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靠近


　　陽光已經漸漸失去效用，灑落在臉上的是滿滿的落寞，想起她──漢寧──是啊
，後來我才又想起，她不是小聾女，是漢寧。那晚的吻，至今我還無法忘記那種怦然
心動那種突然想要疼惜彌補的感覺。天生開朗看似無畏所有的她和天生柔弱姿態嬌媚
的郁婷是截然不同的。郁婷有事總往心裡塞，直到心中那棵名叫憂傷的樹又再生出嫩
芽，她抑止不住的情緒才又像是見著了光傾巢而出的蝙蝠往我身體裡鑽，最後，我才
會知道原來早已深深傷害了她。換作是漢寧，她外表自在怡然，悲喜也都大方樂意和
我分享，傷感的情緒隨興寫滿臉，但是情緒會隨著一陣風吹襲就一掃而空，然而我清
楚的知道這樣的人，心底掘的坑絕對比郁婷心中挖的洞深上好幾倍。心裡惦記著生命
中的蝴蝶，眼前剛好有蝴蝶飛過，牠是誰呢？是誰幻化了牠的模樣，陪伴我一同嘆息
呢？

　　今天已經是聖誕節了。一群女孩圍繞著一個女孩，經過我的身邊，飄來陣陣香水
的清香，女孩手捧著一大束艷紅帶刺的玫瑰，旁邊友人做出逗趣的表情，捧著花的女
孩嫣然一笑；再往學院深處走去，幾個男孩站在電機系的長廊上，好像正等著女孩遞
上鑲滿晶亮的愛情，站在原地觀望，結果，一個女孩踏著輕快的腳步往這方靠近，那
幾個男孩用手推了推其中一名男孩的肩膀，男孩害羞的送上收在身後的禮物，女孩看
也不看的嘀咕幾句後，走掉了，男孩們一起湧上，安慰著失落的男孩。

　　愛情固然有美麗包圍，也會有悲傷徘徊。


　　走到資管系專屬大樓，細想著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倏地不再用憂愁裝飾我的心情
。走向另一棟大樓，手上握著的是法國文學欣賞的課本。

　　我知道我該面對還是該面對，為了避免尷尬，我可是逃了幾個星期不見阮玲玉。
我是不勇敢的，我是怯懦的。可，愧疚還是說服我踏上這階梯。

　　「Hi，好久不見。」我輕輕在她身邊坐下，她的姊妹們在一時間散去。終於知道
鳥獸散的盛況是怎麼回事了。

　　「嗯，上次‥‥我在圖書館等你，等了好久哦，你都沒來，後來幫你借了書；你
‥‥最近沒來上課，發生什麼事了嗎？」第一句竟不是責備，讓我更覺得對不起她。
順手拿出雨果的書，她隨身攜帶這本書，代表她期待會再遇到總是逃避她的我。

　　「哦，謝謝，不好意思，上次是突然有事，就先走了，後來我室友說有書可以借
我看，所以……；最近超多報告要交，又開始學FLASH動畫，一下要吸收新東西，壓
力有點大，我衡量自己，還是選擇電腦。」真是超爛的藉口。

　　「是嗎？你們課業也蠻重的嘛，自己要小心身體。」溫和善良的眼睛，釋放著一
股吸引力。

　　來不及謝她，老師就從右側門進來，手裡還拿著厚重的課本。看得出來今天老師
應該是有約會，西裝筆挺的模樣，和平日隨興休閒打扮的他有著天壤之別。

　　班上同學調侃著他，老師像是情竇初開的小男孩，漲紅著一張臉，嘴邊洋溢著幸
福，懸著一顆喜悅的心。

　　阮玲玉把目光丟向我，不一會兒又收回。

　　「好啦，祝大家聖誕節快樂啦，別再拿我做話題了，今天還是要上課的。」老師
假意的把書翻了翻。

　　班上同學噓聲不斷，不停央求老師能給我們放個假。最後老師抵抗不了學生們的
「盧」功，只好答應我們今天兩堂課縮短為一堂課，就當做是他送給大家的聖誕節禮
物。才說完，同學們高興歡聲雷動，我看看天花板好像也裂出了一道細縫。

　　這節課上的１６世紀偉大詩人──龍薩。

　　「龍薩，Pierre De Ronsard，被稱作『詩人中的王子』，是十六世紀法國『七星詩
社』的領袖，他是法國文藝復興時代最偉大的詩人。他從希臘、羅馬、義大利詩歌汲
取養分，為法國詩注入了新血，但厲害的是不失法國氣息。他的詩作題材非常豊富，
有哲學詩、政治詩、田園詩、戲謔詩……」

　　我靜靜地坐著聽講，餘光窺見阮玲玉的眼神不時飄來，經過幾次後，我狠狠轉頭
面向她，她把手摀著左臉，不敢看我。這樣的小動作可樂翻了她的姊妹們。我尷尬的
笑著。

　　今天除了這節課，就沒有課了，真是該死，在這特別重要的節日，我竟然沒有可
以分心的工作要做。想起漢寧，我是不是該送個東西呢？真是有些遲疑。突然手機振
得我三魂七魄都跑了，好像還看到它們在前招了招手。我俯身聽電話，是英修。

　　「喂？」

　　「喂，你還在上那個狗屁文學欣賞哦？」

　　「對啦，幹嘛？」

　　「嘿，今天學長的PUB開幕，你會去吧？」

　　「是今天嗎？」

　　「廢話，你耳朵是拿來好看用的哦，上次不是跟你說了，不管你了，我今天會開
車去，你自己想辦法去哦，就這樣，拜。」英修急忙掛上電話，想必一定又有「要」
事在身吧。

　　鐘響，同學全都擠在門口，好似這教室快被洪水淹沒，每個人都奔向門口，尋找
一線生機，男的是傑克，女的是蘿絲。莞爾一笑。而我，慢慢收拾身邊東西，第一個
念頭就是去精品店買禮物給漢寧。

　　突然阮玲玉站到我面前，輕聲說道：「待會兒，你有節目嗎？」

　　「嗯，有點事，怎麼啦？」

　　「沒啦，只是……這個給你。」她從手提帶裡拿出一個輕薄的禮物。一個藍色包
裝左上角黏著金色花飾的禮物。

　　「謝‥謝妳，這是我今天第一個聖誕節禮物。」

　　「是嗎？──聖誕節快樂。拜。」轉身掉頭就走。

　　「嘿，聖誕節快樂，謝謝妳的禮物。」我大聲喚著。她通紅的臉擠出一個僵硬的
笑容。

　　禮物，我並沒有馬上將它拆開，放在手中測測重量，不過以它的外型來看，應該
是巧克力之類沒創意的東西吧，想破頭還是想不通這種節日和巧克力到底有什麼關連
？難道是因為愛你，所以希望你肥死嗎？還是你變成大胖子就不會再出去找別的女人
了。

　　搖頭晃腦走出教室，一臉狐疑地看著禮物。


附註：舊作新貼（原名－天空的香氣）。此為未修改版。實驗性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