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喂!”
我轉身時, 只見有位長髮的女孩站在我後方不遠, 不停地喊著.
“喂!那位先生!在前面的!”
那位先生? 在前面的?
這是哪門的華語? 我無奈地搖搖頭.
雖然馬來西亞的華語程度比起以前的確是無法否認地退步了,但應該也不至于達到那麼爛的程度吧?
算了, 提醒自己別再多想, 只要繼續朝著月台的方向走去.
手中依然緊握著那張前往日本的機票, 不禁開始自問, 我此刻的心情便是興奮嗎? 真的有開心的部份嗎?
可惜唯一可以清楚感覺到的卻似乎只有疲累而已.

“日本?何時去?!”
記得我告訴康杰時, 他的反應便像聽到了他偶像對他示愛舨那麼激烈.
“去几個月?!!”
“一年.” 我答道.
“一年?!!! 哇嘮!”
過後的整個小時, 他除了不停地說 “哇嘮” 和做些奇怪的反應, 似乎他都是一直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我唯有問道: “有必要那麼興奮嗎?”
“哇嘮! 我們在講著日本啊! 日本啊!!” 他比手畫腳地說著些我完全聽不明的話.
“明白, 是日本, 但值得那麼開心嗎?” 我開始有點不明白眼前的老友了.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去但卻沒有機會嗎?!”
“為什麼會想去?”我好奇地問道, 但康杰的答案讓我後悔不該那麼好奇的.
“因為那兒的地方處處便如天堂般, 女的個個都像仙女似, 那兒的食物所有都是極品中的極品, 還有…”
是的, 此刻我終於明白， 原來我的這位朋友是哈日的一份子.

自問對於日本，我并沒有康杰的那份狂熱.
對於我只在日劇里看過的國家, 除了認識那兒的几位明星, 知道他們那兒人民的名字多數都是以四個字為主, 還有那兒經常地震和颱風外, 對於日本, 我幾乎甚麼都不曉得了.
老闆派我去日本受訓的主要原因, 似乎是由於我還年輕, 沒有家室的問題, 別的原因便是他覺得我很好學(這只是老闆覺得而已).
還好在前輩們的指導下, 我倒是明白了背后真正的事實和原因.

“他只是想你簽了那份賣身的合約而已.”

的確, 到那兒只受訓一年, 回來后我卻得在這公司服務三年, 不可辭職, 這便是我得和公司簽下的合約和條件, 假如毀約, 便得賠償公司這受訓期間的所有費用.
這的確是將自己賣給了公司.
當然我老闆卻有著他獨特的的解釋 :“公司在你身上付出了那麼多金錢, 你不覺得你應該給于它一些保障嗎?”
其實有想過要拒絕, 但父母卻告訴我: “這是個好機會.”
雖然自己並不明白為何這是個好機會, 但在短期內我并沒有任何換工作的計畫, 加上我也想暫時離開這兒, 所以, 我最後答應了.

“你答應了?” 康杰似乎對於我的答案似乎表現得有點過於驚訝.
“有問題嗎?” 我問道.
“你…考慮清楚了嗎?”
眼前這位的確是剛才便一直吵著和不停對我說著一定要去的同一個傢伙, 但到了此刻, 他竟給我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 我開始有股衝動想把他給宰了.
“朋友, 你是想玩我還是覺得反覆無常是件很有趣的事?” 我有點火大地問道.
“不是, 我只是想到…”
“想到甚麼?” 我好奇地問道.
“你有告訴宜兒嗎?”

他的問題使我的反應和思考同時停止了.
呆住了一會, 混亂的情緒才在心低開始冷靜下來, 而康杰也只是呆呆地望著我, 也許他也不清楚對于他的問題, 我會反應吧.
我嘆了口氣, 答道:“…都分手了, 我想做甚麼已經和她並沒有任何關係了...”
也許我的語氣, 或許我的表情, 康杰沒有繼續在這話題上.
但我卻清楚感覺到, 雖然自己的心已經冷靜, 但似乎那股傷痛的感覺依然存在.
原來, 我並沒有自己想像里可以恢復得那麼快.


如今, 自己一個人站在月台, 望著窗外的細雨.
為何當有人要分離時, 天氣總是會出現雨天, 我開始自言道.
再過三十分鐘, 我便得離開這兒, 踏上飛機飛往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心低下不停地俳回在几分的害怕和几分的興奮之間, 雖然心情總在害怕那兒停留比較久.
“會後悔嗎?” 我開始這樣問自己.
但答案其實從一開始我都清楚地明白, 畢竟我從不會選擇逃避, 即使再深的害怕.
是的, 做了決定, 我便有義務為自己的選擇努力下去.

