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因為人眼判斷的關係，角度的不同，所看到的畫面也不同。百米賽跑終點線的兩個裁判，他們所認定的冠軍並不一樣，後來，大會作了史無前例的決定，宣佈熊錦峰和百米金牌並列百米賽跑冠軍，他們兩人不但重寫了校運紀錄，也創造了一個百米兩面金牌的歷史。

企管系和土木系的學生皆大歡喜，因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獲得了肯定，個個與有榮焉。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慶祝百米金牌的啦啦隊聲才落下，上午已經過去了。各系的競爭很激烈，熊錦峰囊括了一百二百金牌，李文崇則是以第二名緊追其後，而且，他拿到了個人四百公尺的冠軍。

其他人的表現也很好，林秋萍拿了兩面金牌，何素蘭則是八百亞軍。另外，熊錦峰的三級跳取得第三，標槍冠軍，李文崇跳遠第二名，黃明達的鉛球第四名，幾乎每個參賽人員都有輝煌的成績。頓時，企管系遂成了其他大系注意力的焦點所在。

接下來就是中距離一千五百公尺的比賽，而李文崇坐在台階上修理自己。

「來，我幫你按摩。」黃明達擠了一些消除疲勞軟膏，抹在李文崇的小腿上。

「謝謝你。」

何素蘭剛跑完八百公尺，臉色有點蒼白，林玉蓉陪著她，慢慢走向李文崇的身邊。

「會不會很累？何素蘭，妳的臉色很白。」李文崇關心的問。

「還好，我跑完步總是臉色比較白。」何素蘭淡淡一笑。

「素蘭她呀，就是為了獎牌拼命，」林玉蓉把炮火指向李文崇，「李文崇，都是你害的，說什麼要爭取運動會的總冠軍！」

李文崇笑著，「呵呵，榮譽感是人類最高的美德。」他的眼光一直留在何素蘭的身上。

何素蘭問，「李文崇，你自己呢？你的腿部肌肉很酸吧。」

李文崇還沒回答，黃明達已替他說了，「他比賽項目太多了，現在他的肌肉很緊，很有可能影響到他一千五百公尺的成績。」

何素蘭看了李文崇一眼，沉默了半晌，而後輕聲問道，「李文崇，要不要考慮一千五百公尺棄權？」

「我沒問題，一千五百公尺，我坐二望一，說不定可以在拿個金牌，放棄了可惜。」李文崇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小腿。

何素蘭嗯了一聲，「你不會太勉強就好。」

「李文崇！」突然傳來一個呼叫聲，眾人抬頭，看見熊錦峰和梁鳳儀站在台階前面。

熊錦峰說，「我建議你一千五棄權。」

李文崇看著熊錦峰沒有說話，在理智上，他明白自己的狀況，他也懂熊錦峰的意思，可是，他的心裡仍舊掙扎著。

「說不定你真的可以再拿一面個人金牌，」熊錦峰繼續說道，「不過，你也很可能因為小腿抽筋而跑不完一千五百公尺。我建議你把實力保留給我們的大隊接力，因為大隊接力的計分是個人項目的五倍。」

李文崇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點頭表示放棄了一千五百公尺比賽。

何素蘭在旁，輕輕握了李文崇的手。

「素蘭，怎沒看到宜寧？」林玉蓉問。

「可能和江龍去溫習功課吧。」何素蘭答。

「不會吧，妳在開玩笑吧？」

「對江龍來說，」李文崇替何素蘭回答，「這種時候讀書，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黃明達補了一句，「他是怪人一個！」

「喔。」林玉蓉沒話說。可憐的宜寧陪著那書呆子。

不一會兒，黃明達已經在運動場上，準備一千五百公尺的比賽。

選手大約在十五個人左右，因為人數和時間的關係，這項比賽不必像短跑一樣經過預賽和複賽的篩選，直接進入了決賽。

只聽槍聲一響，選手們個個爭先恐後，黃明達一馬當先，突圍而出，暫時保持領先。

李文崇不覺說了句，「鐵牛跑得太快了。」

「應該還好，這是鐵牛的方式。」江龍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李文崇等人的背後，張宜寧站在他的旁邊。江龍說，「他如果落後，他就會失去鬥志，所以他必須先贏一些本錢。」

