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漢寧，我不該對妳說謊的。揚起風帆的我們，早該在某個沙灘晒到臉脫
　　　皮的；可是，我們真能前往陌生國度，隨遇而安嗎？我真的不清楚。說不定，我
　　　早已遺失了最初給妳的懇切。萬里無雲──只是我編織的小小夢想，會不會實現
　　　？會不會再度駛離跑道？我真的一點都不清楚。愛情裡不該有諾言，我也從未給
　　　過妳。只是我該給嗎？在郁婷再度出現的現在，我應該給妳嗎？我吻的到底是妳
　　　，還是郁婷？請原諒我，我已不懂分辯了。……』

　　開始放寒假的一個晚上，坐在電腦前，緩緩打出這封信，卻無力把信寄給誰，該
寄給誰？應該是自己吧！寄給我的罪惡感、寄給我的猶豫不定、寄給我從來不懂體貼
的心。

　　此刻，唯有，菸，才能排遣心中的鬱悶。站在陽台上，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照
亮了夜空。夜，變得很無助；亮點搶去夜的矇矓，所有事物都變得太清晰，不太適合
在此時陶醉。我把抽離身軀的靈魂給喚回，打算轉身回客廳時，阿守突然推開紗門進
來；手裡拿著從花蓮偷渡來的麻糬，還有一個菸灰缸。

　　「吃麻糬，吳媽媽買給我們吃的。」

　　「哇，關係攀得這麼遠啦！你們的感情蠻穩定的嘛，真是令人羡慕。」我把手放
在阿守的胸前搓揉，癢得他的肩膀直往中線靠攏。

　　「噯喲，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法克每次看到你和小龍女在一起，他不知道有多羡
慕咧。」

　　「‥‥」

　　「你現在和她到底怎麼樣啦？開始放寒假了，也不見你們聯絡。」

　　「‥‥」還集結不出一個想法，所以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好佯裝好吃樣，把麻
糬一個一個往嘴裡送。

　　「你不要以為不回答就行‥‥其實小聾女比郁婷還好，至少，她是真實存在的；
而郁婷只是存在你的回憶裡，就算她現在回來了，她也不再屬於你。」

　　「‥‥什麼時候你也變成戀愛專家啦？談了戀愛整個人都不一樣囉！」

　　「正經點。你要考慮清楚，就算郁婷打算和你重新開始，那也不代表你們真的回
得去。」

　　「我現在也沒打算背叛小龍女啊，只是我找到郁婷了，你會不會把事情想的太複
雜啦！」我生氣他先入為主的想法，雖然他很了解我，但我卻不想被識破。

　　「你可以騙過我的豆腐腦，你卻沒辦法騙過你自己，你很清楚愛情是不能分離的
，就像是麻糬一樣，如果餡兒離開了皮，那麼它就毫無吸引力可言了。」

　　「好啦，這部份先別談了，寒假開始了，我們啥時去你家？」

　　「哼，上次和你討論的時候，還一臉不情願的樣子，現在為了岔開話題就變的這
麼積極啦？他們是說二月初啦，你有空的話就一起來。對了，你打工的地方找到了沒
？」阿守順手把最後一個麻糬塞進嘴裡。

　　「嗯，下星期一開始上班。」

　　「好啦，不跟你聊了，我還要去萍萍那。」

　　「快去吧！愛神邱比特！」

　　永遠記得阿守這個表情，是如此滿足，漾著甜過豊年果糖的笑容，愉悅地走出安
全地帶。那時我們都不知道阿守的哀傷早在某個角落悄悄醞釀成形，等待某個時刻一
觸及發。


　　寒假已經開始兩個星期了，我在唱片行打工，每天接觸不一樣的音樂，我開始愛
上唱片行的工作，即使每天都因為搬貨而雙肩疼痛。晚上，總要阿守幫我推拿一番，
然而，我們的友情也逐漸褪色。因為過度疼痛，出自自然反應總是把他打得和火車頭
先生有得拼。自那天起，小百合就極力反對阿守幫我按摩，我們的友情終究比不過小
百合每晚呻吟的魅力。

　　和我一起打工的有個女孩叫做菲菲，她是個充滿活力的女孩。她說前年她還是一
個長髮即腰的女孩，每天抱著張曉風醉生夢死；可是自從接觸到搖滾樂後，她決心把
一頭長髮燙成一頭米粉，又去配戴綠色隱形眼睛，她深信這樣的改變能離搖滾世界更
近一點。不過，常常把客人嚇得半死。真是有點同情她的天真心態。

　　我和菲菲在短短兩、三天之內就變成知心好友，我們常常秤不離坨，其他同事總
喜起哄著說我們是天生一對。此時，我，突然想起，許久沒聯絡的漢寧。

　　走到員工休息室，手機撥著她的電話號碼，心裡有些忐忑，過於疏離的甜蜜要如
何拾起呢？但是，響了許久，她依舊沒有接起，我暗自猜測是不是不想接我的電話。
我對她總是殘忍，別說別人看不清我們的關係，連我自己都無法看清楚這段愛情的輪
廓。

　　菲菲和我像是結識已久的好友，在我反覆撥出電話時，她已悄悄坐到我的身旁，
遞給我一杯沙士。心有靈犀一般的體貼，我喜歡這樣的關係，卻不禁讓我想起另一個
女孩也曾經如此自然走進我的內心，不是郁婷、不是漢寧，是阮玲玉。


　　你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說嗎？還是比較迷信於緣份一說？

　　「嘿，你在這裡打工啊？」阮玲玉走到櫃檯，看著一臉頹喪的我。

　　「Hi，好巧哦？」抓抓頭皮，這句話怎麼好像很熟悉。

　　這世上，真的有鬼！

　　晚上下班後，我和阮玲玉到附近的小吃攤吃晚餐，她還是像初見面般，一樣清新
可人，有著一股文學氣質，還有淺淺的溫暖，丹鳳眼依舊正直不阿，而頭髮好像長長
了一些。現在我需要的正是這樣的她，好驅離身體裡還不肯遠走的傷悲。


附註：舊作新貼（原名－天空的香氣）。此為未修改版。實驗性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