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晴天


　　接近跨年，大家的情緒異常高昂。

　　電腦教室的一側。阿守和小百合在『熱線你和我』，嗲聲的回應著小百合的他，
被在一旁抽菸的法克唾棄著，盡說阿守沒有男子氣慨。盲於高科技產品的查理，買了
新的PDA，一直專注於發現新功能上，還一邊發出讚嘆聲。英修一下課就被女孩們團
團包圍，法克更是不屑此景，大啖著「小天使」的愛心早餐。

　　「今天本壘怎麼沒有來？」我問。

　　「因為阿花回歸祖國懷抱。」英修和女孩們糾纏完畢，蹲在我的身邊說。

　　「誰是阿花？」

　　「HANA是日文──『花』的意思，不是阿花是什麼！她回日本跨年。」

　　「她是日本人？」

　　「哇，你都不關心她的哦？」

　　「她又不是我馬子，我關心啥。」

　　「HANA是中日混血，她媽媽是日本人。」

　　「哦。」


　　打開手機，看著寂寞很久的手機。過了兩天了，我還是沒打電話給漢寧，她也沒
打給我，我猜想會不會她也意識到我矛盾躊躇不前的心。為了郁婷停留到底是心甘情
願，還是根本只是害怕再受傷的藉口呢？

　　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果真不錯。是的，我的手機響了。

　　「阿風，你在幹嘛？」她的聲音還是挺精神。

　　「嗯，我今天早上有課，現在在電腦教室，妳呢？妳在哪裡？」

　　「我在你心裡，呵呵…」跟著她的笑，笑了。

　　「妳找我什麼事啊？」

　　「你下午有課嗎？」

　　「沒有，只上兩節多媒體，有事嗎？」

　　「我有東西要拿給你啊！」

　　我們約好，下午一點半在校門口見。

　　多媒體老師是個屆齡六十五歲的老頭子。他是從外國回來的，一口流利的英文，
可是中文卻是破到家了，比已經穿得開口笑的鞋子還要破。這門課程原本應是活潑運
用的，但他的教學方式卻是照本宣科。法克已經被他的催眠術制服了，而阿守則是看
著螢光幕發呆。因為實在枯燥乏味，我便上網找了幾個相關網站，下載JAVA的試用
軟體。

　　下課。餐廳早已擠滿了學生，空氣中混合了菸味、臘肉味、和汗水淋漓的臭味。
找了一隅，我們開始點選午餐。

　　見法克一臉疲態，問過他之後，才知道他組的樂團，團長必須準備研究所的考試
，所以退團了，他接任團長的職務處理一些雜務，包括有人邀請他們去演唱。現在他
為找主唱而煩惱，英修自告奮勇毛遂自荐一番，遭到法克的白眼。他們相互用濕紙巾
攻擊對方，結果還不小心丟到別桌女孩們的餐點上，連忙的道歉後，法克難為情的為
她們買了套餐。


　　午後的美麗時光，就在嘻笑怒罵中渡過。

　　結束聚餐，和他們分道揚鑣後，法克下午還有一節微積分要修；英修翹課去參加
上流社會的聚餐；阿守陪小百合去上心理學課程；查理回家睡覺。我頂著一顆大太陽
坐在校門旁隆起的水泥上，等待漢寧的出現。

　　「阿風。」老遠就聽見她在街的那頭叫著我。

　　上前與她會合，她不改以往的愉悅，輕輕勾起我的手，說她今天下午沒事，要我
把自己空給她。

　　「上來台北這麼久，我還沒有去過其他地方走走，我們今天去走一走，好不好？
」她說。

　　我微笑答應。


　　我們去了木柵動物園，看她熱衷與大自然相處，我也跟著親切地和動物們打招呼
。行到夜行性動物館內，她跑在我的前頭，看到每個動物，都睜大眼睛發出驚嘆聲。
如果有有趣的問答，她就會衝到我的面前賣弄剛才得知的小聰明，有些我不知道，有
些則是裝做不知道。活像個大孩子的她，一會兒出現在我面前，一會兒和我玩起躲迷
藏的遊戲。

　　她──學著河馬張大著嘴；學著烏龜緩慢的前進後退；學著羊兒的特殊叫聲；學
著頑皮好動的猿猴。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的我，心底那片烏雲漸漸，散去。

　　玩得幾乎連心智也丟棄的我們，在陽光下譜出一段短暫的午後戀曲。她的手上還
黏膩著我的汗水。

　　黑暗的那塊，先是佔據了另一端，才又往這方慢慢移動，像是誰的披風不小心遺
落，鋪蓋了整片天空。晚風也跟著來訪。我們這才收起玩心，隨著人群的推擠，往出
口方向走去。

　　坐在捷運上的她，有些倦意，眼皮沉重的垂下，頭也垂下，放在我的右肩上。驚
了一下，我看著她平緩的呼吸，有些緊張有些興奮；沒有罪惡。


　　自捷運站下，她說要給我的東西放在家裡沒有帶出來，所以就邀我去和朋友分租
的套房。我回家牽出機車，載著她，沿路她哼唱著美妙弦律，短短三分鐘的路程也覺
得是永恆。

　　「阿風，進來啊。」

　　我躡手躡腳的走進，被她在一旁說著：「幹嘛像個小偷啊你？！」

　　「沒有啦，第一次來妳家，所以…妳室友在嗎？」

　　「嗯，她好像在洗澡，坐啊，要喝什麼？」她走進廚房。

　　「都可以，謝謝。」

　　環顧四周，傢俱的擺設都很女生，看得出來她們是精心設計的，還有些許的刻意
。大量使用粉色基調的配色。電視上，擺滿了一些裝飾品。果然，很女生。

　　看見電話旁的相框，裡面有三個小女孩，約莫國小三年級。三個人手搭著肩，歡
樂的氣氛也感染我。其中一個女孩；還掉了顆犬齒，笑容像可愛圓潤的蘋果臉被麥克
筆畫上的大太陽一樣耀眼。

　　「家裡沒有喝的了，我去買，你先在家等我一下哦。」

　　「啊，不用了啦。」

　　「沒關係，你先坐，我馬上就回來了，我室友等一下出來，你就說我下去買飲料
。」

　　端坐在皮質沙發上，把剛才情急下收在背後的相框拿出來仔細看著，我猜著臉上
被畫上太陽的小女孩就是漢寧，從小到大她都是這般溫暖。另一個小女孩紮著長長的
馬尾，眼神有些熟悉，卻忘了在哪遇見。站在右邊的小女孩雖然嘴角笑得開心，溫和
得很；可是，手中拿了枝掃把，大概知道她的個性應該是有些兇悍的。


附註：舊作新貼（原名－天空的香氣）。此為未修改版。實驗性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