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書Ⅰ人•間》
The Revelation of Angels - Vol.1 DESCENTION
by　羽蕭　Zephon W.


∼§　書冊壹：裂鏡中的席凡　§∼
BOOk Ⅰ : Mirrors of Zephon through Dagger's Smiles


章節壹之一•【我，席凡】
Book I :1 - I, Zephon



我的名字是席凡（Zephon），而這，是我所要傳承於你的故事。


※　　　　　　　　※　　　　　　　　※


席凡──對此名感到陌生的人，我並不驚訝，因為這個名字並不常出現在一般的記載或文獻中，最多，只有在耳語的流傳或淡忘的傳說裡。

這名字遠不及四大天使或七創世天使等的名號來得響亮，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只是一個天使九階之末的最低階「平天使（Angels）」。

不過，並非每一個天使都能有屬於自己的名號。

天使之名，往往只在有必要的時候才被贈予，有了天使名，也代表著有了特定的職務。天使的名字很多，有時亦會重覆；除了像安琪莉可（Angelic）、安基洛斯（Angelus）等代表普遍代表「使者」的名稱外，通常被贈予曾被擁有過的名字，都些許意味了上任擁有該名號的天使已不復存在；或許是在與墮天使和惡魔們無止的交鋒中喪生，或者背棄……總而言之，就是已經離開了絕對光（Divine Light）的守護。

就拿著名墮天使君主「路西法（Lucifer）」為例，從前他的名字是意為晨星的「路西斐爾（Lucifiel）」，但當他殞落後，天上的名號也全失……或許是因為這名號曾是如此輝煌響亮，縱然他離開後，也沒有任何天使被贈予這個名字；我想，或許就一如四大天使的名號一般，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為其它天使所擁有，只因，他們永遠無法被取替。


我不知道前任擁有「席凡」這名號的天使是誰，也不知道他現下是如何，但是，被贈予一個天使名是身為一個天使的榮耀，從今擁有名號的我，終於成為一個能夠代表絕對光的個體！

「席凡，」突然身旁一道白光貼近，喚頌著我新有的名字：「從今開始，你的所做所為都將代表天庭，是絕對光的聲音，不再只是傳聲筒；是發出絕對光的星辰，不再只是光輝；願你名號與天長存，哈里路亞。」

雙手交護在胸前，我恭敬地低頭。我知道那是如今守護伊甸園的高階「智天使（Cherubim）」之一，但是他的階層比我高上太多，靈魂更較絕對光接近，因而所發出的純然光芒令我無法直視，更探不清容貌。我只能回應他同樣的讚頌音節，緩緩，退出智慧果的園宛。

智慧果，是伊甸園中被守護的「生命與知識之樹（The Tree of Life and Knowledge）」上長出的果實，能夠讓一個天使擁有自我意識和自主能力，也是唯有被贈予名號後，方能享用的果實……但一如任何知識，不善的運用只會帶來毀滅：人類的始祖「亞當」和「夏娃」就是曾經因為受到蠱惑，在能夠掌控與運用它所蘊藏的知識之前偷吃了智慧果，因而被逐出了伊甸園，也鑄下了所謂「人性本惡」的根源。

簡單說，智慧果包含了所有天堂的知識，就算是擁有絕對光守護的天使們，有時也會因為這知識而導致殞滅，更何況是未被絕對光開化的人類？

當時大天使拉結爾（Raziel）曾親自編製了一本書，幫助亞當和夏娃消化智慧果的知識，但是縱然那本「拉結爾之書（Sefer Raziel）」帶來了後代人類文明與文化的興起，卻也無法抹滅由智慧果所種下的人性邪念。只是，誰都沒料到初代人類的劣根性竟是如此得重、如此容易被「惡」所誘惑，偏離了正道，以致引來絕對光的忿怒，下令第一次的大洪水，毀滅地面上的一切，唯獨以智者諾亞（Noah）的子孫再興人類，一如聖經中《創世紀》的記述。

只是鮮少人知道「拉結爾之書」從亞當傳承於聖者以諾（Enoch）之後，便與「以諾書（The Book of Enoch）」一同流傳到諾亞之手，由他去將其發揚光大。

以諾，是那擁有「次神」之稱，最崇高、偉大的天使「梅丹佐（Metatron）」降生後的人類名子；其實仔細想一想，除了耶穌、梅丹佐以外，降生入凡間的出名天使還真不少……天使降生是不斷發生的事，也許是犯了過錯，或許是為了輔佐人類，種種原因實在不勝枚舉。

