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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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 >
< 第 5 集 >
  輸入集數 5/18
6/30/2010 8:01:34 PM
《天使書Ⅰ人•間》Revisions2010
附註:Book II:1 第二彌賽亞──
 

《天使書Ⅰ人•間》
The Revelation of Angels - Vol.1 DESCENTION
by 羽蕭 Zephon W.


∼§ 書冊貳:黃昏之星 §∼
BOOk Ⅱ : The Evening Star


章節貳之一•【第二彌賽亞──】
Book II : 1 - The Second Messiah……



早晨旭日的光,總是刺目得令我睜不開眼。

彷彿才從一場惡夢中驚醒,我總是流著冷汗醒來,卻記不得前夜的夢。

每次從床上彈起身、反應似地深呼吸,而唯獨在那刺鼻的消毒水味中,我才彷彿真正清醒,逃離那看不清卻永恆的夢魘。每當這時,世界的聲音才逐一慢慢傳入耳裡:風聲、鳥叫聲、城市中的繁忙聲響……但是,第一個入耳的聲音,總是那如點滴般永不停息的心跳儀──嗶、嗶、嗶──聲聲敲打入我靈魂中,從來,不肯歇息!

不知為什麼,肢體反應似地,我轉頭朝門邊望去,也在同時,門上傳來幾聲輕敲,即刻,一名白衣護士走進來,例行公式般地檢查一切機器、儀器。

「葉先生,早安。」她淡淡一笑,用著那帶有德國腔的英文,「還睡得好嗎?」

我呆了呆,如往常,她所叫喚的名字,我反應不過來。

就如同每一天,她只是自然地一笑,彷彿一點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講著:「今天是晴天,室外氣溫二十三度,上午九點整──」

今天,她卻突然一頓,轉回頭望向我,笑著對我說:

「對了,恭喜你!」

「恭喜?」我才開口,而門又打開,一名年長的醫師朝我走近。

「早安。」他點點頭,示意要剛才的護士退下去,然後朝我彎下身:「你記得你的名字嗎?」

「我……」正想回答他時,我腦海中卻像是撲了空,熟悉的字眼如似被丟棄,只留下一波淺淺的漣漪。我輕皺起眉,仔細回想著,「葉、葉以翔……」

我不自覺地脫口,那醫師卻是一笑:「嗯!」

我的名字,是葉以翔?

突然間,我有一種莫名的懷疑,縱然我如反應似說了出口,但這個名字對我卻是一點熟悉感也沒有,彷彿,像是我的靈魂占據了另一個身體……這名字,是那身體的名字,卻也是我被硬是逼迫要背起來的名字──我的名字。

那醫師繞著我的床走了半圈,看似在打量著我:「你看起來氣色還不錯,怎樣,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伸伸手、動動手指,卻並不是很順暢,「有點麻……」

「不用擔心,那是正常的。」醫師淡淡一笑,在窗邊拉了把椅子坐下,「你的身體長期以來都只靠外力的按摩而沒有真正運用過,短期的麻木和僵硬是必然的,相信在一段時間內就會完全消失了。」

他講完後,停頓了好一段時間,然後摘下眼鏡,神情專注地望著我。

「告訴我,你還記得甚麼嗎?」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平淡、很輕柔,就像是一如春風般……在他的眼神中,我似乎找到了甚麼東西,讓我肯放心將我真正所想的事情講出來:

「光,我只記得一團光……紫色、藍色、白色交替對換──」

「──除此之外?」他打斷我的話,眼中有點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猶豫了片刻,然後很篤定地說:「黑暗。我失去了……絕對光!」

「很好,看起來你至少沒有把甚麼都忘了!」他點點頭,突地一笑,並不多做任何解釋,聲音也隨即恢復正常。他霍然站起身,朝我伸出了一隻手。

我只能呆滯地回應,聽他說:「恭喜你出院,你的家屬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話才說完,只聞門上又傳來敲響,剛才的護士小姐,這次帶了三個人進來:一對老夫老妻,身後則跟著一名看似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女子……

我彷彿對他們有印象:在我一如雲霧般模糊不清的記憶裡,隱約認得那幾張臉孔……可是我還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想起那醫師所講的話,難道,他們是我的家人?

