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不到五分鐘，胡先生帶了另外一個人走進來。

來人五短身材，有點禿頭，面臉笑容。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來談判的，倒像是突然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小胖站起來，兩人握手，對方自我介紹，「林先生，敝姓胡，請多指教。」

又來一個姓胡的。只好把身材發胖的叫『胖胡』。禿頭的叫『禿胡』。

「你好，胡先生，請坐。」小胖這次比較有禮貌。

兩人坐了下來，彼此都面帶笑容，真像一對老朋友。不過，胖胡站在桌子旁邊，不敢坐下。

小胖招呼他，「不用這麼客氣，你也坐呀。」

胖胡看了禿胡一眼，得到禿胡的點頭之後，才敢在桌子的角落坐下。

「林先生，我們開門見山，」禿胡很快就開口了，「你說說看，我放走郭小姐，對我有什麼好處？」

小胖搖頭，「目前沒有。」

禿胡聽了一怔，不禁問道，「那以後呢？」

「以後可能也沒有，就看郭小姐如何決定了，」小胖呵呵笑了幾聲，「如果你們有辦法提供郭小姐足夠的支援，剛好她也願意接受，我想，她大概會分給你們一些好處吧。」

「林先生，我想，你可能不知道那東西有什麼用吧？」禿胡的聲音裡，隱含著瞧不起人的語氣。

小胖當作自己不懂禿胡的輕蔑，「是的，我不知道，」他作個瀟灑的『請說』手式，「但你現在可以替我解答。」

禿胡沒有理會小胖的身體語言，冷言反問，「你這麼有把握？不怕我們撕票？」

「我們為什麼要怕？」

「因為郭小姐是你們的客戶，你們不管客戶的安全，」禿胡盯著小胖，就好像想要從小胖的身上找出小胖的想法似的，「難道你們以後不想再這行裡頭混了？」他嘿嘿看著小胖。

對方含蓄的奸笑，小胖則來個大笑。「哈哈，謝謝胡先生好心的提醒。我們的確接了郭小姐的案子，不過，我們並不是她的保鑣。她的安全，對我們而言，純粹是出於朋友道義立場的關心罷了，這跟我們和郭小姐之間的契約一點關係都沒有。」小胖把利害關係推得一乾二淨，他緩了一口氣，含笑說道，「但是，你們如果真的撕票，對我們可能反而會有更多的好處。我是這樣想的，你看看有沒有道理？一旦郭小姐不在，那東西就不再有主人。如果你們所要的東西確實是件寶貝，經過官方研究證實過後，我想，我們工作室大概多少可以獲得一些官方的報酬吧。」

這樣一來，禿胡不再笑了，他沉吟不語，他不承認那東西是寶貝，卻也不否認。胖胡正想要開口插嘴說話，也被禿胡揮手阻止了，雙方至此，好像已經沒有談判的必要了。

過了好一陣子，禿胡才開口說話，「林先生，算你高明，不愧是軍師。」他說完，站了起來，又丟下一句話，「你不見得每次都能握著王牌不放！」然後，他一言不響離開咖啡廳。

胖胡回頭看了小胖一眼，看不出他的眼神是什麼樣的表情，只見他也默默跟在禿胡的背後走了。

小胖笑笑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對方兩人離開。

孟瑜著急地問我，「喂喂，他們一聲不吭走人，他們會放郭小姐回來嗎？」

「我想，他們會。」話雖這麼說，心裡其實沒那麼有把握。

想不到，不久之後，郭麗雪果真出現在小胖的面前。郭麗雪雖然歷劫歸來，但她似乎沒有受到任何的驚嚇，她的丰采依然，仍舊那麼的美麗動人。

「哇！」孟瑜歡呼。

我傻著不動，不曉得我是再次驚艷於郭麗雪迷人的魅力，還是不相信會有這麼順利的結果。

孟瑜看不到我有任何動作去配合她的高興，拍了我一下，「看呆了？」

我沒回頭，自動反應，答道，「欣賞上帝的傑作。」

孟瑜大大哼了一聲，就好像唯恐我瞧不見她嫉妒的表情似的。可惜，我確實沒看出她該屬於那一種酸葡萄，因為我的視線半秒也沒有離開過監視螢幕。

＊ ＊　＊　＊　＊　＊　＊　

任務完成之後，我們各組成員陸續回到了工作室。

孟瑜對著大家，興高采烈地說道，「哈，真精采，大獲全勝！對方根本無法還手。」

大家當然也是哼哈幾句支持孟瑜的興奮，打了勝仗，總是令人高興的事。

這回，不用我們的叮嚀，孟瑜主動泡了咖啡，還從她自己的寶貝皮包裡，拿出她十分珍惜的零食貢獻出來。哇，有人服務真好！

我正陶醉著的時候，已聽見孟瑜大聲宣佈，「男士們，咖啡泡好了。」然後，她特別用一個精巧的小盤子盛了餅乾，端了咖啡，走到怪卡的面前，笑盈盈的，「怪卡哥，請喝咖啡。」

怪卡淡淡一笑，「孟瑜，我自己來就好，不用麻煩。」

「沒關係，我順便端過來的，不麻煩。」孟瑜說得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我倒替她臉紅。

