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蝶──雨蝶


早期的訪蝶，顯得有些孤寂，我，經常出遠門，雪娘則老是躲的不見人影，訪蝶中似乎有她自己的意志在運作著，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看見過。

那些外的訪客所吃的餐點是誰煮的？床鋪是誰整理的？環境誰打掃的？

沒有人知道，偶爾有人會問但沒有人會解答，有人會覺得訪蝶有生命不像只是一間屋子而已，但，沒有人證實。

偶爾可以發現的不同在於那翩翩飛舞的蝴蝶，我，從外頭回來後，身後總不乏跟著一堆蝴蝶，大小都有，可我總停留個幾天又外出，鮮少人知道她是訪蝶的主人大多當她是過客。

訪蝶裡有著說不完的故事，每一段總在我的身後悄悄傳開來.........



我，望著車窗外那細細綿綿已經下了一整個早上的雨。

「妳是外地來的吧！」司機開口問著。

我笑著點頭。

「這裡就是這樣子，一年到頭沒有幾天放晴的，有時候雨還會下一整個月都不會停。」司機笑著說：「我們住這裡已經習慣了，只是小姐妳怎會來這裡呢？」

我笑著不回答，我怎麼會來這裡？這是因為那天晚上的那一通電話.........

那一天我正準備就寢，突然電話開始響起，接起電話後只聽見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和雨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那聲音不男不女，也應該說是長期哭泣下導致整個聲音變的沙啞。

我拿著話筒聽著那哭泣的聲音，長達七分鐘之久，最後，我只聽到〝積雨山〞這個地名，然後電話那頭隨即沒了任何聲響。

〝積雨山〞，我對這地名很陌生，主要是因為這地方其實從未被發現過。

長年累月的雨讓整座山變的坑坑洞洞的，形成一壺又一壺的蓄水壺，那是當地人的水源。

車子無法在積雨山上行走，因為坑洞太多，我穿著雨衣背著行李，跟著村長一步一步的走進積雨山。

「當地人很少，大約只有幾十戶人家，我是位年輕的小夥子，因為年輕所以才可以當村長在這山頭上奔走。」村長自己這麼對我說著。

在長達五個小時的旅途中，有大半都因為雨勢太大而被迫停止休息的。

到了村長的家，我脫下雨衣得到一杯薑茶暖身。

村長的父親，是一位年邁的老人，他端給我熱薑茶後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他手裡抽著跟水煙用饒副興趣的樣子打量著我。

「這裡不好找，妳怎麼找到這的？」他一開口就這樣問我。

我笑著不答。

「積雨山，聽說妳是特地來這裡的，有什麼事情嗎？」他的水煙呼嚕呼嚕的響著，有時候幾乎蓋過他的聲音。

「沒什麼，只想來造訪這隱密的地方。」我笑著放下薑茶，太燙，而我也沒冷到這地步。

「好久嚕，這裡有久沒有外地人來嚕，讓我想想啊，最近的那一次是多久以前呢？」他開始歪著頭想起事情來。

「爸，是十七年前，我十歲的時候。」年的兒子村長很好心的提醒著自己的老父親。

「唉啊！你別說阿，讓我自個兒想起來不是更好嗎？不然讓這小姑娘笑話我老了。」老人不是很高興兒子的好心。

這地方少人來我可以了解，但是為何這十七年來都沒有人再度來訪過？我露出疑惑的神情來。

「這裡阿，原本不是那麼隱密的，從那一家子來了之後....唉.....」老人彷彿看穿我的心思般的說著。

「哪一家子？」這我有興趣聽。

「好久好久以前阿，應該說是我的曾曾祖父那一代吧，這積雨山並不是一直下雨的。」老人低頭吸了口水煙，他滿足的拍拍手裡的水煙說著：「那時候阿，積雨山只是座普通的山頭，矮矮低低小小的，嘿，我曾曾曾祖父說過他那時候只要跑個兩小時就可以把這座山頭繞一圈呢。」

「哦~~~」我輕呼一聲，積雨山有這麼小阿。

「那一家子，是鎮上的有錢人家，大老遠的搬到這裡說是為了享受安靜的生活，一個男人和他的妻子小孩，三個人，浩浩蕩蕩的搬進這積雨山，他們搬來這裡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就在他們搬來的第三年，男人的妻子被這山上的強盜羞辱，之後，男人嫌棄他的妻子開始在村子裡頭找尋其他的姑娘，男人的妻子百般的委曲求全都沒有用，最後，在男人決定娶妾的前一晚，男人的妻子舉刀殺了丈夫，自己跑到臥房裡上吊自殺.......」