這時,那醫師正和才進來的夫婦握手,另外的那名女子則是默默地來到我的床邊,側坐在一旁,明亮卻帶著血絲的眼睛憐愛地望住我……她,看似哭過呢……

也許是很本能性地,我輕輕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頰,想要安慰她,但是在觸及她肌膚的剎那,她的淚卻湧出!我一驚之下不由自主地抽開了手,心中,只有一種抓不住的怪異感,不知道為什麼如今我的觸碰,竟會引人淚落……

「翔……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哭,可是,我太高興了……」她喚,抓回我的手,輕輕蹭她的臉頰著,然後破涕為笑,回頭朝那對夫婦望去,又說:「我們全都一樣。」

「你們──是誰?」我呆呆地問,卻見她身後的婦人又開始掉淚。

「你現在記不起來,沒有關係,我們會慢慢幫你……」她緊緊抓著我的手笑著說:「只要記得,我們是最愛你的人。」

「愛?」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字眼,我只有極度的懷疑,或,些許的恨。



上午十一點半,我離開了醫院。

對窗外飛逝的景物一點興趣也沒有,而在車身沉穩的震動中,我莫名地折著紙鶴,然而,內心卻徘徊在離開醫院前,我與那名醫師稍後的單獨對話中……



  §



「我是誰?」

「從現在開始,你是你自己的主人。你,全然是你、完全屬於自己的你。」

「那你是誰?」

「我,只是一個和上帝爭取生命與命運的尋常醫生。」

「真的只是這樣?」

「你,會發掘屬於自己的真相。」



  §



車身動盪一緩,停了。

坐在前面的婦人轉過身來,「來,孩子,我們到家了。」

她晶瑩的眼神中,吐露出懷念與關愛……那是一種,母愛。她是我的母親?那現在正下了車、要幫我開門的中年男人,就是我的父親了吧?

那……我轉頭望向和我一同坐在後座的女子,她,又是誰呢?

在我的「父親」和「母親」的攙扶下,我踏入一間兩層樓高的洋房,走上樓,到了他們說是「我的」的房間裡……但是,對眼前所有東西的擺設與格局,我依然只感到陌生,就如同身邊的人一般。

放好東西後,母親看著我,期待地問:「你不去看一下羽裳嗎?她一直在等你回來……」

「羽裳?」我不禁重覆了一遍這個新名字。

那名從未離開過身旁我的女子點了點頭,說:「羽裳,她是你的妹妹呀,你不記得她了嗎?」

隨著他們,我又進到一間比其它稍微更暗一點的房間裡。一走進去,我就聞得一種似香非香的氣味,彷彿要刻意掩藏那濃濃的藥水味一般……而在床上,睡了一個看來只有五、六歲的漂亮女孩……

我不自覺地一皺眉,腳步自然接近。

「小裳?」母親輕喚,摸著小女孩的頭,但是她的神情卻是哀傷,「哥哥來看妳了呢……」

小女孩睜開了惺忪的睡眼,逐一環視身邊的人,然後眼睛停在我的身上。

「哥哥!」她有點吃力地坐起身,頂住虛弱的身子,興奮地伸出雙手要我抱,可是當我彎下身的時候,她卻不禁一愣,然後用力推了開我,大聲說:「你不是哥哥!」

「小裳,瞧,是哥哥呀!」父親不禁有點著急,但是羽裳卻是任性地堅持著──

「──他不是!」但凝視了我片刻,她卻似乎有點迷惑,雙手輕輕捧住我的臉,細細摸著每一個線條,而當我們四目交疊,她卻露出了笑容,高興地說:「你是天使哥哥、你是天使哥哥,小裳記得!」

