玻璃上的冷氣經由她的臉頰，直接穿透入她的心底，寒冷如冰......


本來趙鈞毅協欣茹等人逛街，是為了解除工作壓力，輕鬆一下，結果，反而帶著更沉重的心情回家。

一路上，車子裡的氣壓很低，似乎就像是陰雨之前的沉悶。不過，沈書婷提出離婚的要求還不是最讓他們煩惱的事。當他們回到家時，聽到趙大勝罵人的聲音從書房裡傳出，又看到每個家人的臉色不一樣，他們原本還以為就是因為趙智強的外遇，但是，後來他們才知道，那是為了另一件更嚴重的事情，嚴重的程度，足以動搖趙家現在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