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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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幻 >
< 第 34 集--未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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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2005 6:20:35 PM
藍色月亮
附註:之四 罪神篇
 


第二章 今夜,是誰的淚?


  是夜。

  小小的身子躲在房門後,從門縫偷偷往外看,女子的哭聲以及尖叫聲不斷傳來,門的另一端,上演著每個夜晚都會重複的人倫悲劇。

  淚水早已爬滿了整張小臉,秀秀握著拳,好用力好用力的壓抑才避免哭出聲音,假若法瑪聽見他的哭聲,正在挨揍的額瑪會被打得更慘。

  當他看見法瑪一下又一下的打著額瑪,再也不忍地閉上雙眼,背靠著門,將所有哭音壓進雙掌中,身子一顫、一顫。

  法瑪打人時從來不說話,那一雙藍色的眼睛沒有任何溫度,但他的拳頭比他沒有表情的臉還要無情,一拳拳打在額瑪身上,一夜又一夜,一年又一年。

  自從懂事以來他就發現,法瑪總是在夜裡毆打額瑪。他不明白,法瑪為什麼要打額瑪,更不知道這場惡夢,何時才會停止。他一直希望那些拳頭不是打在額瑪身上而是打在他身上,以前他還會衝出去阻止法瑪動粗,但是弱小的力量阻止不了父親暴力相向,越抵抗,法瑪打得越兇,額瑪受的委屈越多。

  從此,在父親凌虐母親的夜晚,他學會沉默,正如同他額瑪學會忍耐。

  法瑪從不打他,但是,法瑪也從不愛他。

  他已經六歲了,這六年來,法瑪對他漠不關心,當他是空氣、是影子,完全漠視他的存在,每當他試著討好法瑪,法瑪對他的態度只會越冷淡。

  他不知道這個家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法瑪這麼可怕……

  他好想愛他的法瑪啊……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了……

  「啊!默雅……你不要這個樣子……不要!」蘇西絕望的哭聲傳進秀秀耳中。

  不對……平時額瑪不會哭得這麼淒慘!察覺有異的秀秀趕緊往門外看去。

  眼前景象,讓他心痛得掉不出淚……

  法瑪正抓著額瑪的頭髮,用力的往牆上撞。血流滿面的額瑪,被打得面目全非。

  今晚,他打得特別狠、特別殘酷。

  一股寒意涼上背脊,秀秀的心都冷了……

  不要這個樣子……不要這個樣子!

  「你不要打額瑪!你不要打額瑪!」忍不住憤怒的秀秀衝出房間,用力推開沒有防備的父親,轉身緊緊抱住縮成一團的母親。「你會把額瑪打死的!不要再打額瑪了!」

  默雅冷冷地看著他,「滾開。」

  「不要打額瑪!」

  蘇西又哭又咳,怕秀秀挨打,七手八腳的推開他,但是早就全身沒力的她,怎樣也推不開始勁抱緊自己的小男孩,「秀秀……咳!你讓開……」她的聲音,氣若游絲。

  「不能讓!不能讓!不要打額瑪!」

  默雅毫不猶豫地走向前,抓著秀秀的手將他往旁邊扔,敵不過大人力氣的秀秀摔向牆邊,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人繼續毆打他的額瑪……

  張口想叫法瑪住手,然而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只能看著母親無助地躲著拳雨,他只能看著……他什麼也沒辦法做……今天下午有路哥哥救額瑪脫離危險,但今天夜裡,卻沒有任何人會來幫忙……只剩他……

  從以前到現在,每個夜晚,他只能在一邊看……

  「啊!!!!」秀秀猛然大吼,淚流滿面地衝出家園,逃開讓他崩潰的一切。

  「秀秀!」蘇西大喊,怕他深夜在外會出意外。但是她的呼喚喊不回逃離這個家的孩子,而她,也逃不開尚未結束的拳打腳踢。

  這個夜,還沒結束。

  夾雜著淚水、心碎、和絕望。

  不知是誰的淚水……誰的心碎……

  不知是誰的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秀秀回來了,帶來了月光綠蘿和月光綠尹。當他們破門而入時,屋內的風暴已經停了,默雅不知去向,而蘇西則蜷縮在牆角,奄奄一息。