在大家的呆愣中,我卻不禁一笑,像是突然有了一種謎樣似的瞭然。頓時,身體似乎不再屬於我,感覺上被另一個、藏在靈魂深處的自己所支配:顯性的我退於幕後,以第三者的角度觀看著現在的「自己」──他──我,輕輕抱了抱她嬌弱的身子,然後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羽裳好乖呢,我也記得羽裳喔!」

「天使哥哥說過,要送一對翅膀給小裳,天使哥哥沒有忘記吧?」

我會心一笑,隨手摸出了剛剛在車上折的小紙鶴──想當時,這也純粹是無意識的舉動,但卻又似乎如同現在一般,是另一個自己的入侵?我將它放在羽裳的手心上,朝她笑著,「答應過小裳的事,我不會忘記。」

羽裳捧著小紙鶴,細細端詳著,「它,會載小裳飛嗎?」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微笑望著她──

「──我會。」



「她,一直都是這樣子嗎?」坐回我房間的床上,我不禁這樣問著眼前的三人,終於,又得回了這個身體的掌控權。

母親點點頭,在父親的懷裡找到依靠,「她從一出生就沒離開過病床……我可憐的羽裳……」說著說著,她不禁又哭了起來,而父親則輕拍著她的背,說:「不要哭了,我們以翔今天終於回來了,怎麼可以哭呢!」

「是呀,以翔回來了呢!」母親這才抬起頭,抹去臉上的淚痕,努力對我一笑,伸手抱住我,「你不知道這個家,沒有了你,我們是怎麼渡過的……不要再離開我們了,孩子……」

我只能反應似地回擁、給予溫暖,但自己靈魂深處,卻甚麼也感覺不到。

「我看以翔也累了,就讓冉翎陪陪他吧。」父親輕輕扶起母親,緩緩退出了房間、合上了門,頓時,房間只剩下我和──

「冉翎?」

我望著與我併肩坐著的女子,問。

她的臉上,是一絲欣喜,「你記得我了?」

我只是搖搖頭,「我知道的,只是名字。」


冉翎垂下臉,幽怨地一笑,「你真的甚麼都不記得了嗎?」她自言自語著,然後舉起了她的右手──無名指上,帶著一只銀戒。我一皺眉,只聽得她緩緩續道:

「在你出事之前,我們本來就要準備結婚的……結果你這樣一躺,就躺了一年──」她一頓,身子突然撲過來,緊緊摟住我的脖子,「好在你又回到了我身邊……我好怕你就這樣扔下我一輩子……不要再這樣子嚇我,好嗎?」

我低下頭,沉思著,但是如同搜尋著從不存在的記憶,結果當然是無獲。

「你真的記不起來任何你和我的過去?」看著我茫然的樣子,她不禁淚水滿眶地問。

「對不起。」我只能這樣說,撒謊,並不是我的天性。

如似不甘心,冉翎打開床邊的抽屜,翻出了一張相片,指著照片說:「我們就是在這裡拍的呀!這間房間、這張床,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印象?」

她又起身拉開面對著床側的衣櫃,展開了一面長鏡,然後又偎到我懷裡,指著相片,再指著鏡子裡相依偎的彼此,「這張照片,我們當時就是這樣子拍的呀!你不記得了嗎?」

看著照片,再望向鏡子,我產生了一種迷惑。輕輕拉開她的身子,我走到鏡子前,第一次能夠如此仔細地看著我的臉。我撫摸著臉上著每一個彎角曲線,然後,和手中的照片比對……

除了較照片上來得消瘦外,的確是一模一樣……

我腳退一步,卻不禁開始大笑:「我……是他……」

然後我指著鏡子,說:「可是,他卻不是我。」

冉翎一愣,身子猛地顫抖,粗魯地從我手裡將照片搶過,然後哭著奪門而出──

「對不起……」

我默默地講,坐回床角,只見窗外烈陽已偏西。發覺陽光的溫暖,我打開窗,讓涼風進來,卻在開窗的同時,隱隱聽見浪潮聲。

不自覺,我探出頭去,在一片樹林的遮蔽之後,依稀見著湖海在金光下燦爛,但是,那映在水面上的光,卻讓我想起了方才人兒臉上的淚水……

突然間,我好像聽見某個聲音在說話,在低喃我的名字。

我回過身,卻尋不著那個身影……但是卻突然有一股異常的力量,在湖海的那頭不停呼喚著我、盼我前去。頓時,這股衝動一起,我有點像是再度失去支配自己身體的權力,卻又像是兩個自己產生了共鳴,我深吸一口氣,伸手抓住彎落窗前的楓樹,就奮不顧身從窗口爬出,順著枝幹滑落後花園,然後,朝海的方向奔去。