「哦~~~~」我挑一下眉問著：「這和積雨山有何關聯？」

「那天晚上就是下著這樣子的大雨，而後這種大雨就不再停止過.......」老人又開始呼嚕呼嚕的抽著水煙。

我望著外頭，這雨聲...和電話裡頭的雨聲不一樣，電話裡頭的雨聲有著迴聲，是不是因為那是話筒所以才有迴聲呢？

雨，在這座山頭上從沒停止過，山頭上沒有燈火，我望著黑漆漆的外頭，這裡不像都市中的燈火通明，連月，都尋不著。

「在這裡就連當地人都很容易迷路的。」年輕的村長拿著一杯小米酒給我：「暖暖身子吧，這裡夜晚氣溫驟降，沒有酒很難入眠的。」

我接過酒沾了一小口回答著：「迷路阿...連月都沒了的確很容易迷路.....」突然間，我聽見了一陣哭聲，那哭聲漸漸的遠離卻在我心中產生一波又一波的迴響。

我放下酒杯子抓起雨衣立即往外衝。

我循著那聲音，每一步對我來說都是危機，我對這裡的地形不熟而且也沒了月光，加上地面上有著那一坑又一坑的凹洞，我幾乎每走個幾步路就會跌倒一次，而每一次的跌倒都讓那哭聲更震撼我的心。

那感覺像是我正踏上某個人所走過的路，正感受著他所受過的痛楚，正在體會他當時的情景。

少了月的指引，我屢步蹣跚的來到一個洞穴，在這洞穴中哭聲越來越大聲，我不得不捂住我的耳朵以減少那迴聲。

我靜靜的找著，靜靜的搜尋著，那哭聲跟話筒裡的聲音一樣，沙啞著聲音還不斷的啜泣。

我在洞穴中坐了下來，那哭聲卻也跟著我的動作停止。

我望著牠。

牠是只雨蝶。

牠繞著一個盒子婆娑飛舞。

我小心翼翼的捧著那被打開的盒子，裡頭裝著的是一只純銀的戒指，戒指上刻有名字，念卿。

雨蝶，還在繞著盒子飛舞。

我輕輕的抓住牠，讓她在我手掌中停歇，這一刻，外頭的雨，不下了。

「哭泣，會讓妳更痛苦。妳為何會飛舞？」我對著雨蝶低喃。

「牠是犯了錯的罪人。」年輕的村長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雨蝶飛離我的手掌遠遠的觀望著，在牠開始舞動的那一剎那，雨，又開始下了。

「牠開啟了慾望之盒，因為牠的慾望導致整個村莊終年浸在雨中。」村長對我這麼說著。

「牠開的不是慾望之盒而是潘朵拉的盒子。」我看著盒子說著：「念卿，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女孩，她只想保住她美好的回憶而已.....」

是啊！這只雨蝶就是當年那家子的孩子，她目擊母親被污辱、母親被父親看不起、瞧見父母之間的爭執、發現父親在外頭的阿姨、更看到了母親殺了父親的那一幕.......

念卿不斷的跑，就像我方才那樣子，每跑幾步就跌倒一次，然後來到這山洞，發現她曾在這裡偷偷藏起，在她生日時父母一起送她的刻有她名字的戒指。

這一刻，她開始回想起小時後的一幕幕，漸漸的，她被冷和虛弱包圍著，在這山洞中無聲無息的悄悄死亡............

帶著回憶和痛苦轉生，努力的守候著屬於牠的盒子，那被俗稱為潘朵拉的盒子，就是牠僅有的幸福包袱。

雨蝶，每揮動一次翅膀就會帶來雨；有人說，牠是為了洗滌自己生前的罪孽；也有人說，雨因為牠不斷哭泣的淚水；更有人說，雨蝶不過像是台灣〝大水螞蟻〞一樣，能夠感受空氣到的濕氣而碰巧出現的。

對我來說，我手中的雨蝶卻是為了緊守牠生前的那一份回憶而揮動翅膀。

將那只戒指留在盒子中，緩慢的蓋起那只盒子，葬在那可憐的孩子，念卿，被凍死的骨頭旁，盼望這樣子牠可以得到心靈上的安息...........

雨，該在何時停止，又該在何時下起，氣象可以預測，但你曾注意過在雨中飛舞的蝶嗎？牠的出現是否給你一些遐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