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突然，背後傳來哈哈的笑聲，只見蔡柏榕端著水餃走過來。

「何素蘭，妳的水餃呢？」蔡柏榕嘿嘿問道，「該不會給了江龍這小子吧。」

「完全答對！」何素蘭大聲回答。

蔡柏榕看了江龍一眼，似乎在求證。

江龍的表情有點尷尬，不知該如何解釋。

蔡柏榕咧開嘴，「嘿－－」正準備好好調侃江龍一番。

何素蘭先發制人，輕喝，「菜頭，不准你胡說八道！」杏眼一瞪，立刻封鎖了蔡柏榕的大嘴巴。

「我－－我只是想把這盤水餃給妳。」蔡柏榕鑒於以後有求於何素蘭，遂馬上見風轉舵，使出拍馬的功夫。

何素蘭一點也不客氣，說了聲，「謝謝你。」很大方地接受了蔡柏榕的好意。

眼見江龍和何素蘭一起享用水餃，自己辛苦了一場，卻兩手空空如也。這還有天理嗎？竟然讓江龍坐享其成，蔡柏榕在心裡嘀咕。

「菜頭，」何素蘭笑問，「你的臉色怪怪的，是不是捨不得你的水餃啊？」

「捨得，捨得，當然捨得！我再去拿一盤好了。」說著，蔡柏榕轉身走向餐桌。臨走前，他又回頭喊道，「喂，你們兩個可別吃得太快。」

何素蘭啐了句，「真囉唆。」

江龍淡然一笑。

等蔡柏榕走後，何素蘭忽然問，「江龍，你會不會覺得你自己與眾不同？」

「嗯，」江龍點頭，「我是個怪人，在同學的眼中。」

「那你在你自己的眼中呢？」

「我覺得還好。」

「呵，你的自尊心真強，也只有宜寧受得了你。對了，你這人獨往獨來，到現在我還很不了解你，要不要趁這個聖誕佳節自我介紹一下？」

「長子，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母親健在。」

何素蘭還等著下文。

江龍沒有說話。

何素蘭不禁問道，「就這樣？」

「嗯。」

「你的回答真是精簡啊！」何素蘭白了江龍一眼。

江龍不以為意，反問，「妳呢？是不是也要自我介紹一下？」

何素蘭露個笑容，眼光望向夜空說道，「我爸爸是公務員，勉強算是小康之家，有個弟弟比我小四歲，他是我們家的寶貝。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說爸媽比較不疼我，而是我們家裡人都以弟弟為榮，也很照顧他。在我看來，你如果算是很會讀書的天才，我弟弟則是個迷糊小天才，在學校，他所拿到的獎盃不計其數，在日常生活上，卻常常扣錯了衣服的鈕扣，他甚至可以穿著不同顏色的襪子上學，仍舊不知不覺。」

江龍笑了，「哈，他真是天才，我服了他。」

「呵，江龍，你看，你也會忍不住取笑他，對不對？」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江龍搖頭。

「沒關係，」何素蘭撥了一下頭髮，「我弟弟他除了讀書以外，本來就有點糊裡糊塗的。我想，改天如果有機會，我應該介紹你們認識，說不定你們兩人會成為好朋友，因為你們都很聰明。」

「何素蘭，妳也很聰明呀。」江龍的表情認真。

「哈，我這人很有自知之明。和你江龍比起來，我大概只能算『還好』而已吧。不過，我無所謂，因為聰明人通常都比較不快樂，而我寧可快樂一點，也不要太聰明。」

江龍咧個嘴，瞧了何素蘭一眼，未贊同也未反駁她的說法。

何素蘭臉上含笑，在心裡暗道，哼，我就知道你江龍的生性高傲！我說你聰明，你也不會謙虛一下。

「哎呀，」蔡柏榕人未到，聲音先到，「何素蘭，還好李文崇不在，不然，水餃呢－－」蔡柏榕拖長了聲音，「可能不夠他吃！」

「李文崇的胃口應該不會那麼大吧！」江龍反應式地說出心中的疑惑。雖然，李文崇平時吃得別人多，室友們戲稱他為大衛王－－大胃的諧音。

「本來他的胃口是不會那麼大啦，不過呢－－」蔡柏榕以戲謔的調調說道，「因為他吃水餃時喜歡吃醋，所以呢－－」

何素蘭急喝，「菜頭！」

蔡柏榕立刻住嘴。

江龍終於聽出蔡柏榕話裡隱含的意思，他的反應倒沒有何素蘭那麼激烈，只對著蔡柏榕搖個頭，聲音平淡地說，「菜頭，你開這種玩笑，不太適合。」

蔡柏榕的動作則是誇張多了，他就像老學究一般地搖頭晃腦，認真說道「非也，非也！朋友妻不可欺，你應該避嫌才對！」

「菜頭，你別亂說！」何素蘭急了，她粉臉通紅，「就算李文崇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有我個人的自由！更何況我們都是同班同學，我和江龍說說話，有什麼不可以？菜頭，你如果再亂說話，以後，我們寢室的每個人都不會理你！更別說林秋萍了。」

