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幾家歡樂幾家愁，有人讚嘆李文崇和何素蘭的浪漫，有人惋惜何素蘭失去了公主的頭銜，會場裡歡樂的氣氛，似乎隱藏了美中不足的遺憾。觀眾的情緒雖已慢慢平息，不再沸騰激動，許多人卻仍然議論紛紛，嘈雜的聲音依舊不停。

會場裡的音樂突然中斷，舞池裡的腳步也跟著靜止下來。

「對不起，各位同學，」系主任突然出現在台上，「我想提出一個建議，不曉得各位同學的看法如何。我想，本系的公主選拔，除了正式的前三名以外，可以增加一個才藝公主的名額，而今年的這個頭銜，就頒給何素蘭同學，不知道各位同學贊不贊成？」

系主任的聲音一落，馬上博得全場的歡呼，舞池裡的學生反應最熱烈，有不少人忘情地相擁而跳，個個高舉雙手，歡聲喊叫不已。

等觀眾的聲音稍微降低之後，系主任笑了笑，繼續說話，「我並不鼓勵你們犯規或不遵守比賽規則，但是，我今天看到一個最浪漫、最勇敢的追求方式，我覺得，這是你們年輕人的驕傲，也可以說是你們的特權。另一方面，我認為何素蘭同學本身並沒有錯，以她的條件也有資格得到公主的頭銜。所以，我一方面尊重系學會的決定，一方面也想讓各位同學能有一個盡興開懷的舞會，衡量之下，我想出這個折衷的辦法。至於才藝公主的獎金，不必讓系學會負擔，由我個人完全捐贈。各位同學，ENJOY！」

說完，全場給了系主任一陣更加熱烈的鼓掌，替這個夜晚創造了另一個高潮。

張宜寧輕握何素蘭的手，替她感到很高興。何素蘭本身也很感動，眼眸裡不知不覺閃爍著淚光。

「張宜寧，」葉子豐忽然在背後叫道，「妳看誰來了？」

張宜寧回頭，瞬間笑顏乍開，她叫了聲，「江龍！」同時，她馬上跑了過去。

江龍靦腆笑著，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他還微喘著，顯然是時間不夠，跑步趕來參加舞會的。

張宜寧含笑搖頭，她不但不在意，反而心生感動，只見她緊緊握著江龍的手，也不管別人的眼光是否盯著他們。

葉子豐走了過來，催著，「江龍，趕快陪張宜寧跳舞，最後一支舞了。」

江龍訕訕說，「我的舞步很不熟，可能會踩到她的腳。」

葉子豐一句不吭，根本不理會江龍的理由，反而在背後推著他，而張宜寧也很大方，她立刻主動拉著江龍的手，滿臉笑容地進入了舞池。

一會兒之後，「唷。」張宜寧輕叫了一聲。

江龍沒說謊，果然很快踏到了張宜寧的腳，江龍滿臉通紅，連聲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張宜寧在江龍的耳旁，輕聲說，「你不用緊張，靠近我一點，不要移動太多，步伐小一點，原地踏步也可以。」

