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美女選拔比賽就像政治選舉一樣，漸漸進入白熱化，她們也像候選人一樣，必須走透各個班級，以爭取舞會當天的選票。

今年參賽的人數打破往年的紀錄，兩個新生班級合算起來，超過了十五個人。其中，最高榮譽的桂冠公主，大家看好三個美女，甲班的何素蘭，乙班的梁鳳儀和林秋萍。

看好張宜寧的呼聲其實也很高，不過，她時常和江龍雙進雙出，看在許多男生的眼裡，破壞了他們心裡對張宜寧的幻想，所以聯帶的，張宜寧的支持率也就降低了一點。

但是，張宜寧並不氣餒，她繼續她的競選活動，也繼續她和江龍的讀書會。林秋萍曾好意暗示張宜寧，要她暫時和江龍保持距離，不過，張宜寧絲毫未加考慮，就拒絕了林秋萍的建議，那怕只是百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最初的想法。

「江龍，我知道你這個長假不回家，我們去後山走走，」

「妳怎麼知道我不回家？」江龍猜想可能是菜頭的大嘴巴。

「反正有人告訴我，你不要問了。」張宜寧心裡很感激葉子豐提前給她的消息。

江龍原本就沒有追根究底的打算，他找了藉口拒絕，「我恐怕沒時間跟妳去後山，因為，後天要跟徐秀貞學姐吃飯，她住花蓮，她也不回家。」停了一下，他又解釋，「學姐的這頓飯，是因為我那次替她寫的那篇文章。」

「喔。」張宜寧滿臉失望，低聲說了句，「人家我也特別留下來的說。」

江龍也不忍看到張宜寧落寞的樣子，笑著安慰她，「下次啦，反正大學四年，機會很多。」

張宜寧嘟個嘴唸道，「你都那麼忙！」

江龍笑了一下，轉了話題，「我聽說妳要參選系上的公主了，為什麼突然想到改變主意？」

張宜寧未回答，輕聲反問，「你支持我嗎？」

「當然支持妳囉，我們是同班同學，何況妳和我這麼熟！」江龍的理由正常，卻不是張宜寧心裡所要的答案。

「江龍，你知道我們有個學姐是模特兒明星嗎？」

「聽說過，但是，我不確定是那個學姐，沒見過面也說不定。」

「這樣啊，那，改天如果在校園裡碰到了，我再替你介紹。」

「幹嘛介紹？」

「因為她跟我們唸同個系，所以介紹你認識呀！」張宜寧的聲音一頓，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討厭演藝界的人？」

「我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但我也沒想到過要去認識這個學姐。基本上，我覺得，她和我應該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學生。」

張宜寧心想，你是否也認為你和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想到這點，她的情緒難免受到影響，一時，她沒有出聲。

江龍問，「妳在想什麼？」

張宜寧的心神一斂，急中生智，調皮笑道，「秘密，我們先去吃晚餐。」她又趕緊補了一句，「不准說你沒有空吃飯！」

江龍不是沒有空吃飯，而是沒有空陪小姐用餐，因為太花時間了。不過，此刻的他，不忍心一再叫張宜寧失望，遂點頭答應。張宜寧看了，笑容乍開，拉了江龍，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向餐廳，羨煞了一路上的男生們。

「江龍，我好希望你能來舞會看我的競賽。」

「抱歉讓妳失望，不過，我會回寢室替妳拉票。」

「不用了，我只要有你的一票就夠了。你們寢室的男生大概都在會投給素蘭或秋萍，嘻，有不少人在暗戀她們。」

「真的？我怎麼不曉得？我還以為大家都是開開玩笑而已。」

「雖然是真真假假，別人不能十分的確定，不過，如果他們自己的內心沒有想到過，就不會開那種玩笑。」

「是嗎？也許我的觀察不仔細。」

「不是你的觀察不仔細，而是你不關心你週遭的人。」張宜寧語帶雙關，哼了一聲。

江龍裝傻，呵呵笑著。

「你就會傻笑！」張宜寧給了江龍一個白眼，似嗔似怨的神情，江龍一向武裝出來的冷漠好像馬上被瓦解了。

江龍的內心一動，脫口說，「張宜寧，妳現在好漂亮。」

張宜寧幽怨的臉色瞬間消失無形，她低了頭，忍著喜悅，偷偷笑了。啊，終於聽到了他的讚美。張宜寧的嘴裡卻說，「你也會說好聽的話哄人家喔。」

「如假包換，不信？那我收回。」

「不准收回！你給我的，不管什麼原因，都不能再收回。」張宜寧忘情地抓住江龍的手。不過，她很快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馬上放了手，兩朵紅雲早已飛上她的粉臉。

江龍看著張宜寧嬌羞的模樣，忘了移開眼光。此時無聲勝有聲，默默面對面，似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突然一聲鬼叫，「江龍－－」是誰那麼不上道？

