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往溫泉會館的路上，英修和靜子還是一來一往的鬥嘴，多半是英修的挑釁，才
會激起靜子的冷箭攻擊，為了一條香腸有必要如此生氣嗎？我實在不懂。

　　到達目的地後，英修和不太熟的伯父打著「熟絡」的招呼，他真的有當企業家的
潛力；同是這般虛偽。那位伯父開心地和英修談論「令千金」，我們一行人就傻愣愣
地站在原地，待他們寒喧完畢才把行李提起，走向房間。

　　「等一下，我今天只訂到五個房間，所以，有一間房要三個人睡哦！」英修邊數
人頭邊說。

　　「啊？怎麼這樣啊？」法克失望的看著菲菲。

　　「這家生意很好，本來是沒有空房的，是我耍性子才給我五間房間的。」

　　「好，沒關係，就我和靜子、菲菲三個人擠一間就行啦，反正只有一個晚上，沒
關係的。」漢寧用眼神給我暗號。

　　「啊？那不就委屈我們阿光了！」本壘笑著，眉宇間帶股邪氣。

　　「無聊，就這樣分配啦，英修和我一間，法克查理一間。」

　　「啊！人家想跟菲菲一間。」法克嘟嘴，幼稚扯著菲菲的衣角說。

　　這次的旅行為的是什麼呢？只是為了縫補我們已經有些殘缺的友情嗎？還是在為
下一個悲傷來臨之前儲備堅強呢？一行人一起去旅行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有漢寧的陪
伴倒是第一次，我很珍惜，雖然不能同房入睡；不過，相信這夜，我們的夢中必定有
彼此的身影。

　　服務生帶我們進房間，為人親切可愛的服務生，是個長相「可口」的女生，年紀
看來和我們差不多，應該是實習生吧。結果，晚上的時候，英修把正確答案告訴我：
『她是這裡的實習生啦，現在讀旅館管理三年級』；沒錯，那個禽獸，是不改獸性本
色的。獸，是不可能變成人的。

　　放好行李，一行人前往「賈伯伯」招待的包廂用餐，受到這樣的禮遇，已經不是
第一次了，這是身為歐陽英修之好友唯一的福利。

　　英修在人群間穿梭，在愛情河域裡為所欲為，是個堅毅愛情投手；做為他的朋友
，在女孩面前從不佔上風，只有撿菜尾的份兒。我常在想，會不會有一天他選擇認真
談個戀愛呢？不過；看著他在我的漢寧面前賣弄風騷，我猜，到死，他都是不可能定
下來的。


　　午餐是不可能安靜的進行的，大伙高談未來願景；令我想起那晚在大草坪上說的
夢想。法克坐近菲菲眼神極具挑逗「性」暗示，菲菲並無厭惡之意，微笑的看看我後
，又開始和法克玩起「愛情拉距戰」。大伙是如此興奮地用力地享受這一刻的歡愉；
唯獨靜子站在窗邊靈魂出竅似的，望著遠方出了神。她慣有的態度被英修磨得筋疲力
盡，現在眼神裡住著一個迷了路的女孩，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想要安定些什麼。
悄悄走近她身邊，她並無查覺，手裡緊握著NOKIA手機，彷彿是在等電話，輕拍她的
肩，微顫的雙肩把她拉回現實。