李文崇問道，「江龍，你們跑那裡去了？回來的真巧。」

江龍的臉一紅，語氣卻是很平常，「我陪張宜寧回去她們的宿舍一趟。」

李文崇故意裝出一副極度誇張的眼神，不轉睛地看著他們，意思好像在等他們的下文。

江龍回頭看了張宜寧一眼，他也不曉得張宜寧回宿舍的原因。而張宜寧滿臉通紅望向林玉蓉，似乎指望林玉蓉替她解圍。

「李文崇快看，」江龍大嚷，立刻轉移了大夥兒的注意力，「鐵牛快要被追上了。」

李文崇看了皺個眉頭，「他可能進不了前六名。」(六名內才有計分，否則，只是榮譽參賽而已。)

江龍無言，這也正是他內心的擔憂。

正當低氣壓籠罩之際，蔡柏榕發動了啦啦隊，他們齊聲喊著，「鐵牛加油！鐵牛加油！」

黃明達受到了啦啦隊的激勵，力量頓生，他領先的距離再度拉大，腳步似乎也變得輕快起來。

哇，有人歡呼，有人跳躍，啦啦隊的加油更加起勁。這是好的循環。

人與週遭環境的關係，大都會是某種形式的循環。如果不是正面的累積，就是負面的遞減，很難永遠平靜不起風波。於是，這次啦啦隊和黃明達的互動，黃明達拿到了銀牌，雖然不見得是絕後，卻是空前，這是他比賽以來最好的成績！(不過，黃明達衝到終點時，臉色發白，他在走回休息區的路上吐了。幸好，嘔吐了之後，黃明達的臉色就比較好看了。)

「嘿，我們啦啦隊很有威力，鐵牛的潛力都發揮出來了。江龍，等一下你上場，我們啦啦隊也會替你加油。」蔡柏榕的言下之意，黃明達的銀牌有一半是他的功勞。(他忘了，黃明達的嘔吐，他應該也有一半的功勞。)

「謝謝。」江龍不多話，脫下了外套，原地跑了一會兒之後，走向五千公尺賽跑的報到處。

「玉蓉，我們去散步。」張宜寧拉了林玉蓉的手。

「去那兒？」林玉蓉問。

「去了就知道。」張宜寧答。

結果，她們散步散到了跑道的旁邊。

「就這兒？」林玉蓉問。

「嗯。」張宜寧點頭，她的目光在跑道裡，在江龍的身上。

「妳來這裡替他加油的？」

「嗯。」

「宜寧，別忘了妳自己說過，男女朋友之間要保持距離，，若即若離。妳一點都沒有做到！」

「這對江龍不行，他很被動。如果欲擒故縱，就會和他變成無限遠的距離。」

「妳在替妳自己找理由！」

張宜寧沒有抗辯，只挽著林玉蓉，小媳婦般的叫了聲，「玉蓉。」

林玉蓉見狀，搖個頭，輕拍了一下張宜寧的手背。

在兩個美女說話之時，五千公尺比賽開始了。

「江龍的起跑不快。」林玉蓉說。

「嗯。」張宜寧注視著江龍的身影。

「江龍的步伐很穩健。」這是林玉蓉觀察後的看法。

「嗯。」

「他雖然不是很快，卻一直在超越別人。」

「嗯。」張宜寧目光的焦點不變。

江龍告訴過她，希望能為系管系拿到一面獎牌。她開玩笑地說，「我陪你練跑，你如果獎牌我也有功勞，是不是應該送給我呢？」江龍竟然答應了。

如果希望成真，那將是一個忘不了的紀念。

張宜寧正在遐思，江龍也正在為著獎牌而努力，比賽進入了最後五百公尺，江龍剛剛超越一名選手，他成了第六名，距離冠軍還有大半圈，他看了斜掛在頭頂的太陽一眼，腳步突然加快。

台上的李文崇暗叫不好，他認為江龍太早加速了，恐怕支持不了在最後。

「江龍發威了，」蔡柏榕則是催著張宜寧說，「我們趕快給他加油。」

轉眼間，江龍又超越了兩人，他已經是第四名，正朝著獎牌前進。

張宜寧興奮地大喊大叫，她不自覺地跟著江龍在操場邊上跑。

林玉蓉拉了她，「我們快去終點線等他。」

一語驚醒張宜寧，她嗯了一聲，馬上橫越操場，奔向大會台旁的終點線，完全沒有注意到林玉蓉跟不上她的跑步，也沒注意到是否擾亂了會場的秩序。

「加油江龍，加油江龍。」張宜寧極力大喊。

這時，江龍已經名列前三名，他和亞軍的距離逐漸縮短。站在終點線的張宜寧，真是又跳又叫，完全失去平時的淑女模樣。

不僅張宜寧一個人興奮，企管系的啦啦隊更是瘋狂，加油之聲傳遍了全場。而李文崇則是不太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他沒料到江龍能夠一鼓作氣，全程衝刺最後的五百公尺。