江龍和張宜寧幾乎同時回頭，瞧見蔡柏榕正快跑過來。

蔡柏榕邊跑邊問，「我們要去夜市打牙祭，你們兩個要不要跟？」

江龍遲疑，張宜寧沒說話。

「何素蘭要跟我們去，鐵牛，葉子，李文崇他們也都去。」

聽到何素蘭的名字，張宜寧點了頭，「好啊。」她的腦筋一轉，覺得這不像何素蘭的作風，立刻又問，「如果我們不去呢？你們也會去嗎？」

「這－－其實－－其實是何素蘭要我來找妳的，如果妳不去，她就不去。小姐拜託妳啦，請妳一定要幫個忙。」

張宜寧叫了聲，「江龍。」目光注視著他，把決定權交給了他。

蔡柏榕見狀，立刻把江龍拉到一邊，他軟硬兼施，容不得江龍有拒絕的機會。

江龍點頭答應之後，張宜寧忽然在他的耳邊怨道，「你對你的朋友真好，你從來都沒有對我那麼好！」江龍未出聲反駁，他皺個眉頭，在邏輯上，叫他怎麼想也想不通，他常常教張宜寧複習功課，而且都很用心呀，那樣還不算對她好嗎？

「張宜寧，怎樣才算好？」不懂就問。

「你自己想。」

「常常逛夜市嗎？」這可真難，恐怕不太有時間。

「傻瓜，人家我是－－」

「喂，兩位兩位，」蔡柏榕故意大聲嚷嚷，「請問我是透明人嗎？你們兩個又在目中無人，互相咬耳朵了。」

「菜頭！」張宜寧的目光如刀，她的聲音卻很柔，「你如果再亂說話，素蘭可能再也不會理你了。」

蔡柏榕聽了立刻閉嘴，他知道，張宜寧這時的輕言細語，對他而言，比教官的一千萬個記過的威脅還要有殺傷力，因為，張宜寧絕對有能力影響何素蘭。

江龍哈哈笑著，拍了一下蔡柏榕的肩膀。不曉得他是深表同情呢，還是讚嘆蔡柏榕也有這麼安靜聽話的時刻。

蔡柏榕能屈能伸，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了聲，「走吧。」轉身，準備領先走開。

張宜寧突然轉頭發問，「菜頭，你們怎麼沒找玉蓉和秋萍一起來？」

「喔，」蔡柏榕順口答道，「林玉蓉和圖書館有約，而林秋萍和一個學長有約。」

張宜寧問，「跟伍興國嗎？」

「嗯，好像就是他。」

張宜寧喃喃唸了，「他精神可嘉，可惜，方法不對。」

張宜寧的聲音雖小，蔡柏榕耳尖聽聞到了，心想，女人的心裡，怎能不打聽清楚？他趕緊回過頭，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問道，「那要用什麼方法才對？」

「若即若離，欲擒故縱。」

「喔，謝謝妳，謝謝妳。」蔡柏榕接連道謝了好幾聲，心裡卻是半信半疑，他暗道，那妳自己為什麼把江龍盯得那麼緊？蔡柏榕的心思並未打轉太久，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對著江龍兩人問道，「走在我們前面的，不是徐秀貞學姐嗎？」

蔡柏榕的話還沒說完，江龍已開口呼叫，「學姐－－」

徐秀貞回頭看見他們，立刻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她的樣子一直就是那麼的綽約美麗，很有書卷氣。

蔡柏榕讚嘆道，「徐秀貞學姐真有氣質，如果她不是我們的學姐，我真想追她。」他不覺透露出新生們的心聲，不過，他緊接著以「唷」的一聲作了結論。

因為，張宜寧狠狠敲了蔡柏榕一個大頭，同時訓他，「人家學姐有裴信誠學長照顧了啦，他們是花蓮同鄉，感情很好的。」

「喔。」蔡柏榕不敢再多說，雖然他在心裡唸道，嘴巴說說而已，何必當真！就算死會都可以活標了，有什麼不行的？

「學姐，」江龍很快地跨前幾步，問道，「我們寢室要去夜市玩，妳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徐秀貞淡淡一笑，男生目不轉睛，她卻搖頭，「謝謝你們，不過，我必須去圖書館查點資料，你們好好玩吧。」

「喔，」江龍有點失望，問，「對了，上次我寫的文章可以用嗎？」

「很好，我很喜歡，也很佩服你。」徐秀貞遲疑一下，又用大姊姊的口氣說了，「不過，江龍，不要把你自己逼得太緊，偶爾跟同學玩一玩，比較好。」

「我知道。」江龍點頭，他總覺得自己和這個學姐特別親切，可能都來自鄉下吧。

「那我走了，」徐秀貞降低了聲音，「對了，不要忘了我們的約會。」

「我不會忘記。」

末了，徐秀貞跟他們三個人揮揮手，「再見，你們好好玩。」

沒等徐秀貞離開幾步，好辯成性的蔡柏榕，馬上發揮所長，陰陽怪氣說道，「江龍，你和學姐說得這麼親密，不怕我們張宜寧吃醋？」

張宜寧的臉色一變，趕緊出聲反駁，「我那會？菜頭，你別亂說！」不過，她的心裡卻不能百分之百否認蔡柏榕的話－－江龍似乎和學姐太熱絡了。

菜頭這傢伙！謠言和誤會就是這樣產生的，江龍心想，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江龍不想辯論什麼，他只輕輕敲了一拳在蔡柏榕的肩膀。

「哎唷！」蔡柏榕順勢大叫，「你想要殺人滅口是不是？張宜寧，妳要管好妳的江龍。」

說江龍是她的，她喜歡，可她必須假裝不承認！

蔡柏榕話未說完，早已獲得了張宜寧一記狠狠的怒目粉拳，他當然又大大哎叫了一聲，此時，他的慘叫吸引了校園裡半數的眼光，這些眼光裡，羨慕的成分遠多於同情，好像很羨慕蔡柏榕的挨揍似的－－可見，人們的身上大約都隱藏有被虐待狂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