穿梭於羊腸小徑間,樹與葉的蕭瑟呼嘯過耳;越往前行,那陣陣的浪潮聲就越是清晰。一出了林子,一片汪洋頓時展現於我眼前:由礁石所堆積起的堤防,像極一個臂彎,遠遠伸入海中心,而在堤防的末端,則隱約有個身形如剪影般,曝露在斜陽裡……

我隨即攀上了礁石,一步一步地走、一塊一塊地爬,就往那身影前去。當在我離他不過十幾公尺、卻還未能看清對方的人影時,他已先一步開口大笑:

「甚麼風把你吹來了呀,席凡?」

他彷彿是在對著我說話,然而並沒有回頭。

「席凡?」我一面唸著這名字,冥冥中,感覺到熟悉。

那人似乎一呆,這才微微轉過了頭,直到此時我才得以見得他的像貌:

蒼老的臉上,皮膚古銅而閃亮,滿嘴泛白的鬍渣裡,卻勾著彷彿天塌也不怕的豪邁笑容。他的穿著打扮極為樸素卻分毫不髒亂,一件灰色的長袍掩蓋住全身,手裡更持著一枝釣竿,腳邊一只水桶,享受著姜太公釣魚之樂。縱然如此,他全身卻彷彿散發著一股如此時夕陽的熱力,溫暖而不燥熱……但他的雙眼卻蒙上了一塊舊布──如似已盲。

我和他就如此「對望」了片刻,而他則帶著一絲驚訝的神情,朝我一笑:「想不到呀、想不到,還真讓我等到這麼一天……」

「你……是誰?」

「只是名字的話,你可以叫我:晨。」那蒙眼老者笑了笑,又轉回身面朝遠海,繼續釣魚。我還想說甚麼,但他卻像是個先知般,又搶先一步開口:

「吶,你寄放在我這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隨即,只見他手從懷中一掏、一彈,一道紫光在空中劃出了個半弧,而我即刻伸手接住──

──那是一條紫水晶墜鍊……

頓時,心靜。

我不自覺地輕輕撫著,有點憐愛與懷念地,彷彿,能在它的表面上看到無數個過往景象,但是,那翻轉的畫面卻總是探不清、摸不著、留不住,唯獨剩下一個依稀的影子,烙印在腦海。

我看著那顆紫水晶,才想開口,又被他給打住──

──他舉起一隻手,成功地阻止我說話,用著一種笑笑的語調講著:「艾瑪席斯特。記好這個名字,我知道你想問甚麼,可是,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告訴你的……回去吧。」

語畢,他便如一座石像般靜靜地沉坐,無論我再說甚麼,也不再開口。

「艾瑪……席斯特……」很自然地,我將那紫水晶墜鍊套上脖子,剎那間,一種暖流穿過全身,帶給我安定。像是一個錨,一個我在這陌生世界的依靠──然而卻也在將它掛上脖子的同時,我見著一名有著藍紫色眼眸的女子,如一顆偶然流星所殘留的幻影,劃過我眼角……



看著自己胸前的紫水晶──

──還是,它是一個指北針呢?





“…And it came to pass, as the angels were gone away from them into heaven, the shepherds said to another: Let us now go even unto Bethlehem, and see this thing which is come to pass, which the Lord hath made known unto us.”

「就如此,當眾天使告別他們而返回天堂之後,牧人們對彼此說著:『來吧,讓我們且往伯利恆去, 看看主和我們宣告的、那即將到來的東西。』」

──路加福音•節二(Luke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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