緩緩離開伊甸園，我不禁又回頭朝那智天使的身影望去，心知唯有再承蒙絕對光的洗禮、深層洗滌我的靈魂，成為更高階的天使，才有能力去承受那耀眼的光芒，看清他們的面貌……

我飛回所屬的第九天層中，在光之湧泉旁，舀了舀那充滿著溫暖與純然的聖水喝，而在水面的倒映中，我第一次見到了自己──不再只是一團如雲似霧的光體，有了個體的我，也擁有屬於自己的面貌！雖然分不出那是好看還是不好看，我只覺得有趣，因而對著水面做出不同的表情……



「席凡。」



我身後傳來一道聲音，當我回頭望去，正好見著一陣如同方才智天使的耀眼白光正緩緩地減弱，他降低了自己的階層光，化成一個屬於我這個階層的天使能看得見的身形……頓時，我笑了。那是權天使的領袖、主天使的聲音，更也是七天使之一的卡米攸（Camuel），我們天使的戰事導師。

「卡米攸大人。」我恭敬地稱呼。

「恭喜你得到了自己的天使名，哈里路亞。你的職務是甚麼呢？」

他的言語中有著手令人油然生敬的氣魄，然而眼神卻是溫柔。

「報告大人，席凡還不知道。」

卡米攸的神情並沒有甚麼不同，「嗯，我也看得出你並沒有更變階層……但是不用在意，將信任交給絕對光，一切將隨遇而安。」

「是。」我躬身回應，卻注意到他的身後有一個奇異的身影跟隨。


說奇異，因為我們天使都是看對方所發出的光暈，來判定對方是否同樣為絕對光的侍從，而那個身影，則泛發著一種我不能解釋、更無從解析的光彩……也許是注意到我的迷惑，卡米攸開口：「這是剛剛才在天堂邊界受到感化的靈體，我正要帶去冰光塔裡淨化。」

「他是──墮天使？」我一驚，不由得脫口而出。

天使會受到誘惑而墮入，而同樣的，墮天使有時也會受到天使的感化而開悟，只是這種情況相當少見，因而我的訝異亦是可想而知的。也就在同時，那異色的光暈中，突然探出一個面孔，剎那間，一雙如浩瀚宇宙般深沉卻空虛的眸子，攝住了我的魂，眼神中更吐露著一種哀傷、一種幽怨……

那異色光芒更向內急收，化成長長的黑髮，與一身偏藍帶紫、又有紅光游走的稀疏羽絲，卻又不是翅膀，襯著那看似纖弱的身軀──

我從不知道美麗是甚麼，或者如何去定義，畢竟我們不比凡人有美與醜的觀念，只有舒適與否……但是，那名墮天使卻讓我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震撼，像是見到了世上最美的東西，使得我的視線如磁石般牢牢地被吸住，無法移開。從未有過如此的感受，頓時一種程度相彷的困惑也油然而生……

他──不，該是一個「她」，有著看似人類少女十七、八歲的年紀，細長的黑髮披落胸前，秀逸的小臉上五官端正，真是好看極了！

「很漂亮是吧？」卡米攸一揚眉，有意無意地朝我一笑，說：「她呀，的確擁有就連天使也少見的美貌，但是現在有了性情的你要知道，更要學習如何去抗拒這種誘惑，才不會淪落。」

聽到卡米攸的話，我趕緊低下頭，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卻沒想到卡米攸大笑一聲，大手用力拍著我的肩膀，說：「放心吧，她現在是無害的。嗯，和我一起去冰光塔幫她淨洗吧？」



“There I beheld, in the midst of that light, a building raised with stones of ice. And in the midst of these stones tongues of living fire, which encompassed it. Then the Seraphim, the Cherubim and Ophanim surrounded it; these are those who never sleep but watch the throne of his glory.”

「在那，我看見了一座由冰磚所塑造的高塔，展露於萬丈光芒之中。每一磚、一岩裡都竄繞著如有生命的火舌。熾天使、智天使、與座天使圍繞著它──他們是看守祂那恆光權座永不闔眼的神使。」

──以諾書•第七十章（The Book of Enoch, Chapter 70）



冰光塔是一座泛著萬丈金光的高塔，豎立在天界的正中心，像把大刀般貫穿所有天層，直深至地獄。在以諾書中也曾提及，它每一磚、一岩中，都竄流著具有生命的火燄，使得整座塔看起來既聖潔、又溫暖。一定的時候，每個天使都要到這裡來接受絕對光的祝福與洗滌，讓光排除一切的黑暗因子，絕對光也會在此聆聽所有天使向祂報告的一切。

整座塔，既穿透了全部的天層，亦也是每階層的天使所棲身的「家」。冰光塔於第九天的底層部份，則是人類所謂的「永世天國」，獲準成為聖靈者的人類也於此地修身養性，為了成絕對光的一份子作準備──如同我們般。

