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讀邊皺著眉頭的她，真是急死我了。還不時挑剔著郁婷信中的錯字，頻頻說著
：「拜託，是差“異”，不是差“益”，打錯了啦。」後來我知道那封信是用電腦打
字的，雖然不比上次用筆“寫”得有誠意，但也讓我十分感動，比起去年的不告而別
，留下一小張字條；這次，她留下了一封信（三張信紙），算是給我無上的禮遇了。

　　讀完過後，菲菲深吸一口氣，大口大口的吐著，好像這樣才能把沉重吐一些出來
。用一種很難懂的眼神解讀我。

　　「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菲菲眼泛淚光的說著。

　　「什麼？她到底寫什麼？」我真的等得不耐煩了。這時候，我才像個男人。迫切
的想知道些什麼的我，這時的焦急才像個真正的男人。

　　「是不好的，你要知道嗎？」

　　我把信收著，再次確認菲菲的“眼”語，然後，我知道她是真的，而信也是真的
，不好的也是真的，於是，我還是沒有打開那封信。我承認我真的害怕知道郁婷再度
離開我的原因。她三度進出我的生命，卻都是無聲無息的結束，我還沒有勇氣知道這
一切的原由，我又變回管家婆了。

　　休息時間我跑到樓梯間撥出郁婷的電話，這次不再是語音信箱，而是空號，冷漠
的聲音回應著我，不再是郁婷美妙可人的聲音等待了。因此，我落下了淚，這次真的
是“真的”了，這支電話不會再有人接通了，我真的失去唯一和郁婷聯繫的管道了。
是在做告別吧，才會情緒失控的無法自己。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就如阿守說的。郁婷
可能已經看破我們之間存在的不可能元素，所以才會毅然決然的離開，一去不回。想
起她唱的「愛我別走」，這到底是純粹發洩？還是她希望我對她挽留，而發出最後的
求救訊號呢？可惜這一切無法重新辨識，一切都無法重來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菲菲讓出她的肩膀一塊讓我盡情的發洩。照理說，依靠著女人
的肩膀啜泣，應該會不屑一顧，撇過頭去拭淨淚水，故作堅強；而我向來是個異類，
所以，抱著她的肩頭痛哭。菲菲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為我灑下遍地美滿，我真的
很感謝她。

　　她從來不問我到底為何而憂為何而喜，她曾說：「我只知道朋友該是不離不棄，
我對你會一直秉持著這樣一個理想和你相處；所以，你也不能捨棄我，也不可以愛上
我哦！」她輕揚起的嘴角，令人神往。菲菲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在她面前我可以肆於
忌憚地抒發我的軟弱和悲傷，可是就是堆砌不了愛情的紅磚，因為她的善良讓我不忍
傷害。

　　菲菲以為我已經看了那封信，所以才會渴望痛哭一場。我，當然沒有告訴她真正
原因，我們再也沒有談論過那次肩頭與肩頭的親密接觸。我們都知道，那塊是我不能
再踏進的陰冷，我再次的感謝她。


　　下了班，直衝漢寧打工的那家牛排館，在牛排館前我梳整自己的頭髮，並打開手
機，聽著她給我的留言：

　　阿風　我現在在屈臣氏買東西　會遲一下才會到哦　你等我一下　不可以生氣哦
　　PM 6:20

　　風　我現在到了　你還沒到嗎　手機怎麼都沒接啊　喏　只准你再遲到五分鐘哦
　　再不來的話　我就走囉
　　PM 6:35

　　我已經等很久囉　你只剩五秒
　　PM 7:25

　　如果你在玩耐心遊戲的話　那　我認輸　我不要玩了　這樣好累哦　而且我肚子
　　好餓　你趕快過來嘛
　　PM 7:48

　　我剛才去屈臣氏是為了幫靜子買衛生綿　所以遲到了　你該不會為了這個生氣吧
　　好了　別小孩子氣囉　我道歉　你快點出現　（摀著嘴說）　我旁邊有個老頭一
　　直看我　該不會以為我是援交妹吧　好可怕哦　你快點來啦
　　PM 8:25

　　我打給阿守　他在打工　說沒有和你在一起　也沒看到你的人　你到底跑哪了　
　　該不會出事了吧　不管怎麼樣都要回我的電話　我真的很擔心你　不要嚇我嘛
　　PM 9:30

　　你到了打通電話給我　我去捷運站上廁所　我們的約會沒有取消哦
　　PM 9:55


　　───就這樣，留言的時間沒有間斷太久，她都會補上一通電話給我，好讓我知
道她的安全。最後一通，是午夜十二點，她說她累了先睡了，要我不管如何都要給她
一通電話。

　　漢寧的留言使我感到愧疚。我恨不得跪在她面前說一千遍一萬遍的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對不起，也是真的。

　　然而，剛才到現在要說的話都是真的。聽到這樣的留言任誰都會哭吧，當初杉菜
聽到道明寺幾近崩潰的留言不也哭了出來嗎？！雖然我不是女生，但是我真能體會了
，聽到最後漢寧最後一通留言，她的聲音依然像山谷發芽的那嫩葉，清新的嗓音，掩
飾不了失落，可是卻硬是塞滿精神，像對我說著別那麼在意一般。

　　進了牛排館，我看到紮起馬尾的漢寧，前額的髮也被俐落的夾在頭頂，整個人看
起來活潑，外加滿副笑容的親切。看來昨晚等嘸人的心情，絲毫沒有影響她上班的態
度，我很驕傲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為有這樣的戀人，我感到榮幸。

　　我坐在第十二號桌，等她過來給我十拳一百拳的痛擊，而，她的反應卻讓我比死
還難過──視若無睹，我們之間好像不曾相識。感覺，更令人難堪，也更令我內疚。

　　「先生，要點些什麼？」笑容可掬的模樣，吸引著我。

　　「昨天‥昨天我沒帶手機出門，所以…」我支吾著，還想不出一個好理由塘塞自
己。

　　我話未落口，她就接著說：「請問您要幾分熟？」她熟練的在帳單上寫了一些東
西，後來，還是一副陌生人的樣子問道。

　　「妳別這樣，對不起，昨天‥」

　　「好的，我們馬上為您處理，請稍待，為您介紹我們的沙拉吧完全採自助式，請
您盡情享用，謝謝。」接著她甩動著她的馬尾跑離我的視線，恨的是，今天客人真的
很多，她也真的沒有時間和我多聊幾句。因為肚子也正好餓了，所以正可享受她幫我
點的牛排。果然豊盛，可以慰勞我一天辛勞。

　　結帳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的事情了，我到櫃檯付帳，仍可看到郁婷忙裡忙外的，
天真無邪的容顏，穿梭在人群中，產生彷若置身天堂的幻覺；不過，服務生的一句話
，我，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先生，總共是５４０元，謝謝。」

　　「什麼？」郁婷的臉不在皮夾閃亮，現在換成邪惡的漢寧張著血盆大口，大叫著
──「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

　　「呃，５４０元，謝謝。」

　　「我點了什麼？」我想再次確認陷阱是不是是我的漢寧所為。

　　「你點的是一個原味沙朗牛排，５４０元。」唉…真的是她，她是天使的臉孔，
惡魔的心腸。


附註：舊作新貼（原名－天空的香氣）。此為未修改版。實驗性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