冠軍衝入了底線，亞軍急速跟進，江龍也緊追不放，他和亞軍只有一步之隔，兩人的腳上都用盡了全力，而兩人的距離還在縮短。

「加油啊，江龍。」張宜寧大叫，她真希望自己能夠把所有的力氣分給江龍。

比賽終於結束了，亞軍季軍同時穿過終點線，最後只有一肩之隔，江龍是季軍。

事後，蔡柏榕這麼說。「如果延長十公尺就好，江龍一定拿到第二名。」

江龍笑著回答，「第三名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李文崇則是以專業的角度分析，「江龍，沒想到你的耐力這麼好。這次，你的速度控制不平均，不然，你說不定會可以拼個冠軍。」

江龍含笑搖頭，沒有爭辯。

大夥兒興奮之後，不久，運動會達到了最高潮，各年級的大隊接力就要開始。大會先讓各隊抽籤決定組別，然後分組進行比賽，最後再以比賽的成績統計出真正的名次。

企管系抽到好籤，剛好和衛冕的機械系在同一組。實力如果相當，競爭越大，表現出來的成績也就越好。

熊錦峰擔任第一棒，李文崇最後一棒，他們兩個都認為冠軍很有希望。

不久，接力賽跑開始，當熊錦峰把棒子交給第二棒時，幾乎領先了五十公尺。同組的各隊好像都被企管系的優勢所震驚，他們似乎沒有士氣追趕上來，唯一的例外就是機械系，他們並未氣餒，每一棒都跑得很認真，接棒的動作也最有效率，不愧是上一屆的冠軍。

十棒之後，機械系幾乎已經和企管系不分前後了，兩系人馬競爭得很激烈，不論是操場上的選手，或是場外的啦啦隊。

「江龍，我們在中間有幾個弱棒，等一下，就靠你和鐵牛把距離拉開。」李文崇雙手握著，不停叮嚀江龍和黃明達。

「沒問題。」江龍點頭。

「李文崇，你不要緊張好不好？」黃明達嘲笑他，「你已經說了不下一百次了。」

「沒那麼誇張吧？」李文崇不禁隨口反問。

「最少有五十次！」黃明達拉了江龍當盟友，「江龍，你說是不是？」

江龍笑道，「我沒算清楚，不過，從來沒有看見李文崇這麼緊張過，可能他和何素蘭有了秘密協定吧，才會這麼緊張。」

「我們沒有！」李文崇立刻紅著臉否認。

「哈哈，被江龍說中了！你們看，李文崇的臉都紅了。」蔡柏榕唯恐天下不亂，他的聲音之大，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注目，包括參賽的其他班級。他很得意，繼續說，「我們應該－－」

何素蘭的雙眼一掃，蔡柏榕倏然閉嘴，他吐了一個大舌頭，比了一個自刎的手勢。吃人的嘴軟，蔡柏榕不敢不閉嘴，雖然，他不吃何素蘭的，但他需要何素蘭替他和林秋萍搭橋。林秋萍也應該可以算是他上了大學的初戀，只不過，這個初戀尚未開始罷了。

不久，輪到江龍這一棒，這時，機械系已領先了五公尺，江龍接了棒，他果然不負使命，不但追上了對方，也慢慢拉開了距離。接著就將是黃明達，他也算企管系的一支中堅強棒。

接棒區的氣氛緊張，個個等著接力棒的到來，而以機械系的選手最為激動，不管是不是該棒的選手，有好幾個學生在接棒區裡晃動不已。

江龍衝進接棒區，穿過人群，很快把棒子交在黃明達的手上，突然，一個踉蹌，他踏到了別人的鞋子，重心一時不穩，他整個人滑倒在地，企管系的學生們見狀大叫，黃明達不敢遲疑，馬上趨前彎腰接了棒子，迅速衝出接棒區。不過，這一耽擱，他已經落後了二十公尺以上。

張宜寧看得心急，並不是為了大隊接力的落後，而是為了江龍的跌倒受傷。張宜寧立刻跑道江龍的身邊，扶起了江龍，看見江龍的手腳都磨破了，張宜寧幾乎急得要哭出來。於是，她不管江龍是否同意，硬拉著江龍到保健室療傷。

運動場上的競爭情勢更加緊張，吼聲，尖叫聲，囉聲，打鼓聲，聲聲震動人心，現場氣氛一片沸騰......不知比賽的結果將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