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涅克的兔子大餐

經過康涅克〈Cognac〉時，我們停下來吃午飯。

此地的葡萄是拿來做白蘭地的，酒亦以地區命名，離開主要的公路進入鄉間的道路，路旁的莊園都是黃泥磚牆蓋的，很安靜，見不著幾個人，連野狗都不多見。在法國，想找便宜又好吃的餐廳，訣竅是跟著卡車司機走，他們多半很願意多開一點路去吃比較好吃的東西，如果一家餐廳門口停了許多卡車，你就知道你沒有找錯地方。

我們找到一家外表樸拙的小飯館，穿過一個小花園，盡頭是一牆深紅色碗口大的玫瑰，牆外是餐館老闆的葡萄園。我們選了走廊上的位子，貪戀外面炫目的陽光，一隻體型碩大的金色尋回犬懶洋洋的在樹蔭下打呵欠，玫瑰花的香味被太陽的熱氣蒸出來，發出濃得化不開的甜香，禿頭的大胖子老闆兼任主廚笑容可掬的來打招呼，從昨晚的派對介紹到榭米勒〈那隻大狗〉喝多了葡萄酒，衝進葡萄園裡叼回一窩肥美的野兔，所以今天的特餐有清燉兔肉和燒烤兔肉配上紅酒、兔血和香草做的醬汁，法國人是很愛說話的。

我們點了清燉兔肉和炸薯條，另外配合老闆家釀的紅酒白酒各半瓶，老闆似乎心情頗佳，送上開胃菜的朝鮮薊沙拉時免費奉送兩杯金黃色的甜酒，冰冷香甜的酒配合清淡的沙拉使我胃口大開，金髮的美麗女侍送上主菜，並祝我們好胃口，紅色的陶鍋飄散著羅勒和迷迭香的芬芳，每個客人都露出一臉食指大動的表情。

兔肉的口感有點介於雞肉和豬肉之間，肉質比雞肉細滑，浸在混合白酒和多種香料的肉湯中，味道甘腴可口，我一直不太喜歡薯條，覺得乏味，學著他把香脆的薯條沾肉湯來吃，結果是意外的好吃，真是驚喜。湯汁往往是大廚的心血結晶，能夠盡量把盤子裡的醬汁吃乾抹淨，也就是對廚師的讚美了。

一頓午餐直從十一點鐘吃到下午三點半，氣氛是舒適而且懶散的，四周靜的不得了，杯盤輕輕碰撞的清脆聲響，客人的笑語在和煦的午后晃漾，肚子一吃飽就覺得昏昏欲睡，我開始明白榭米勒的心情，一頓滿意的大餐後，我也想趴在樹蔭下伸舌頭。

女侍過來請我們用甜點，我的肚子裡已經被兔肉和薯條塞滿，餘下的一點空間是用來呼吸的，不吃甜點？漂亮的法國小姐幾乎叫喊起來，經過一番勸誘、歎息、威嚇和一連串手勢，抵不住誘惑的我們於是各要了奶油布丁和熱蘋果派，當然，上面澆了濃濃的鮮奶油和香草冰淇淋，還加上一杯桃子白蘭地，老闆看著我們兩個捧著肚子幾乎站不起來的人，露出滿意的微笑，這時候我還不知道我的整個法國之旅所有的吃飯場合都會這樣子被「填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