光之湧泉也是冰光塔的一部份，貫流整個塔的中心。一個特別的隔間內，可見水從頂部如小水柱般從上流下，在地上分散成了八條水流，分別延著塔底往八個不同的方向流去。

這就是所有天使成為天使的地方──淨生殿。

此時殿內空盪盪的，只有水的歌聲環繞。

一般淨洗都是由專職的天使長所執行，不過那些都是有重大儀式之時，實際上，每一個八階之上的天使，都有淨洗的權能……只不過，剛好，我是第九階、最低階的平天使……

此時，卡米攸則領著那名墮天使來到水柱之前，準備進行淨洗的工作。

「來，別害怕。」卡米攸溫柔地對那墮天使說，舀了點水，滴在她的手心裡，表示這是沒甚麼好擔心、沒甚麼好怕的。她看了卡米攸和我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捧著手心中的水滴，緩緩地走入那細小的水流之中……

頓時，白光從她頭頂灑下，烏黑的長髮揚起，從髮根到髮尾漸漸被染成純然的銀色！像是所有污濁被洗去，她身上原有的異色皆隨著水被沖下，順著水流往八個方向分解而去；光芒，更滲透她每一根羽枝，讓她原本暗淡的羽絲泛起了新的輝光！

卡米攸突然朝我招招手，道：「過來，一起幫她淨洗吧。」

我有瞧著卡米攸，點訝異地答：「可是，卡米攸大人，我……」

我只是一個剛有天使名的小天使，沒有能力、更沒有權力幫人淨洗啊！

「跟著我做就好。」卡米攸遞給我一個小杓子，繼道：「就這樣，慢慢淋過她身體每一寸。」

我只好硬著頭皮接過杓子，學著卡米攸的動作，輕抬起她的手，用水淋著……但是，在和她如此接近的距離，我卻幾乎要秉住呼吸、集中自己的精神在杓子上，才能不讓自己的視線在她身上滯留，然而我卻怎麼也按捺不住心中疾光也似的思緒萬千，隨著每一個心跳，不安份地撞擊著我的胸膛……

「好了。」卡米攸笑笑，繼而轉頭望向我，「怎麼了，孩子，你看起來一副像是要上戰場般忐忑不安的樣子呢！」

我放下杓子，抿嘴努力笑了笑，硬是壓抑住身體中那怪異的感受，然後退開了一步，默默看著卡米攸熟練地將她橫抱起，輕放上一旁的石床。

「嗯，該幫她取甚麼名字好呢？」卡米攸自言自語地道。

名字，為什麼要為她取名字？我有點迷惑，望著她的臉，這才突然想起：她有容貌、有性情，也有著自己的靈魂。洗去了身為墮天使的過去，理所當然該有個新的名字來迎接她的新生！

「我最不會想名字了……」卡米攸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緩緩走近，來到石床的另一邊，不自覺地彎下身，癡癡地望著她那越看越是熟悉的面孔。

「妳……本來叫甚麼名字呢？」

不知怎麼著，身子和她越靠近，心口裡那種怪異的感受就越是難當！但是卻好似有股很大的力量在推擠著我，使我無法抽開與她之間的距離……此時，我好似失神般恍惚，不知道甚麼竟促使我伸出手，觸碰她的唇──


──宛若雷擊，一陣酸麻與不曾感受過的苦楚，痛徹我心房──

──但在我的觸碰下，她卻彷若甦醒！

突地，她深吸了一口氣，睜開半瞇的迷濛雙眼凝視著我，眼神好似哀傷的深色湖水，但又閃動著希望的微光，然後她吃力地張開那淡紅的唇，輕輕吐出了幾個字：「艾瑪……席斯特……我是……艾瑪席斯特（Amethyst）……」

「那……就叫妳艾米（Emmi）吧！獲得了新的名字，願妳也獲得新的生機！」卡米攸彷彿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只是笑顏逐開地望著她，舉起雙手仰身向天，高聲吟唱：「光與芒的聖靈呀、唯一的父呀，懇請您將她環抱於您的溫暖與祝福中，並記住她的名字，艾米，讓她也沾有您的光輝；她必將成為您所驕傲的子女，如我們一般，哈里路亞！」

剎那間，萬丈白光從她的胸口中飛射出，更像一個繭般，將她交纏於內；她的眼神和身形相繼分解在白光裡，最後，終於只剩下一團耀眼而使我無法直視的光芒──

但是，在如此熾盛的光芒游走之際，我卻宛若跌入一個冰窟。

胸口中寒酷異常，冰冷而空寂，那空盪的內心，突然出現了一股力量、像是一張網，捕獲了我的靈魂……

中間相隔了艾米，被那輝光所遮蔽，站在我對面的卡米攸想必見不得我的異狀，而我，只聽得他吃驚地讚嘆著：

「她，竟轉階成了智天使！」

「哈里路亞……」

我慘然一笑，頓時只覺得眼前一暗──

──黑暗？



是的，我失去了絕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