孟瑜還賴在怪卡的身邊不走，一反她男人婆的本色，輕聲細語問道，「怪卡哥，你早上躲在那裡？我怎麼都沒有看到你？」(如果被妳看到，還叫暗樁嗎？)

怪卡答得很有技巧，「我就在附近，可以掌握小胖動靜的地方。」他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我就等著看孟瑜的反應。

「喔，這樣啊，」孟瑜體貼地點個頭，她不對怪卡追根究底，反而自行轉變話題，問道，「怪卡哥，我下次可不可以和你同一組？」

(這個花痴！她如果和怪卡一組，沒有絲毫的幫助，只會礙手礙腳。)

「孟瑜，妳的電腦知識很有水準，」怪卡大大捧了孟瑜，「以後可能要請妳負責操作各種電子儀器，當我們各組之間的總協調。」怪卡他也同時完全封殺了孟瑜的要求。

「喔。」孟瑜點頭，她的臉上不敢露出太多的失望。

半晌後，孟瑜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從她的包包裡頭拿出了一本小本子，對著小胖問道，「小胖，你今天帥呆了，你是不是全都計劃好的？你什麼東西都沒帶去，怎麼知道他們會放人？」

這下子，小胖得意了，他喝了口咖啡，回頭問我，「小書，有沒有興趣解釋給孟瑜聽？」

哼，我並沒有哼出聲來，不過，我也沒有興趣。

孟瑜皺著眉，怪叫地問道，「小書懂嗎？」她一百二十萬分的看不起人。

「哼！」我不得不出聲了，「先知先覺，我沒有。後知後覺，有什麼問題。」

「好，你說，讓你來說。你真的知道小胖心裡的計劃？」再一次一百二十萬分的狗眼看人低。

「孟瑜，」我看著她，「仔細聽著，以後你要好好學。」

我吞了一口咖啡，孟瑜哼了一個鼻音。

整理過思緒後，我先作個總結，「這次打的完全是心理戰。」

小胖點頭。

孟瑜插嘴進來，「這還用你說！」

「孟瑜，妳如果喜歡說話，讓妳自己來說好了。」我的口氣有點不好。(這個喜歡頂嘴的小女孩，比誰都囉唆！)

孟瑜吐個舌，用了以為別人聽不到的聲音，悄悄說，「沒有風度，說你幾句，你就不高興。」

我不理孟瑜的咕噥，因為我當然不是那種沒有風度的男人，於是，我繼續說道，「人什麼時候最容易有弱點？就是有慾望的時候。所以才說，無慾則剛。小胖就是運用這個原則，讓對方把人自動送回來的。」

怪卡點頭，小胖拍手，「不愧是我的好搭檔！」

「孟瑜，妳有沒有注意到？昨天小胖和對方約定交換人質的時候，根本沒有要求對方證明郭小姐的安全，就是不要表現出我們很在乎她回不回來。」我瞧著孟瑜，「再則，他們那麼快就來找我們，就可知道他們非常看重那塊礦石，那塊礦石對他們一定有很大的利害關係，而我們卻無所謂。」

孟瑜終於點了一個頭，(真像嗟來食)，她的筆記也作了不少。

我繼續說，「今天妳都在監聽，所有的對話妳也都聽見了，妳覺得重點在那裡？」

孟瑜想了一下，「第一，主動表示沒帶東西，馬上給對方一個震驚。第二，郭小姐的安全不是我們的契約責任。第三，我們並不想從那礦石獲取利益，所以，只要對方輕舉妄動，礦石就會送給官方機構。」

我們三個人聽了，幾乎同時鼓掌獎勵孟瑜。

「孟瑜，妳真不簡單，學得很快，」我拍了手之後，說道，「我補充一點，小胖早上還把黑白兩道的勢力都拿來作為我們談判的後盾，他讓對方知道，如果談判破裂了，他們的對手根本不是我們工作室，而是黑道上的各路人馬。」

孟瑜頻頻點頭，她的筆記寫個不停，就好像是個課堂上認真抄筆記的女生。呵，這種優質的特性可能不太發生在男生的身上。

「小胖，」孟瑜又問了，「你真的通知了二十個記者嗎？你怎麼發覺到他們安排十個人以上監視你？」

小胖開心地回答，「當然真的通知了記者，那是我的備胎，非常重要的備胎。任何計劃一定要有第二方案當退路，才不會不小心被人完全堵死。」

「你真的通知了那麼多人？真的看到他們在監視你？」孟瑜窮追不捨，很有作學問的精神。

小胖咧了個嘴，「呵呵，二十個記者是我灌了水的數字，在今天的場面，記者比警方來得有用，因為，根據我的判定，對方一定很怕事情曝光，所以才急著來聯絡我們。否則，我們如果為了查明真相，到處找人研究那塊礦石，秘密就難免會洩露出去。」小胖喝了一口咖啡，「嗯，咖啡好喝。至於他們監視人員的數目，是我一路上觀察推理出來的。咖啡廳那個地方的岔口出路，至少有七個以上，他們為了防止事情發生變化，每個路口只要派出一到兩個人，就遠遠超過了十個人。」

孟瑜聽了，露出佩服的眼光。說實話，我自己也不能不讚嘆小胖的腦袋和他當時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