我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打算把它關了.
關上前, 我發覺螢幕上正閃著 “有短迅”的標誌.
我將短迅顯示在手機的螢幕后, 便只有短短的几個字.

“Call me”

望著這几個字幕和發出短迅的名字, 我開始覺得猶豫, 也開始問自己有這樣的必要嗎?
沒有答案下, 我按了宜兒的電話.
“喂.”
她的聲音依然那麼熟悉, 多久了我習慣在每一夜都會聽著這聲音, 訴說著我的一切.
當時的她, 的確也是自己的一切.
“是我.”
“哲?”
我沒有回答, 但清楚假如他和我的聲音也分不清, 我接下的反應應該會立刻將電訊挂短吧.
呵? 原來我依然會對他覺得妒嫉, 我不禁覺得想苦笑.
“你在哪兒?”
“機場.”
“為甚麼沒有告訴我? 假如不是康杰email我, 我便不會知道.”
也許我的耐心并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我開始反問道: “為什麼妳有需要知道?”
“…我們無論如何還是朋友…”
也許疲累, 我開始不想再繼續這沒有意義的糾纏.
“我們不是朋友.”
“哲! 我…”
“宜, 我們不會是朋友, 從他在我眼前吻妳時, 我已經不允許自己可以和妳有任何關係, 所以, 我們永遠都不會是朋友.”
“哲…” 我是清楚聽到她的哭泣的聲音, 但自己卻依然沒有任何感覺.
“你…你恨我嗎?”
我寂靜了,在自己現在所擁有的選擇中, 自己是可以該這樣靜靜地將電訊掛短, 畢竟這問題是沒有必要回答的.
但, 我依然不想逃避, 尤其對于自己的感覺和心情.

“也許几年后, 妳再這樣問我, 我會回答, 不會.”
窗外的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
“但是現在, 我的回答只是…”
把視線從窗口移開后, 我開始感覺到眼淚已經流在自己的臉上, 也清楚地感覺到心低一直壓抑的痛.
“是的, 我恨妳, 所以…”
我將眼睛關上.
“我並不該再與一個我恨的人, 有任何關係吧.”
“我…”
“別要找我了, 只因任何方式, 我都不會讓自己會再與妳有任何牽連, 永遠都不會...”
隨著一聲再見, 我剪斷了一段已經五年的愛情線, 而留下的只有我清楚可以感覺到的悲傷和痛楚.
眼睛關上, 但卻無法阻止眼淚的流下.

“…先生… 你叫央…哲…嗎?”
突然聽到有人這樣地問道, 我立刻把眼睛打開.
“…先生?”
眼前站著的是剛才看到的那位長髮女孩, 只見她似乎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
自己并不懂的該如何反應, 唯有點頭.
只見女孩只是從她懷里拿出一包衛生紙, 然後提給我.
“先生…眼淚…”
我只是靜靜地接下她的紙巾, 然後努力地整理自己的情緒和感覺.
“好點嗎?”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唯有點頭說道: “嗯…”
女孩接著微笑地對著我, 然後便坐在我身旁的椅子.
“我認識妳嗎?” 我呆住了好久才勉強發出這問題.
“你老闆…我的爸爸.”
眼前的女孩所說的每句話其實和外星來的客人并沒有多大分別, 所以我對於她的每句話都得費盡腦力來明白.
你的老闆, 我的爸爸? 我腦袋一直重覆這句話, 直到腦里有個鐘突然響起來.
“我老闆, 你爸爸?” 我驚訝的問道.
“嗯.” 女孩依然微笑地點頭.
“你爸爸是我老闆!!”
“央哲先生, 你重覆了.”
我緊張地望向四周, 肯定沒有老闆的蹤影后, 我才呼了口氣.
那女孩依然微笑地望著我, 使我開始覺得點不知該如何反應.
“嗯, 老闆的女兒, 妳為何在這兒?” 我勉強地籌了個問題.
“老闆的女兒? 呵呵!” 女孩不停地笑問著.
“我不知道妳的名字啊…” 我委屈地答道.
女孩只是將她的手指指著自己, 說道 :“雪子, 聿木雪子.”
“雪子?”
“是的.”
“請問妳為何在這兒?”
“坐飛機.”
我開始覺得頭痛, 畢竟在月台除了工作人員, 假如不是等著上飛機, 或剛下飛機的, 還有誰會在這兒?
我無奈下, 再次問道:“為何妳會認識我?”
只見雪子從口袋里拿了一張照片, 我看清楚后發覺那是公司里我所屬的部門唯一拍過的團體照.
“爸爸說, 一個人危險, 所以, 跟著你會安全, 我們是同一飛機呢.”
腦袋似乎給人剛敲過般, 聽完了這極度另類的華語, 還好我開始明白事情的過程了, 但卻讓我覺得更頭痛了.
“這是我第一次去日本.”
“嗯.”
“所以你爸爸要一個似乎自己都會有問題的人照顧妳?” 我慢慢地說道, 以免她不明白.
“呵呵, 是我照顧你.” 女孩指著我說道.
“我幹嘛要妳照顧?!” 我有點火大地答道.
‘害羞啊?” 女孩又問到.
我剎那間不想再說下去, 唯有再次拿出手機, 開機后立刻按了老闆的電話號碼.
“喂?!” 我開始覺得自己的語氣開始失控了.
“聿木家, 是誰?”
“武田老闆?”
“啊, 我便是.”
“老闆, 我是央哲.”
“喔, 央哲, 你還沒上飛機嗎?”
“老闆, 我在這兒遇到了你女兒!”
“喔, 雪子嗎? 是的, 她今天便得回日本, 我記得你似乎也是今天去日本, 所以我便安排了你和她一起.”
“但是老闆, 她說…”
“她說你樣子很可愛, 所以很樂意照顧第一次去日本的你.”
“但我不需要…”
“央哲.”
老闆的語氣變化, 使我突然間感覺到有危險的意識, 而我正火大的欣立刻冷了下來.
“你對我女兒有不滿嗎?”
這時候,我清楚只有一句話可說了.
“謝謝…謝謝老闆的安排.”
“很好, 你的確很優秀, 在日本努力點.”
“我會的.”
“好啦, 拜拜.”
關了手機, 我的確覺得似乎上了架自己不想上的飛機了.

