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肆部】　翩翩佩劍美少年　千金蒙面掩朱顏
　
　　戴光搖搖晃晃的自寶塔內走出，背後是轟然一聲被隔開的門闔上
後如雷的鳴聲，一想到要面對武林各家眼中閃亮亮的期盼，他只覺得
眼前一片漆黑，完全不見絲毫光亮…等等，那是什麼光？他意識到前
方林子裡隱約有道光在閃爍著，一種莫名的好奇心驅使他衝過去。
　
　　那是他一輩子也沒聽過、見過的風景，隨著歌聲悠悠然飄來，有
個『青雲衣兮白霓裳』的翩翩少年正在樹林裡詠歌舞劍，那閃爍的光
影正是自他手中那把鋒利的寶劍所反射出來的光輝。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秋蘭兮青清，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
知；
　
荷衣兮蕙帶，修而來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
與女沐兮咸池，希女發兮陽之阿；望美人兮未來，臨風祝兮浩歌；
孔蓋兮翠旌，登九天兮撫慧星；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唱完最後一段，少年彎腰作了一個收劍的動作，劍端恰巧筆直的
對著戴光的喉頭，兩個人彼此對峙、愣住了。
　
『啊，原來是你。』兩人異口同聲。
　
「對不起，你先請。」戴光客氣的說，一方面他認出少年就是在琉嚴
閣前所看到的貴公子，另一方面他也不免多了一絲絲的好奇，這麼一
個出身高貴的人，怎麼會認得平凡的自己。但失望的是，少年的回答
馬上道出了答案。
　
「您就是大家傳說中的『愚』少俠吧？」少年微笑著問。這句問候真
讓戴光感到一陣心酸，但下一句話卻又彷彿把他直接推到雲端一般飄
飄然。
　
「我聽說了，當今除了周國公和伊索國師以外，唯一能打敗撒蠻魔教
的武林奇俠，剛剛獻醜了。」說完，少年臉上泛起一絲羞稔的紅暈，
竟比畫中佳人還有風韻，嚇的直讓戴光頻頻用力甩頭，清醒自己。
　
「沒的事，你的劍法很漂亮。」他一邊說，心裡一邊在滴血；『我哪
知道什麼劍法啊？要是能和這麼一個高貴的人談論武藝，也是一種風
雅。』
　
「怎麼了嗎？」少年看見戴光臉上複雜的表情，有點擔心的探問。
　
「沒事，請問閣下是…？」戴光馬上學著剛剛在那場混亂的開寺典禮
中賓客的拱手作揖，禮貌問候。
　
「敝姓殷，殷希聲。」少年回答。
　
「犧牲？犧牲什麼？」戴光茫然了，這是什麼名字？
　
『大音希聲，沉默是金。』少年再補上一句：「或者你也可以稱我
『靜』就好。」
　
「靜？為什麼？剛剛你唱的不錯。」戴光說完，突然自己也覺得不好
意思，臉上立刻暴紅起來。
　
「是麼？」少年臉上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哀愁，但隨即消失：「難得我
們談的這麼投緣，不如結拜作兄弟如何？」
　
「好極，」戴光笑了，這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奇妙境遇，一來他真的很
喜歡這個小少年，另一方面他實在也暗中期待這個少年能分點江湖歷
練給他這麼一個完全不知道狀況的人一點消息，馬上就答應了：「我
是庚辰年桂月生的，你呢？」
　
「什麼？你是桂月生的？」少年好像反而嚇了一跳，說：
「我雖和你同年，但卻是正月生的；這麼一來，我反而變成愚少俠的
義兄了。」
　
「啊…？」戴光也有點詫異，這少年明明比自己還矮，居然比自己年
長半載，笑著說：「果然人不可貌相呢！」但那句『人不可貌相』似
乎讓少年多了一分恐懼，所以趕忙接口：「抱歉，失禮了。」
　
　　少年沒有回話。『呃…殷兄？』戴光試著喚著，但隨著少年那驚
懼的眼神望過去，有一票官兵正在林子裡大幅搜索，還砍了好幾把
樹，難道對方是追著少年而來的？
　
「麻煩來了，他們是周國公府裡的近衛隊。」少年小聲的說。
　
「周國公？那還好吧？」一聽到周國公的名號，戴光顯然放心許多，
雖然國師閉關，但好歹還有個武功高強的周國公可以仰賴依靠，實在
想不到少年為何要如此懼怕。
　
「你剛剛也說了，『人不可貌相』，對吧？」少年說。
　
「這是什麼意思？」戴光不解。
　
　　根據戴光自已的過去經驗，周國公是一個有威望、待人親切的長
者；眼前的貴公子相識雖不過短暫，但他也確信少年一定非奸惡之
輩。到底誰才是所謂『不可貌相』的人？是敵是友在他心裡打了一個
混亂的問號，該怎麼辦？
　
「你應該相信…」戴光試著說服少年的疑懼，但少年卻嚴肅的回答：
「相信你在宴會上也看到了，你能說你沒有『被騙』的經驗嗎？」
　
「是啊…」戴光想到金光閃閃龍，啞口無言。這真的是一個最經典的
教訓。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