江龍點頭，依言踏步踏。

場外的蔡柏榕明察秋毫，立刻說，「葉子，你看你看，江龍竟然貼著張宜寧跳舞，他每次都把我們當成透明人，回去必須好好消遣這小子！」

葉子豐淡淡應了一聲，「嗯。」他無心多加附和。

不久，舞曲播完，也就是舞會的結束。

張宜寧問了江龍，「可以陪我走回宿舍嗎？」

江龍還沒出聲，旁邊的葉子豐已經代替他回答，「江龍當然要送妳回宿舍囉，這是我們1230寢室室規的一條，交女朋友一定要溫柔體貼，盡到照顧保護的責任。」

張宜寧聽得笑了，江龍當然也得點頭答應，他總不能在女生面前折損室友的榮譽。

在通往女生宿舍的小路上。

「謝謝你，江龍，你晚上是不是趕得很急？」

「還好，只是，我剛才滿身大汗還跟妳跳舞，又踩到妳的腳，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

「江龍，不必跟我道歉，你知道我不會在意的。」張宜寧盯著江龍，低聲說，「我今天最高興的時刻，就是看到你的出現。最幸福的感覺，就是和你走進舞池的那一瞬間。」

江龍乾笑一聲，轉移了話題，「對了，恭喜妳，聽說妳得了第三名，是不是感到很興奮？」

「是啊，呵，沒想到我能夠上榜。」張宜寧張開手臂，原地轉了一圈，「江龍，你喜歡我這樣的化妝嗎？」

「喜歡。」

「真的？你一定要說實話喔。」張宜寧看著江龍，她的眼神清澈，眨也未眨。

「這－－化妝有點太濃了。」

「嗯，我就知道。」張宜寧的小嘴靠近了江龍，「放心，以後我會儘量保持淡妝。」

江龍不知該說什麼，又轉了話題，「對了，妳期中考準備的怎樣？下個禮拜就要考試了。」

「應該很不錯，因為我有你這個好老師呀。對了，你有沒有注意到林玉蓉今天沒有來參加舞會？」

「沒注意到。」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她留在寢室裡Ｋ書！你說不定不相信，她告訴過我們，她想要在期中考贏過你。」

「她一定會贏過我的，」江龍呵呵笑了，「我到現在還沒開始複習呢。」

「怎麼可能？」張宜寧睜大了眼睛，「你不是天天跑Ｋ教室嗎？你怎會還沒複習？不然，你那有辦法教我微積分和會計？」

「那些都是我在課堂上讀的，下了課，我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會計師的考試準備。」

「真的？你想要考會計師？」張宜寧更加驚訝了，「那你怎麼不讀其他學校的會統系？」她自責，為什麼這麼不了解江龍？

「我在高中的時候，只知道企管系畢業比較容易找工作，」江龍的目光落在校園裡的鐘塔上，「等我進了大學以後，我才發覺，我沒有任何背景，也沒有其他商業界的人事關係，報考會計師應該是我最好的選擇。」

「喔，」張宜寧深深覺得江龍比自己成熟很多，虛心地說道，「跟你比起來，我好像還在醉生夢死。江龍，你會不會看不起我？我還是這麼的幼稚。」

「不要這麼說，你們是幸福，而不是幼稚。」江龍淡淡一笑，「誰不喜歡風花雪月，當一個充滿青春歡笑的大學生呢？」

張宜寧反倒嘆了一口氣，「江龍，我真希望我能幫你扛下一些生活的負擔。」

江龍立刻說，「我不需要依賴別人的幫忙！」他的口氣很冷。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張宜寧沒想到江龍的反應如此激烈，忙道，「江龍，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只是－－只是－－」她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對不起，我說話太直了，」江龍語帶歉意，極為誠懇，「張宜寧，我並不是在責怪妳。」

張宜寧能夠感受到江龍並非真的對她無情，她幾乎是破涕為笑，遂自嘲道，「其實，我很傻，我對你很不了解，卻又很關心你。我知道，你一直只把我當同學看待，可是，我卻一直希望你是我的男朋友，呵，我很癡情，很傻是吧？」

江龍咬了嘴唇，暗自吸了一口氣，說道，「張宜寧，我不想讓妳傷心，但是，我也希望妳能夠明白，現在的我，沒有資格交女朋友，同時也沒有心情和時間。為了我家，為了我的弟弟妹妹，必要時，我只能把握工作和讀書，甚至，我也許必須完全放棄一般大學生的生活。」

張宜寧聽了一愣，她沒有料到江龍會這麼說。過了幾秒鐘，張宜寧才假裝嗔道，「江龍，你這個人真殘忍啊！」接著，她好像忘了江龍的冷漠，拉了他的手，踏著輕快的腳步並肩前進，不再多說一句話。

江龍任由張宜寧拉著，也沒有說話。

不久之後，張宜寧回頭瞧著江龍，面帶苦笑，呵呵道，「江龍，我以後不要再聽你對我這麼坦白了。我雖然不夠了解你，但我還不至於不懂你的態度，不管你有沒有資格或心情，反正，我們至少都是好朋友，比普通同學還要好的朋友。這樣可以嗎？我的要求會不會太過分了？」

江龍叫了聲，「張宜寧。」心中不忍。

「這麼小的要求，你也不能答應我嗎？」張宜寧露出祈求的眼光。

江龍擠出個笑容，點頭答應，心裡卻蒙上一層無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