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說她和祝柏林是好朋友，從小到大的那種。簡言之，就是她喜歡我，可是又
不敢直接表白，於是，就請膽子比較大個性比較衝的柏林幫她送早餐。」法克簡單帶
過，細節他卻不願說明，連對柏林的抱歉也只是放在心裡不說。

　　「那不就代表你誤會柏林了，唉……先生，你造了孽啊。」阿強在旁加油添醋。

　　「我比較好奇的是，她喜歡你什麼？」阿文是貝斯手，疑惑我的疑惑。

　　「靠，本少爺也是有過人之處的。她說有一次在PUB看過我們的演出，那時學長
還在，我們在河岸留言有表演過不是嗎？就那次啊。──看了，覺得我不錯什麼的吧
……反正，就這樣。」法克抱起心愛的吉他又裝模作樣的彈了起來。

　　「嘿，你不打算和柏林道個歉嗎？」阿強最不愛吃的就是香腸，我在幫忙嗑著，
嘴裡已被香腸塞滿，還不忘提醒做人之道。

　　「道什麼歉！那死處女又沒說清楚，關我屁事。」

　　「你有給她機會說清楚嗎？不是一知道就給人家難堪嗎？」查理從法克的屁股後
發出微音。

　　「媽的，現在是怎樣？圍剿我，就對了。」法克語氣有些不悅，面有難色。這個
壁壘分明的人，就是不肯承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

　　「算了，跟你們說也說不清，反正我沒有錯。肚子餓了，去吃飯。呃，菲菲來的
話，叫她等一下。」放下吉他，法克交代阿文幾句，掉頭就走。

　　「我也要先走，阿光，我有事和你說，來一下。」查理在旁使著手指；像是怡春
院的名妓，用手指迷惑上妓院且迷失方向的大爛客。我搖搖頭，才又看清楚前頭引領
我的是查理，我們的HELLO KITTY。

　　「什麼事？」

　　我看著他鬼祟的跟在法克的後方，於是，我也這麼做。

　　「我跟你打賭，那傢伙一定不是去吃飯。」查理總是充滿自信的。對於我們的事
，他向來瞭若指掌，果然是HELLO KITTY。

　　「啊？可是他往福利社的方向前進耶。」我在後面躡手躡腳了起來，跟縱別人這
回事兒，實在不是我的強項。查理向後使了白眼後，我才又恢復正常。

　　「嗯。」簡潔有力的答案，查理根本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查理永遠是對的。在要接近福利社的轉角，法克突然把身體轉向另一邊，對著土
木工程系大樓走去。沿路法克還不時抓著他的「製雪機」，碎嘴著什麼。我們看著他
一步步往柏林的方向前進。可是，踏上樓梯不一會兒，他又走下來。撇撇嘴後，朝著
學校的小公園走去。

　　我和查理緊跟在後，不時還因為法克突然煞車，而撞成一團，因此，力道根本無
法拿捏。現在，我的胸部凹了個洞。搓揉幾下。

　　接著跑進眼眶視線中的是站在草坪上拉著小提琴的柏林，體態優美，拉小提琴的
她，一定是太過投入了，才沒發現法克在身後站了良久。她俐落又簡約的短髮，配合
著輕快的舞曲，畫面十分搭調。拉完舞曲後，她的眼睛仍未睜開，接著一首哀淒的曲
子，眉頭不時鎖緊又綻開。她舞著小小舞步，在草坪上來回旋轉，情緒融入曲子中，
姿態非常誘人。