  「額瑪!額瑪!妳哪裡痛?額瑪不要丟下秀秀!」秀秀跑到母親身邊,看著蘇西緊閉的眼,害怕得哭了出來。

  綠蘿顫抖著手,迅速替她量了脈搏以及探聽心跳,蘇西微弱的氣息,讓她感激得落淚,「還活著……還活著……」他們沒有來遲,一切都還來得及。

  初步替蘇西止血後,月光綠尹打橫抱起昏迷的她,一行人冒著風雪,快步奔向遠在一方的月光醫館。

  天,微微亮了。

* * *

  「蘇西、蘇西!醒醒!」

  夜裡,被哭聲驚醒的戲潮,趕緊拉開病床和病床之間區隔的布簾,看著就連夢裡都那麼悲傷的蘇西,戲潮不禁替她感到難過。

  三天前,月光綠尹抱著昏迷的蘇西回到月光醫館,當時蘇西被打得渾身是傷,並且有輕微腦震盪。月光綠蘿怕她醒不過來,連續兩天都守在她身邊,一直到昨天上午,蘇西醒了,帶著虛弱的微笑,向月光姊弟說著謝謝。

  那一聲微弱的感謝,讓綠蘿心都酸了。

  原本蘇西不想住院,怕麻煩了月光姊弟,但在綠蘿的堅持下,她不得不住下休養,而累壞的綠蘿也需要休息,她怕蘇西夜裡出了問題,拜託戲潮搬到蘇西的病房中和她一起睡。一間小小的病房,放著三張床,一張睡著蘇西,一張睡著秀秀,而最外頭的那張,躺的是戲潮。

  「蘇西!醒醒!」戲潮輕聲的叫著她,深怕吵醒另一床的秀秀。

  聽到她的呼喚,蘇西緩緩睜開淚眼朦朧的雙眸,滾燙的淚水沿著眼角滑落,滴在四散的黑髮上,滴在悲傷的黑夜裡,滴在戲潮的心坎中。

  她的眼神很無助,慌亂揮舞的雙手彷彿想抓住些什麼,戲潮伸手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掌,在肌膚接觸的剎那,感受到她的恐慌。

  「蘇西,是我,戲潮。是我,妳認不出我嗎?」她溫聲安撫驚慌的女子。

  掌心傳來的暖意安定了蘇西飄盪的心,她渙散的黑眸終於找回焦距,眼中映出戲潮的身影,「戲潮……我認得……我認得……」

  「妳做惡夢了,是嗎?蘇西。」戲潮暖暖地喚著她的名,綠蘿曾交代過,蘇西很沒有安全感,叫她的名字,會讓她得到安定的力量。

  「不是惡夢……不是……」蘇西望著她,水漾的眼睛很美,很憂鬱,「那是一個很悲傷的夢……」悲傷到……沒辦法清醒的夢。

  「幸好我叫醒了妳,是不是?蘇西,幸好妳醒來了,這樣,就不用繼續做那個悲傷的夢了。」戲潮安慰著她,嗓音低緩輕柔,在黑夜裡,讓人格外安心。

  蘇西沒有回話,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回握她的手。

  戲潮微微一笑,她的笑,一直都很溫暖,路說她的笑容像太陽,而看在蘇西眼裡,則像月亮,柔柔的、暖暖的。

  這個夜,似乎不那麼可怕了。

  「蘇西,妳還想睡嗎?」

  女子搖搖頭。她睡不著,也不敢睡。

  「那……我們來聊天好不好?」

  聊天……「好。」她現在最欠缺的,就是和人好好聊一聊。

  她迫切地想說什麼……她想說什麼!她想說的事情綠蘿不想聽,但是她必須說出來,如果連她都不相信,那就沒有人相信他了!

  「妳想聊什麼?」戲潮坐到蘇西床上,兩人肩並著肩,共享一床枕被。

  「聊……妳從哪裡來的?」不對,她不是要說這個,但是…….突然要她說,她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挑一個安全的話題起頭。

  「上次我只說我從南方來,蘇西,妳知道在好南邊好南邊的一座山谷中,有一個名叫『颯爾』的小村嗎?」

  蘇西搖搖頭。她的世界裡,一直都只有默雅和秀秀,對於外頭的天地,她知道得太少了。

  「那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冬天從不下雪,不像北方這裡動不動就飄雪。」戲潮想著家園,臉上泛著回憶的笑,「還記得我曾經告訴妳,在那裡,我有一個叔叔和一個阿姨,他們對我很好,不但救了我,還供我吃、供我穿,給我好多好多的愛和溫暖。」