雪子從等待, 到進入, 直到坐在我身旁后, 她都是保持著一幅微笑的臉孔, 也許可以說是幅比空姐們還要專業的笑容.
而我, 也只是維持著那幅毫無表情的臉孔.
過了一會, 飛機終於也起飛了, 在短短几分鐘, 飛機已經處於高空上了.
“云, 好美…” 我自言道.
雨后的藍天和將近黃昏的太陽,讓自己剎那間忘了自己身在哪兒.
“嗯, 很美.”
我聽到雪子在我身旁說道, 我沒有回答, 只是靜靜地點頭.
我的視線沒有離開窗外, 直到光線消失后, 我才轉頭, 然而我發覺雪子正眼睛大大的望著我.
“有…事嗎?” 我無奈地問道.
“你, 愛看云?” 雪子問道.
“嗯.” 我簡單地回答
“呵呵, 你倒是特別怪.”
“怪?” 我驚訝地問道.
“怪人, 我睡了, 晚安.”
“喂…”
“畢竟該離開時, 你還是得離開的”
一說完, 雪子只是把機座準備好的被單往頭一蓋, 似乎這樣睡覺去了, 而我只是呆呆的無法反應, 尤其對于我身旁已經變成像只毛虫的傢伙所給的評語.

過後的好久, 我並沒有入睡, 只是繼續望著窗外的夜景.
月亮似乎在高空時, 看來更明亮.
其實我假如真的可以如剛才回答電話時那麼瀟灑, 或是絕情, 我想現在反而會比較開心吧?
我真的恨她嗎? 其實我心底并不清楚.
對於她的移情, 我無法原諒她, 但對於她的選擇, 我卻沒有責怪, 只有股很深的痛楚.


當天, 我遇見她在她家門前, 還有身旁的他, 還有他和她接吻時的情況.
“央哲!”她看到我時, 只是這樣喊了一聲, 但卻立刻走到他的背后.
那時我的心雖然痛, 但卻清楚地明白, 我輸了.
“我們需要好好地談一談.”他對我這樣說, 但我卻沒有任何打算要和他談談, 倒是很想衝上前, 把他立刻給人道毀滅了.
但假如他需要如此的遭遇, 那麼選擇讓他吻的她呢?
所以, 遇見后, 我只是苦笑地問她這樣的一個問題.

“妳喜歡他?”

“我…”
她沒有回答, 但到了此刻, 我並不需要她任何回答了, 需要的只是行動而已.
我在她回答前或將他宰了之前, 我選擇了轉身離開.
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屬於放棄吧.
那一天, 也是下著雨, 但真正淋濕的卻只有我的那顆心.


“你, 又哭了.”
我似乎聽到身旁傳來這樣的一句話, 但我只是答道: “沒有, 夜了, 睡吧.”
我把被單往自己的臉蓋著. 只留下個空隙在眼睛那兒, 望著窗外的夜空和月亮.
飛機只是繼續遠離馬來西亞, 朝著日本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