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某一天下午，菲菲打了通電話給我，就在我們已經許久沒聯絡春天都已經
進行到一半的那個下午，她突然出現，隔著電話大聲的說著：「嘿，一起吃個飯！」
語氣是確定的，她從來不和我商量任何事，她從來不問我的意見，從來就是她說了算
，我只管說「是」而已；為這一段友情下註解，只有一句話帶過──我上輩子欠她的
。

　　菲菲的出現是個偶然，偶然帶給我欣喜帶給我勇氣帶我去看見我自己。若和漢寧
在一起是種心安的感覺，那麼和菲菲在一起則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坦然。裡頭是沒有愛
情的化學成份，意外這樣的關係，為什麼感情就直接昇華至友情的最頂峰呢？倘若有
天我愛上了她，她是否會變成我生命中的第三隻蝴蝶？嗯（猛烈的搖著頭），不會愛
上她的！深覺她是上帝給我的禮物，一個住在爆炸頭裡的守護天使。

　　吃完飯，她忽然給我個猛烈擁抱，毫不吝嗇地將她的右心室貼緊我的右胸，一種
酥軟，糗得我竟然搭起帳棚，唉‥我還真是經不起挑逗啊！男人的自制力，徹底瓦解
。

　　坐在公園裡，她遞給我濕手帕，要我擦擦臉，消消慾火。尷尬地接過，一陣乾笑
。面露驕傲的她，萬萬也沒想到我會對她心生歪念。在我確定澆熄我的慾火時，她把
頭放到我的肩上，嘆了口長氣，我呆傻地看著遠方的新光三越，把手放在建築物的兩
端，上下移動，示意“打手槍”。她先是賜予我一陣亂打，後來才又說我是個奇特的
人，總是可以逗得她花枝亂顫。

　　「妳怎麼啦？」我摸摸她的米粉頭，竟摸不到頭皮。

　　「剛才的咖哩飯不好吃！」若無其事的樣子。

　　「什麼事讓妳這麼煩？」我的節奏很快，就是想快點知道她怎麼了，我不希望她
和漢寧一樣，有事儘往心裡藏，我想知道多一點有關她的事。

　　「我暑假要去英國了，遠遠地去，遠到再也回不來了。」有些沮喪的她，蹲在地
上，撥弄小石子。

　　「去留學？」我站在她的面前，擋住她臉上因折射反應出的光。

　　「不是，是移民，爸媽說不會回來了。」

　　「……」有個衝動想說──那我們的友情怎麼辦？而，我並沒有說出口，畢竟我
不是真的想挽留她，事情都已經決定了，又能說什麼呢！

　　「怎麼辦？我竟然開始捨不得你了。」抱膝開始哭泣，先是小聲啜泣，後來竟然
放聲大哭。

　　扶起她，把她緊緊貼著自己，這次雄性的那些並沒有再被喚起殺氣，陪著我一起
哀弔這段短暫卻即時的友情。這段友情來得突然，我十分珍惜。可以牽手、相擁、互
相依靠的異性友人要哪裡找呢？當然得十分珍惜。

　　一陣擁抱後，我們回到了公園椅上。她靜靜地說道：「從小到大，我都沒有什麼
朋友，常是班上的獨行俠，別人都覺得我是個怪人，不願意接近我，而我，又不是那
種喜歡討好的人，就是不屑和他們一起，加上我家只有我一個小孩，所以常常覺得孤
單；直到，後來遇到了你，我覺得你真的是個好傻又好笨的人哦，不懂音樂卻在唱片
行打工。」邊說邊笑邊拭淚。

　　「嘿，不要人身攻擊好不好？」

　　「那時就想，真好，我“終於”有朋友了，遇見你的時候，真的讓我好開心哦！
後來發現，你真的很好；看了郁婷給你的信後，我真的覺得你就像我想的那樣。男女
之間的“真”友誼是很難得的，還好，在離開前我還擁有過這麼一段不平凡的友情。
謝謝你，讓我永遠記得台灣，永遠記得台灣有一個你。」說完，立即給了我淺淺的一
吻，她嘴唇的紋路清楚刻在我的左臉頰上。

　　牽著她的手，我們之間沉默不語。吻，還在左臉發燙著，心中對她的不捨也逐漸
發酵。

　　我們都清楚這不是愛情的一部份，不過心與心親密的程度，卻遠遠高過愛情在心
中停留的悸動。無形之中，我們對彼此養成依賴，不常聯絡卻總有個人在心上，是莫
名承擔起的甜蜜負荷。

　　和菲菲之間的互動我未曾和漢寧提起，人都是自私的，人都是需要隱私的，菲菲
就是我的隱私，她是我心中的秘密。

　　當我和菲菲並肩走在一起，兩人開心的說著學校的事情時；她，又出現了。可能
菲菲也察覺出來，所以陪著我一起望著在對街的她。她當然依舊美麗，拖著一卡皮箱
的她並沒有發現我，接著她的身邊出現一台名貴跑車，旅行箱被塞進後車廂，和朋友
聊得很歡喜，根本分散不了她的目光；但，現實還是殘酷的，她總會發現我在角落望
著她。然後，她真的發現了，和朋友又說了一些話，她就從對街飄了過來，以前我常
覺得郁婷是個仙女，仙到她的腳只是裝飾品，她的美貌是恩賜的驕縱。

　　菲菲見狀跑到一旁的便利商店等我。

　　「那個‥是你女朋友？」一派正經的說。

　　「妳的手機停話了？」

　　「嗯‥！我停掉了，現在不用那個號碼了。」行所無事的說著，還頻回頭和那男
人揮手示好。

　　「妳到底想怎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真的生氣，我克制不了的憤怒，就要
傾巢而出了。

　　「你‥‥該‥‥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這會兒她的表情又轉至訝異。

　　「我要知道什麼？」

　　「我還以為英修他們會和你說的。」她像是把猛獸放出鐵籠的管理員，見我銳利
的盤問，才又生澀的說出原委。

　　「什麼？」

　　「我‥‥我下個星期要結婚了。」


附註：舊作新貼（原名－天空的香氣）。此為未修改版。實驗性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