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暑假只剩下半個月，我和漢寧之間慢慢找回感覺，可是我還是很常疑惑她眼中的
不確定，可能是接近秋天，所以她的眼神也跟著淒切起來了嗎？漢寧還是常笑帶給我
世上的最美好，常閉眼睛漫遊感受世界的脈動……我們還是常會一起用臉頰感受風的
輕撫、常擁抱彼此，讓對方充滿整個胸懷、常談到彼此的未來……不過已經很少談論
「我們」的未來，話題多半圍繞在英修和靜子，要不就是本壘和漢娜的身上。或許她
有些質疑有些不肯定──我們之間；在菲菲還在台灣的那些日子，我常和菲菲談論我
和漢寧的問題。

　　「你們沒問題的，相信我，會過去的。」菲菲總是用友情的口吻。

　　她不停告訴我，我不會因為和郁婷的不愉快而影響和漢寧的發展，這一劑愛情強
心針去了遙遠的英國，就再也沒有人替我肯定這段感情了。就連漢寧有時都不願正面
和我一同面對兩個人的低潮，我沒有辦法尋找愛情的出口，於是，我決定讓彼此冷靜
一陣子，想想是不是在一起過於勉強？

　　就當我要開口時，我們之間又出現了一個大擺盪，這回是阿守──

　　「喂？」半夜三點鐘，我還在夢裡打滾。聲音有氣無力。

　　「喂，阿光哦，我是建龍的媽媽啦，他有在嗎？」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哦，守媽，阿守去打工啦，他還沒回來耶，妳打他手機啊。」心裡還有些抱怨
。

　　「我打過了，不過好像是沒電，所以沒有回應吶。」守媽的口氣很著急。

　　「他大概五點才會回來，不然妳先跟我說什麼事，我再轉告他，好嗎？」

　　「哦，你跟他說他爸爸住院了，現在在加護病房。請他有空打個電話回來。」

　　「好，那…守媽，妳還好嗎？弟妹們，還好嗎？」我轉開床頭燈，挺起身子，這
時流連夢裡的靈魂才徹底歸位。

　　「這裡都還好，只是柔柔嚇得都哭腫眼睛了，目前都還好，你不用擔心啦，只是
阿光，如果阿守要回來，你要記得攔住他，學業要緊，叫他不要太擔心吶。」

　　「哦，我會的，妳們如果有什麼需要，也要跟我們說哦。」

　　「謝謝你。」守媽的聲音變得虛弱，受到他人的口頭上的幫助，就像鬆了口氣，
說話也比較柔軟了。在想，人真是虛弱時，真的很需要別人給予關懷，不管是口頭上
，還是實質上。

　　我沒有乖乖的等阿守回來，先撥了電話給他，果然直接進入語音信箱。敲敲英修
的房門，他老大一張口就把臭氣往我臉上送。為免他知道事情又會呼出噁心的臭氣，
於是先堵住他的嘴，把事情告訴他後，他也非常擔心。於是，我們決定一起去KTV去
找阿守。

　　在路上我一直想著，如果告訴阿守，他會有什麼反應？我真的很害怕他知道後會
淚灑KTV。阿守向來很重視家人，所以才會這般努力打工，不過，這個消息和打擊對
他來說太快也太重了。真的很怕他撐不住。為此，我真的沒有多餘的心去煩惱我和漢
寧之間的事情。

　　我以為我和漢寧會因為這件事變得不一樣，結果是不一樣沒錯，可是卻往壞的方
向前進。

　　找到阿守時，他還在忙於招待客人沒空理我們兩個報信仔。最後，英修終於忍不
住抓著阿守，把他手上的東西卸下，爾後，再把事情完整的告訴阿守。阿守聽後，呼
吸跟著急促，本來是沒有什麼表情的他，後來才放聲大哭。

　　和經理請假後，阿守等不及回家打電話，也等不及換衣服，就和英修借了手機，
在樓下便利商店門前打起電話來。

　　「喂，媽，爸，現在怎樣？還在加護病房；怎麼會這樣？那他是摔到哪裡？妳先
別哭啦，慢慢講嘛……喂，柔柔哦，爸，怎麼樣？嗯嗯，醫生怎麼說？什麼要做心理
準備，叫他不要烏鴉嘴啦。好，妳先別哭，明天還是要上課知道嗎？媽媽就交給妳，
我找時間回去，跟媽說一聲……建寶呢？我要跟他說話……喂，阿弟，你乖，不要哭
，要聽媽媽和姊姊的話，知道嗎？哥哥馬上就會回去了，乖哦，別哭………」

　　在一旁看著阿守緊張的模樣，我真的也很難過，待我們一向親切熱情的守爸，這
次可能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可是，我還是期望生命能出現奇積。終年勞苦的守爸真的
不能就這樣消失，他背負太多子女的期待和愛戴；這些年阿守努力的賺錢，就是希望
守爸不要這麼操勞，本想再過一年就可以找到更穩定的工作，那麼守爸的工作量也可
以減少許多，想不到事與願違，我們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我爸從鷹架上掉下來，身上很多地方骨折，最嚴重的是腦子，聽說送往醫院的
途中有些耽誤，所以腦部缺氧，現在要不就是腦死，要不就是要準備後事……醫生說
，他醒來的機會很渺茫，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了……」阿守在和我們泠靜說完這些後，
才又掉下男兒淚。

　　「我可以幫忙，先把你爸轉上來台北，我們再……」英修把電話拿回來後，急忙
要撥出電話。

　　「謝謝你，英修。不過，這些年我欠你們太多了，連前面都還沒還清，現在又要
麻煩你，不用了，謝謝你，真的……呵呵…這真的是我最後一個暑假了，我可能會回
屏東。」淚中帶笑的阿守看來真的很淒涼。

　　「嘿，現在不是管人情和錢的時候，最主要的是先把你爸醫好，其他的就再說吧
。」

　　「其實你真的是個好人耶，英修。謝謝，真的──如果我爸轉上來，那麼家裡的
弟妹都沒有人照顧了，總不可能全部都轉上來吧；而且，如果上來還是一樣的結果，
那怎麼辦？所以，就先這樣吧……謝謝你。」邊拭淚邊說話。

　　「曾建龍，我們的交情不是一天兩天，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你就不要再娘娘腔
說些屁話了；如果你執意要在屏東，那，我可以請醫生下去幫你爸看看。」

　　「嗯，謝啦，BUDDY們。」阿守用力吸著存在鼻頭的鼻涕。聲音被壓得扁扁的。

　　「我去買啤酒，先喝一杯再說。」我提議，並馬上起身去買。

　　三個人就這樣在便利商店喝掉三手的啤酒，醉倒在便利商店前擺放的桌椅上，店
員不止一次出來勸離，但阿守卻不停的套交情，讓店員只好尷尬的答應讓我們小憩一
會兒。

　　空腹喝酒的確醉得特別快，才三罐啤酒就把我們其中酒量最好的英修給撂倒了。
我……我的酒量極差，不過卻硬生生喝完。至於，阿守最是深藏不露就是他了，平常
──『不喝則已，一喝驚人』；再多喝幾罐應當是不會有反應的，只是今晚氣氛特別
哀愁，心裡特別難過，於是，他就和我和英修這灘爛泥，一起發臭。


附註：舊作新貼（原名－天空的香氣）。此為未修改版。實驗性小說。