「開開玩笑，妳也那麼緊張，」蔡柏榕的聲音小了許多，「對不起啦，素蘭小姐，十二萬分的抱歉。」

「哼！」何素蘭繃著臉，沒有說話。

「大人不計小人過嘛！」蔡柏榕一面陪著笑臉打拱作揖，一面朝著江龍使眼色。

江龍叫了聲，「何素蘭，」清了喉嚨，「其實菜頭只是喜歡開玩笑，他這人最熱心了，沒有什麼惡意。」

「江龍！菜頭他開這種玩笑，你還替他說話？」何素蘭的箭頭轉向了江龍，「難道你也覺得他說得對？我應該跟你保持距離？不能和你說話？」

江龍答，「當然不是。」

蔡柏榕連連附和，「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他一再點頭，就差沒扭了他自己的脖子。

「江龍，我們走！」何素蘭拉了江龍的手臂。

「去那兒？」江龍問。

「我們去沒有菜頭的地方。」何素蘭答。

江龍喔了一聲，隨著何素蘭的背後離開，同時，他暗地裡跟蔡柏榕作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蔡柏榕愣頭愣腦地瞧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他敲了自己一記腦袋，罵道，「大嘴巴！」得罪了何素蘭，不就等於得罪了林秋萍。

不過，蔡柏榕的心裡有點疑惑，心想，何素蘭平時蠻好相處的，大夥兒在一起，也常常互相開玩笑，他今天實在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踏到何素蘭的痛腳，才會使得性情溫和的何素蘭對他發飆。

難道何素蘭對江龍－－？

想到這裡，蔡柏榕猛搖頭，他立刻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菜頭，真難得呀，」王冠中遠遠走來，調侃道，「竟然聽不到你這大聲公的聲音！」

「那有你的聲音大？」蔡柏榕永遠不會在口頭上輸人，問道，「水餃Ｋ飽了吧，是不是想要翹頭了？」

「我正在找何素蘭，李文崇電話找她，你看到她人嗎？」

「哇，愛情千里大追蹤，」蔡柏榕大叫，「追到這兒來了！」

「是啊，神秘兮兮的，也不吐露有什麼事，就只說他要跟找何素蘭本人說話。」

「當然囉，」蔡柏榕搖頭晃腦地說，「情話綿綿，怎能與他人道也？」

王冠中的語氣裡少不了揶揄的味道，「是啊，就你最懂愛情了！到現在還是王老五一個。」他轉個口氣問道，「廢話少說，你知道何素蘭在那裡嗎？」

「當然知道！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就去找她回來。」說著，蔡柏榕轉身就跑，心想，這是他戴罪立功的好機會。

蔡柏榕屁顛屁顛地繞遍了全場，終於在庭園裡找到了何素蘭。蔡柏榕一旦找到了正主，他免不了又大事渲染了電話的內容，順便也歌頌了李文崇羅曼蒂克的精神。

何素蘭聽了，皺眉說，「江龍，我們一起進去吧。」

江龍點個頭，暗忖，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當何素蘭接聽電話的時候，1230寢室的成員都關心地站在旁邊，蔡柏榕更是豎耳傾聽。不過，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很小，結果蔡柏榕白忙了一場，毫無所獲。

大夥兒瞧見何素蘭微啟櫻唇，聲音輕柔，情愫自然流露於眉宇之間，他們的心裡不約而同地想著，難怪李文崇這小子追她追得這麼緊！

等何素蘭講完電話之後，她默然低頭，臉上出現了走神的表情。

蔡柏榕急問，「發生了什麼事？」

一旦有人起頭，其他人也跟著七嘴八舌詢問，「他怎麼啦？」「李文崇有什麼事嗎？」

何素蘭抬頭，臉色帶著些許的茫然，「他－－他出車禍了。」

猶如晴天霹靂，眾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