　　「妳在等電話？」我瞇著一雙眼。

　　「嗯。」語氣不悅的說。靜子的回答向來簡潔有力。

　　「男朋友？」手放在窗沿的我說。

　　「只是個朋友。」

　　「其實，我一直很想跟妳說一件事，就是…」猶豫不知該不該說的我，支吾著。

　　「小子，如果是要跟我告白的話，那麼，你骨頭就好是夠硬。」靜子拽著我的手
腕說，眼神剎那變得比刀子還利。

　　「當然不是啦！其實……雖然妳生氣時很迷人，但是笑的時候更漂亮。」

　　「你…」她緊握的手，突然變得柔軟，目光也不再凶惡。

　　「這是英修告訴我的。」我轉轉剛才差點移位的手腕，緩和疼痛。

　　「警告你哦，不要私底下預謀湊和我們，我最討厭像他那樣的花心仔。」靜子認
真的說。食指滑過我的鼻頭。

　　一聲鈴響，她等的電話終於來了；於是，走遠。留下手腕發燙的我。我轉頭剛好
與漢寧四目相交，她搖搖頭微笑的看著我，我無奈的聳聳肩。

　　這時，英修還很樂意取悅每個人。


　　溫泉必定是這趟旅行不可少的，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準備挑戰喘著大氣的溫泉，這
可以在青春語錄上記下瘋狂一筆嗎？我們這群人的想像力，可能就足以發揮到此而已
吧。男女必定是分開的，我們還沒有這麼開放的認為男女共池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事
件」，至少我們得先關住法克這隻「家畜」。

　　英修看著溫泉發呆，應是有些不知所措吧，體內的悶熱尚未消散，這時又得俯身
進入地獄的閘門口；他還未浸入湯池，就已經汗如雨下。

　　「嘿，旁邊有冷泉，泡這個啦！」法克在旁吆喝著，順手將紅色按鈕按下。

　　「對啊，本來就是要來泡冷泉的。」本壘脫下內褲，露出男人雄性的一面。

　　「是哦？那我們幹嘛參觀溫泉博物館？」阿守愣頭愣腦的問著。

　　「阿光，我們泡溫泉好不好？」英修像個孩子似地說話，嘴唇外翻，雙眼的焦點
落在不起眼的我的身上。

　　「啊？為什麼要泡溫泉？」

　　於是，拗不過他的拗脾氣，大伙有志一同的泡在溫泉池裡，任憑冷泉噗噗地嘲笑
著我們這群瘋子，我們還是一同塞進溫泉池，享受這煎熬。我們顧不得彼此汗從面額
流下，不斷把其他人的頭埋進溫泉裡嘻鬧著。本壘最是過份，把阿守埋進他的堅挺處
，見阿守有些腦羞成怒，本壘才住手。

　　英修不發一語，板著張臉，笑容不常出現在他臉上，我撇開雙手合十正在和阿守
道歉的本壘，滑進英修的身邊，用手肘問他怎麼了，他倒也理解我的問話方式，原是
生硬的表情擠出一絲苦笑。

　　「這是我們大學最後一個暑假了！」英修沒有特別擴大音量，只是聽到他這麼說
大伙便安靜了下來。

　　「──幹嘛突然這麼感性啊？」法克舉起手擦掉額上的汗水。
　
　　「我…可能連大學都不能讀完了。」英修慢慢地把話說完，不過好像還是有什麼
哽在他的咽喉說不出來。

　　「怎麼啦？家裡出了什麼事？」阿守一本正經的關心，卻遭來我們的白眼，示意
──你這個烏鴉嘴。

　　「我爸又病倒了，聽我姊說這次很嚴重，不過那老頭子就是不肯再住院，說什麼
不喜歡醫院裡的味道，任性的要命；我姊說，這陣子她已經接手管理部份的財政和部
門，叫我有空就常到公司走走。『爸爸說的二十五歲期限，可能要提早對兌囉』，剛
才我姊在電話裡這麼跟我說。」英修把溫泉用濕毛巾帶上，往臉上沖，沖拭臉上不小
心滑落的淚水。

　　「這也是遲早要面對的啊！況且，早點熟悉環境不是很好嗎？大四了，課業也沒
那麼重啦。」法克就是無法深刻體會，那種被禁錮的感覺。

　　「你爸的身體還好吧？」我問。見他臉色難看，想必是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不好，說了他很任性的，不過，他應該是沒事的，有錢人都比較長命……我不
怕去公司面對那些擠爆腦子的東西，只怕，再不做些瘋狂的事情，青春就這樣沒了，
多不划算啊！有錢人啊，青春總是比較短暫，因為都被臭錢塞滿啦，夢想也被放逐下
水道了。」英修苦笑著，臉上難免失落表情。


附註：舊作新貼（原名－天空的香氣）。此為未修改版。實驗性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