　　柏林平常如此兇悍，她柔情似水的這一面──難得一見。

　　跟縱和偷聽，都是不道德的。神啊，請你赦免我們的罪。不過，至少讓我看完這
一場再說。阿門。


　　「夠了吧，我不想再聽，給我停止。」法克按奈不住性子說。

　　「……你什麼時候來的？」柏林張著一雙大眼。

　　「妳剛才在跳舞的時候。我實在很不想看，那是在幹嘛。如果不想別人看，不會
找個比較偏僻的地方。」法克就有名的就是他的強詞奪理，和無理取鬧。

　　「───少廢話，找我幹嘛？」柏林準備收起小提琴。

　　「剛才宋慕華來找我，說了一些事。」法克看看草坪，若無其事的坐下。

　　「啊？那你…來幹嘛？」柏林有些震驚，挺起身，把小提琴又拿回身體。
　　
　　「來等妳道歉。」法克理直氣壯的看著她。從遠方看去，就像一個矮小又邪惡的
小男孩，用棒球打破別人家的玻璃，還要氣呼呼的說別人的窗子礙著了他的投球範圍
。

　　「哼…該道歉的人不道歉，反倒要該被道歉的人道歉，如果你沒有誠意道歉的話
，那就不要等著我道歉，因為我是不會那麼做的。」好一段繞口令。柏林又好氣又好
笑，嘴角一下緊繃著一下又鬆軟了下來。

　　「妳現在只有兩條路走，一就是道歉，二就是回來。」法克坐在草坪上，開始拽
起腳邊的小芽苗。

　　「天底下那有這麼便宜的事，這兩項都是我吃虧，而且，我本來就沒打算回去，
我現在要去實習，沒空跟你說這些狗屁事。」

　　柏林聽此，當然會生氣。從沒遇過這個沒禮貌，道歉又沒誠意的傢伙。急忙的收
起小提琴，琴盒匡啷匡啷做響。

　　「夠了，要怪就怪妳自己沒事幫人家出頭，才會引起誤會，根本就不能怪我。」
法克死命的抓著柏林的琴盒。

　　「是啊，那我『錯了』──行了吧。放開我。」柏林用力想掙脫。

　　「如果妳想要把被甩的氣發在我身上也行，不過，妳不能就這樣走了。」法克站
起來，用極度深情與認真的眼神看著柏林。哇，如果我是女的，我也會被這雙眼睛給
電暈的。

　　「她連這個也告訴你？」柏林羞著臉，手還被法克抓得老緊。

　　「我不知道妳有男朋友，也不知道我的那些話會造成他的誤會。那個宋慕華，一
直以為是她害了妳和妳男人分手。」法克還是抓著她的手。

　　「我男友沒有誤會，你別往臉上貼金。我們分手也不是為了這個，是我們之間…
……為什麼我要告訴你這些？！反正，一檔事歸一檔事，那件事不關你的事。還有，
你的手可以放開了吧。」柏林用力甩開法克的手，拉開彼此的距離。

　　「妳，到底要怎樣才肯回去？要我道歉是不可能的。」法克仍貫有表情看著她。
高傲自負。

　　「好，那你拉一首巴哈的嘉禾舞曲，我就答應你回去。」柏林又來個高難度挑戰
。

　「嘿，我不是職業拉琴手，妳是故意要為難我？」我看著法克的臉上冒出三條青筋
。筋，我想到土豆麵筋，肚子傳來咕嚕聲。

　　「你既不道歉，又要我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拉。」柏林打開琴盒，
把提琴遞給法克。

　　法克接過，放在肩上，脖子夾緊，手指輕輕在上壓了壓，熟悉一番說道：「是不
是我拉了，妳就跟我回去。」

　　「嗯哼。」柏林點點頭，面露微笑。

　　琴聲在一陣胡鬧後，開始有迷人又自然的琴聲傳來耳畔，法克輕輕柔柔的拉著，
眼神確定而堅決，到了後半段，節奏變強，輕快的讓人腳尖想要跟著舞蹈，法克的臉
上也浮出笑意。開朗又自在的拉著，我見他像是跳脫了自己，在另一個溫帶雨林開心
的環繞樹木旋轉；又像是在前世紀，歡迎列隊的英雄歸國。琴聲十分悅耳。


附註：舊作新貼（原名－天空的香氣）。此為未修改版。實驗性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