  「救了妳?妳曾經受過傷嗎?」蘇西問道。

  「不知道,蘇西,很多事我都忘了。五年前我被在河邊洗衣服的阿姨救起,從此以後,我就叫『戲潮』。」

  「戲潮……戲弄潮水的女孩兒,妳的阿姨真有心,替妳取了一個好吉祥的名字。」

  「是啊,他們真的好疼我,我想,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吧。」

  「然後呢?為什麼妳會離開家園,出現在這裡?」

  戲潮垂下眼瞼,淡淡的道:「因為路出現了。就是隔壁那個不愛吃藥的大男孩。他說,他認識五年前的我,問我願不願意和他走,一起去找回屬於我的過去。」

  「他帶妳擺脫停滯不前的時間,對不對?」蘇西問,但卻不像問句,而是肯定。

  「妳怎麼知道!?」戲潮驚訝的低嚷。

  從沒有人明白她為何義無反顧的跟他離開小村莊,叔叔不懂,阿姨不懂,就連村裡她最好的朋友也不懂,沒想到在離家好遠的港口鎮,有一個懂她的人出現。

  「因為,默雅也做過同樣的事。」一提起最心愛的男人,蘇西感到心口脹得發疼。

  戲潮不說話了,她知道,蘇西需要說些什麼,才能排解心中的壓力。

  她想說的,恐怕就是兩人的過去。

  蘇西的聲音在黑夜中聽起來很微弱,彷彿風一吹就會消失。她告訴戲潮,她出生在東方靠海的小漁村,額瑪是個道地的東方女人,黑頭髮、黑眼睛,在當時是村裡最漂亮的姑娘。她的法瑪,是個海盜,她說,他們這種貧窮的小漁村海盜還不屑搶,但他們偶爾會上岸補給水源。

  棉被底下,蘇西緊握著戲潮的手,冰涼的掌心已經回暖。

  蘇西斷斷續續地說,每當她停下來休息時,戲潮沒有催促她,靜靜的等,靜靜的聽,給她說下去的力量。

  蘇西又說,那年,她的法瑪見到她的額瑪,他是一個高大的西方海盜,但卻愛上了東方姑娘。兩人並沒有成親,但卻生下了她。法瑪依然是海盜,但是,每隔幾個月,他會回到小漁村,探望她們母女,同時帶來許多財富,讓她們過好日子。

  蘇西生長在東方,她說話也帶著東方人的特有說法,很多用字戲潮聽不太懂,但她並沒有打斷,只是仔細的聽,聽蘇西說著她的故事。

  「在東方,未婚生子是不被允許的,何況藍田種玉的竟是一個海盜。我們雖然有錢,但是日子並不好過,額瑪遭受村人的指指點點,而我這個東西混血的雜種,更是不容於世。」

  「法瑪最後一次來探望我們,是在我八歲的時候,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問額瑪為什麼,她也沒告訴我,只是默默地掉眼淚。過了幾年,額瑪也死了,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個。」

  蘇西望著無盡的黑夜,神色蒼茫。

  之後,她的日子更加煎熬,被村人排擠,小時候法瑪帶來的錢也用完了,她的日子越來越難過,沒有希望、沒有夢想,只能數著日升月落,等待不知何時降臨的死亡,帶走她,好讓她去天上見家人。

  曾經有的癡心妄想,隨著生活的苦難一點一滴消散,對未來,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蘇西……不要說了……」戲潮不忍心她用這種方法逼自己回想,然而,她卻非說不可。

  「直到我十九歲的時候,遇到默雅。」蒼茫的神色抹上幾分喜悅,她的眼中多了分生氣,「他做生意經過小漁村,我們相見,相愛,他說,他願意給我幸福,問我願不願意和他走。」

  我的東方精靈,讓我們一起生活好嗎?
  我帶妳走好嗎?
  好嗎?

  一串晶瑩的淚,靜靜淌下蘇西白玉般的臉蛋,「戲潮,妳知道嗎,有人願意帶我脫離那個泥淖呢……有人聽到我的呼喚,願意帶我離開那個惡夢,願意用他的一生來照顧我,給我幸福。戲潮,默雅一直都愛著我,一直用他的生命在愛著我,沒有變,從來都沒有變……」

  當年,在她顫抖著身子說出那聲允諾的同時,她的命,就給他了。

  「蘇西……」戲潮將渾身顫抖的蘇西摟進懷裡,用力地抱緊她。

  是什麼樣的感情,讓眼前這個遍體鱗傷的女人無怨無悔地相信他?

  假若當年帶她逃離的男人沒有變,那為什麼會將她打得奄奄一息?假若他沒有變,那麼問題出在哪裡?變的人是誰?是誰?

  戲潮不知道向誰尋找答案,她只是蘇西生命中的過客,無權,也沒有理由追根究底。

  她不知道……不知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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