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還是醒了，其實我是慢醒的人，常把洗髮精當牙膏用，每次去學校，我就張開我的嘴，讓阿正聞個痛快。

　　玫瑰口味好噁心。他是這麼說的。

　　媽把盤子端到我面前，我回過神來，看著裡面的蛋餅，煎的微焦又金黃飽滿，這樣無可挑剔，可是我的心思根本不在早餐，只覺得渾身怪怪的。

　　媽開始煎她的份，我吞了口口水。

　　「怎麼不吃？肚子痛啊？」媽沒轉頭問道。

　　我投降了，實在沒辦法做出昧著良心的事，無法說謊，這是我致命的缺點，於是我把手舉高，小心翼翼的問：「媽，如果乖孩子一生只能翹一次課，妳覺得會是在什麼時候？」實際上我的肚子已經開始疼痛了。

　　「你想說什麼？」媽停下了她的動作，蛋餅還在鍋子裡啪滋啪滋的響。

　　「今天可以翹課嗎？」我他媽的白痴真的是這樣問。

　　鏗瑯！

　　光聽這聲音，我就知道媽有多驚訝，然後我也知道她會怎麼回答。

　　「當然……當然是、是不行的吧？你在說什麼傻話？」媽張大了嘴，絲毫沒有要撿鍋鏟的意思。

　　好吧，那就Ｂ計畫。

　　「啊我知道了，我只是隨便亂問的，怎麼可能真的翹課？」我對媽笑了笑，然後開始吃起蛋餅，就像平常一樣，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媽似乎覺得這轉折有點突然，愣了幾秒後才去撿鏟子，最後我吃光了，笑著跟媽說再見，媽也笑著說再見。好自然。

　　「業文！」阿正揮揮手，我往角落的桌子走去，麥當勞的角落。

　　「嘿！你做得到嘛！我還以為像你這麼老實的人會放我鴿子呢。」他開心的拍拍我的肩膀，然後環視周圍的客人，他似乎很早就來了。

　　我只是無奈的看著他的早餐，漢堡，咖啡，都冒著煙，我和阿正都換上了便服，打從出家門以後，我就小步走進廁所換裝，然後快速出來，往麥當勞小跑步，我可不想被鄰居撞見，那些好鄉里，沒人消息傳的比他們快了，尤其是『你兒子……』之類的消息。

　　「業文，你沒什麼精神，沒吃早餐啊？」阿正神采奕奕。

　　「吃了，是你的精神太好了。」噁，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攪。

　　「廢話，」阿正吸吸鼻子，「我夢想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夢想勒。

　　「就這一次，拜託，下次你要做這種事去找別人吧。」我嘆口氣。

　　「好啦好啦。」

　　這傢伙究竟為什麼沒有罪惡感啊？

　　我喝著阿正的咖啡。阿正說，他翹課的方法比我還簡單，他那天晚上直接睡覺，然後今天一早，他就穿好便服跟家人說再見。

　　「What？」我瞠目結舌。

　　「真的啊，我告訴他們今天校外教學。」他無所謂的吃起漢堡。

　　阿正的媽媽是女強人，早出晚歸，阿正的爸爸相對之下顯得正常，是個公司的小職員，有個啤酒肚，不抽菸也不吸大麻。我這麼說是因為阿正當初就是這樣介紹他家人的。

　　他爸不會過問他的學校生活，連他是幾年級都搞不清，他現在國二，可是阿正出門時跟他爸說：今天一年級要校外教學，所以我走了，再見。

　　就算他爸打電話詢問，學校也會照實回答：「是的沒錯，今天一年級校外教學，去的地點是……」重點是他爸不會問這種事，他還要趕著去公司呢。

　　我才知道阿正選今天翹課，其實是算好的。

　　「那麼，你這天才有想出什麼好行程嗎？」我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

　　他攤手，意思就是沒有。

　　「幹嘛要想？又不是在約會，噁。」他瞪我一眼。

　　「欸我今天胃不舒服，少幫我催吐。」我瞪回去，「那現在要怎樣？不會就坐在這裡一整天吧？」

　　「當然不囉！去看電影好了，我好久沒看了。」阿正開心提議，我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要去看電影吧。」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很簡單的事。

　　「你沒錢噢？沒關係我先借你啊，我突然很想看啦，你怕恐怖片的話我們可以選別的啊！」阿正雀躍說著，我的腦袋則努力回想著什麼線索。

　　是什麼？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

　　啊啊啊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你沒關機？」阿正問，他早考慮到了。

　　「對啊我沒關機，是小禾，怎辦？一定是班導叫他打的，我忘記學校還有這招，這麼簡單我怎麼會忘？我媽接到學校電話一定會打死我！」我緊張起來，好像偷東西當場被抓包一樣，無路可逃。

　　「接吧，業文，會沒事的。」阿正沉穩的安慰我，老實說看慣大雄慌張的樣子，現在這樣挺不習慣的。

　　「你怎麼知道？」我拿著燙手山芋般的手機。

　　「接吧。」

　　「你怎麼知道啦！」

　　「業文，他是小禾。」

　　我看著他，他的表情堅定，我該相信嗎？是小禾沒錯，是自己兄弟沒錯，可……

　　鈴鈴鈴鈴鈴鈴鈴……逼。

　　「喂？」我接了，聲音在發抖，心跳好像停了。

　　「喂，是業文？」小禾。

　　「嗯嗯嗯嗯嗯。」這是發抖，不是我耍智障。

　　大口呼吸的聲音。

　　「你這白癡翹課手機不關是要光明正大等班導電話嗎？快關機！」他大吼出一串字，然後逼的掛上電話，我可以想像他是很用力的按掉通話鍵。我愣了。

　　我看著阿正，他早就知道了。

　　「你說的沒錯，他是小禾。」我的心跳恢復正常。

　　是會擔心自己兄弟的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